薛绍之特意给狱卒打了招呼,不准任何人去探望薛晏。皇上病重,现在的大周是他说了算,刑部的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因此叶蓁蓁没有见到薛晏。
叶蓁蓁去了镇北王女眷的牢房,刑部念及柳氏的身份,让她单独住一间牢房,牢房是打扫过的,比较干净。柳王妃端坐在牢中,脊背挺直,虽一身囚衣却无半点狼狈。听见脚步声,她抬眸,见叶蓁蓁来了,眼中似有流光闪过,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冷着声音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王妃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笑话吗?”叶蓁蓁不答反问,柳氏一噎,就听见她继续道:“我确实来看王妃笑话的!王爷被抓,印章之事明眼人都知道贵府有内贼,可是这么多时日,王妃却没见内贼抓住,看来多年的养尊处优让王妃的御下能力降了不少啊。”
叶蓁蓁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火气的,贾峰被劫走,原本他们还想让薛其臻出来作证,证明有人确实可以模仿他人字迹,那些书信是有人陷害的。可是柳氏没查出内贼,他们没法解释印章之事,薛其臻这时候再出来作证就没有信服力,还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你——”柳氏气得脸通红,一时竟无言以应。
她万万没想到,叶蓁蓁居然会是真的来看她的笑话,还公然讽刺自己。
而更可恶的事,她竟然无言以对。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叶蓁蓁说这话确实在理。可是这些时日她一直在调查内贼,府中众人都一一查了,没有异样,连她和王爷身边的老人都审过,不是他们。
柳氏感到挫败,她觉得叶蓁蓁说得是真的,她确实被这么多年的安逸给腐蚀了警惕,连查个内贼都查不出来。
叶蓁蓁见她神情低落,没有再讥讽,反而蹲下与她平视,“我听说王妃将云阳县主送了出去,王妃对云阳县主可真好。”
“云阳本就不是镇北王府的人,她是暂时借住在府上,我将她送走不是应当的吗?”柳氏斜了叶蓁蓁一眼,对她有些不满,因此说话有些冲,“云阳那孩子有情有义,我送她走的时候她还不肯走。唉,老话还是说得好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这是见叶蓁蓁提起云阳,心中不虞,故意拿话刺她。
薛晏谋害皇上,叶蓁蓁和他是夫妻,原本也应该被定罪,是英国公拿他和儿子的军功才换得她安然无恙的。这事大家都知道,柳氏也知道,但并不妨碍她那这事来出气。
柳氏心情不好,叶蓁蓁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是陪她一起的林萱可见不得自己表姐吃亏,讽声道:“当初王妃听到表姐和薛晏成亲好像反对得挺厉害的哈,如今落了难,反倒想起他们是夫妻了?”
“林二姑娘,我就算是落魄也是你的长辈,郭夫人就是这样教你尊敬长辈的!”
柳氏脸色涨得通红,找不到话来反驳,于是就搬出长辈的身份来压她。林萱鼻腔轻哼一声,还欲再与她争辩,就被叶蓁蓁扯了袖管制止。
柳氏见叶蓁蓁的动作,又将矛头指向了她,“叶姑娘,这是你教唆的?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啊,利用别人替你出头,叶姑娘好心计啊!”
听着她这挑拨离间,叶蓁蓁眉头蹙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柳氏还想找她麻烦。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叶蓁蓁好言好语道:“王妃误会了,我不是想羞辱您,而是想告诉您内贼的事。”
内贼的事柳氏一点头绪都没有,听她提起这事,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耳朵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王妃将府中之人都一一查过了,可查了云阳县主及其身边人。”
“这不可能,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叶蓁蓁的话刚落,柳氏就大声反驳。
叶蓁蓁从她的反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有再继续问候,将自己准备的棉被递给狱卒,让他们送进去。柳氏大嚷着不稀罕,叶蓁蓁淡声道:“如今天气寒凉,您身子骨又弱,您要赌气就赌气,别跟自己个身子过不去。”
叶蓁蓁走后,狱卒将棉被送了进去,柳氏拿着棉被,眼神复杂。
叶蓁蓁去见云阳,但是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桌上的茶还是温热,看来又被人抢先了一步。叶蓁蓁气闷地给了桌子一拳,这时,柯达急促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师父,皇上醒了。”
这无疑是最近收到的最好的消息,叶蓁蓁他们回府,英国公已经穿好朝服准备觐见皇上,叶蓁蓁也闹着一块去。他们到达乾龙殿,吴公公在外候着,见是他们,态度和善地将他们拦在殿外,“皇上刚醒,国公爷还是不要去叨扰皇上了。”
“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面见皇上。”英国公胡子一吹,瞪着眼睛将吴公公推开,作势就要硬闯。吴公公立即将他的大腿抱着,哀嚎道:“国公爷,皇上谁都不相见,杂家也是听命行事,你就别为难杂家了。”
“什么叫为难你,吴公公,老夫现在真的有要事要去禀告。”
“若是为镇北王的事,杂家劝国公爷还是别白费口舌了。”吴公公压低声音道,“皇上醒来后,晋王就将这事给他汇报了。皇上听后很气愤,在殿内发了好大一通火。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想要翻案怕是很难。不过有个好消息,镇北王他们的问斩拖后了,皇上念及镇北王这么多年劳苦功高,想让他们过个年再走。”
“国公爷,您就别掺和这事了,杂家怕您这样会惹怒皇上。”让皇上改变主意,这不反倒害了镇北王一家吗?
英国公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洗清镇北王的罪名,他们最好不要帮镇北王说情。
叶蓁蓁他们高兴而去,垂头丧气地回来。长公主见他们这副样子,也就没有多问,将府中的府兵都派遣出去找云阳县主和贾峰。
当天晚上,英国公收到了纸条,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眉头舒展,搂着长公主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皇上醒来后,朝中有人帮镇北王求情,还有一部分朝臣劝皇上早日将镇北王问斩,免得夜长梦多。镇北王镇守北疆多年,手下有不少兵将,他们要是知道镇北王的事,怕会回来劫法场,甚至是谋反。
朝臣请皇上三思,皇上神情不变,抬眸凝视着薛绍之,平声道:“晋王怎么看?”
皇上虽然已经醒了,但身体还未康复,脸上带着病容。可是薛绍之面对他时,总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他知道皇上的意思,他念及兄弟之情想要留镇北王过年,但是薛绍之觉得这做法太妇人之仁了。这次他们是趁镇北王手下无人才将他抓住的,但是镇北王统帅北疆多年,兵将众多,万一他们反应过来要谋反,京城这点兵马如何抵抗那北疆鲜血浇灌的将?
薛绍之袖中的手紧握,自从皇上醒后他心里一直不安,为了以防意外,他才让他的人提议早日处决镇北王,然而当听到皇上问他时,薛绍之明白了,这又是一次无用功,皇上要保镇北王,短时间不会问斩。
“儿臣以为刘翰林说的是。”刘翰林是支持皇上留镇北王过年的,皇上的目光落在薛绍之身上,倏然笑了,“既然晋王都这么说,众卿还有何疑议?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皇上一锤定音,又说起了自己生病,让晋王劳累了。如今他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他担心把晋王累垮了,特意见魏王赦免,“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二人同心协力,我大周定会海晏河清。”
薛绍之随着大臣一块称赞皇上圣明,但是垂下来的眼底却是一片凉意。
一连多日都没有半点消息,叶蓁蓁的心里越来越烦躁。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国公,眉眼疏散,心情舒畅,还有心情指点云镜箭术。叶蓁蓁看不下去了,“外祖,你怎么一点都不心急啊?”
“老夫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的了。”英国公瞄了叶蓁蓁一眼,朗声安慰道:“你想开点,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免得将身体给弄垮了。老天有眼,善恶自有报应。”
虽然离过年还早,但是叶蓁蓁担心时间拖得越久,那些证据及其证人消失地越多。
这日叶蓁蓁依然在府中待不住,出去闲逛,遇到叶姨娘从一个酒铺子出来,她原本想跟她打招呼,但是见她眼睛有些红,心中怪异,但也没多想。
她回了府,柯达又跑到府中,一惊一乍地道:“师父,大事,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清漪给他倒了杯茶水润喉,好奇地问道。
“何大人将晋王给告了,告他陷害镇北王一家。那些书信是贾峰仿造的,印章是云阳县主偷的。”柯达喝了口茶,迫不及待地将那个震惊的消息说出来,末了还感慨一句:“没想到那黄雀居然是何大人,是他将贾峰从咱们手上劫走的。啧,老狐狸啊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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