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眼睛亮了, “确定?”
“当然了。”
林十号语气非常笃定,“阳东镇那块就这习俗,跟我们主城区这边不太一样,听说都是大家族里的长辈一人负责一个流程来酿酒。”
岑柏低头飞快在资料上标注阳东镇三个字, 抬头对大家说:“那重点就放在阳东镇调查, 之后你们去户政处查下68年后人口登记记录,锁定是哪户。”
林十号下意识答了声好,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太听话了, 想反驳又晚了, 只能认栽按照他说的做。
岑柏这人天生有种领导力, 行事果决迅速,脑瓜也灵活, 他不知不觉思绪就被带着走了。
慈吉县这例是在73年发生的, 距今不过三年, 依买家的警惕性, 岑柏不确定有没有给孩子上户口,户政处那边能不能查到不好说,说不准他们要提前暗中跑一趟, 他问林十号:“慈吉县离这远吗?”
“骑车过去一小时。”
林十号对常华市各区域还是挺了解的,“咋的?你今天就要去看看?”
“算了,先让户政处查一下这两例。”
行李都还没地放呢, 岑柏想了下, 决定还是先把队员们安顿下来, 问他:“我们住哪?”
“职工宿舍。”
林十号烟瘾犯了, 从耳后捏出一根烟,“等下让严杰带你们过去,有什么事情问他就好了。”
叫严杰的警察立马站了起来, “我……带你们过去。”
岑柏冲他笑了下,刚站起来准备走突然又想起宋武林的事,又坐回去:“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查一下。”
林十号眯起眼睛,徐徐吐出一个烟圈,“什么?”
“火车站旁有家人民旅馆,老板叫宋长风,他家有个儿子叫宋武林,你帮我调一下宋家的户籍记录。”
宁可弄错,不要放过,岑柏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怀疑这孩子也是被拐卖来的。”
林十号这会儿仿佛已经习惯了被命令,确认了一遍:“是叫宋长风宋武林吧?”
岑柏点头:“嗯,两个人都调出来。”
林十号应下,严杰看两位处长聊天结束了,主动走出来,“那我们走吧,我带你们去宿舍。”
岑柏跟队员们走在他后面,出了治保处大楼,还是沿着刚才他们来时那条大路直走,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
两层的平房,他们住一楼,严杰掏出钥匙开锁,“昨天下午处长刚带我们来打扫过一遍,条件可能不如你们洪江市公安局宿舍好,但绝对干净宽敞。”
林十号?会提前过来帮他们打扫宿舍?
岑柏表示怀疑:“他瞧着不像啊。”
钥匙转了两圈,门就开了,严杰让出门口的位置迎他们进去,笑着道:“我们处长就是嘴臭脾气大,但还是很听林局长话的,省里下达命令之后,昨个上午我们林局长就开了个会,会上让我们务必要全力协助你们办案。”
“林十号跟你们局长什么关系?”
俩个人都姓林啊,岑柏纳闷。
严杰:“叔侄。”
难怪脾气这么横呢,在局里都敢吸烟,岑柏粗略扫了一眼这宿舍,上下铺,正好六床,徐志虎等人进来了,都等他先选呢。
岑柏没犹豫,依然选了靠门的床,他把行李放下,问严杰:“这有电话吗?”
严杰摇摇头,“宿舍没有,我们办公室有。”
徐志虎把行李扔上上铺,摸着肚子笑,他年纪轻饿得也快,“我们在哪吃饭?”
“我们这没食堂,都是拿饭票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
毕竟是跨省办案,关乎到脸面呢,何况近年来洪江市发展迅速,财大气粗,各项指标都排在全国前列,人家难得来一趟,常华市公安也不想太丢面,林局长昨天直接给了五十块的饭票。
严杰这会儿把那十张五块的饭票掏出来递给岑柏,“这是这周的五十块,不够跟我说一声,随时再补。”
五十块基本够他们吃一周了,岑柏直接把饭票塞进口袋,“行,麻烦你了。”
“那好,你们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事情都交代完了,严杰转身回去复命。
这时徐志虎去外面上完厕所回来,直挠腿:“这茅坑好多蚊子。”
“估计好久没人住了。”
再艰苦的也都经历过,岑柏对此还挺淡然,“大家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我们去吃饭,吃饱了下午就要动起来了。”
越艰苦,大家就越想赶紧把案子解决好回去,这一声喊得格外响亮:“好!”
徐志虎被蚊子咬太惨,他又一直挠,不一会儿那包就鼓了起来,身上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一同来的队员们看到纷纷感慨这厕所可怕,“这蚊子也太毒了。”
“买点蚊香点吧。”
岑柏看他脸上也被叮了好几个包,又红又肿,瞧着人实在不忍心,念叨:“我陪你去买点药来涂。”
徐志虎使劲抓了一把止痒,翻身下床,“快快快!”
这会儿还没到警局的下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方才接待他们进去的胡达,一看到人出来,赶紧走了过来。
岑柏问他:“这附近有诊所吗?”
“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
胡达用手给他们指了指,“平时我们吃饭的国营饭店也在这条路。”
岑柏向他道了声谢,顺着他指的方向直走,先看到了国营饭店,一伙人都去诊所太兴师动众,他把饭票递过去一张,“你们先进去吃,我跟志虎稍后就来。”
张梁点了点头,跟其他三名队员先进去吃饭。
俩人继续往前又走了几分钟,总算看到了一家诊所,岑柏跟徐志虎走进去,找到在柜台旁的人:“你好,我们想买一些驱蚊止痒的药。”
本来正在捣药的男人抬起了头,“花露水可以吗?”
“可以。”
徐志虎痒得受不了了,“快给我。”
男人从柜台里面拿出一瓶花露水,“五毛钱。”
话音未落,徐志虎已经抢过花露水喷了起来,岑柏刚才收拾的时候忘记带零钱,身上没找到五毛的纸币,在口袋里扒拉半天只找到一张十块的,“麻烦找零。”
男人接了钱,扔进一旁的纸盒,又从中找出九块五给他,“给你。”
岑柏还没见过收十块钱这么干脆的人,连验都不验,就不怕他给一张假币吗?
一通喷下来,徐志虎总算好受了不少,不痒了就感觉肚子饿,喊他:“岑哥,我们去吃饭吧。”
岑柏留神多看了他两眼,感觉他眼神还挺精明锐利,像只伺机而动的狼,可能也正因为此才能一眼看出是不是假钱吧,他摇摇头,当自己对陌生人太敏感,跟徐志虎离开了。
国营饭店里,张梁等人点好了菜,菜刚上完,正好等到俩人回来,六个人吃完饭随后一起回警局午休。
岑柏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治保处的办公室,跟里面的警察说了下用途,往洪江市警局打了一通电话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是高长东。
“审讯专家已经到了吗?”
“昨天到的,今天上午先审了余洪涛。”
“怎么说?”
“他供出了老戴是常华市人。”
该说不说,专家就是专家,一来就问出了重要情报!
这个老戴就是常跟方丽余洪涛合作的二道贩子,居然也在常华市?这就有意思了啊。
眼下岑柏不在警局,想了解情况只能通过跟他电话,“然后呢?”
“我们装作是人贩子给这个老戴打电话,他说他最近不干了。”
对于这点高长东也感觉很奇怪,“难道是常华市最近新出了什么法律禁令吗?”
“可能是听到什么风声,毕竟他们人贩子间也有自己的沟通渠道。”
真有什么禁令这地拐卖案就不会这么多了,岑柏冷笑。
高长东想到了昨晚的电话,“岑哥,昨天是怎么回事?”
“没事,遇到一个可疑的人,借打电话的由头试探下。”
岑柏又说:“你继续盯着点,我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高长东嗯了声,岑柏随后挂了电话,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想着苏雪桢应该吃过午饭了,又拨了一通电话到医院,铃声响了几秒,很快被接起,“喂?”
“是我。”
苏雪桢听出是他的声音,忙问:“到了吗?”
“到了,今天刚在这边警局的宿舍安顿下来。”
岑柏握着电话,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你在家怎么样?”
“很好,我妈比你管得还严。”
苏雪桢语气无奈,轻声道:“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对上岑柏,她撒个娇或许还管用,对上她亲妈,是完全的铁血压制。
岳母他还是信任的,岑柏会心一笑,刚想趁着没人再跟她说一会儿话,林十号悠哉悠哉走了进来,看到岑柏这么温柔的样子都有些不敢认了,表情有点贼兮兮的:“跟谁聊啊?这么开心。”
岑柏不想让别人听到他跟苏雪桢的谈话,只能遗憾匆匆结束:“我先去忙了,回头再跟你打电话。”
林十号没得到他回答也不介意,拿着从户政处调出来的资料递给他,“你让我查的宋长风一家的户籍信息先出来了。”
“另外两例因为指向性不太强,还要再等两个多小时才能筛选出来。”
“怎么样?”
岑柏急忙翻开了宋家的户籍信息仔细看了起来。
林十号拿过来的路上已经把这份户籍看透了,“你只猜对了一半,这个宋武林确实不是宋长风的孩子。”
“因为他的户籍在宋长风父亲那,按照户籍他应该喊宋长风哥哥。”
“可他明明喊宋长风爸爸啊!”
宋长风有两个女儿,岑柏一路往下翻,子女数到第二个女儿那就没了,这怎么可能,他转头问林十号:“会不会是你们登记的时候弄错了啊?”
“宋家父母1963年去世后,就把小儿子交到大儿子这里抚养,这也能解释得通嘛!”
那么小的孩子,没了父母,自然要跟着哥哥生活,林十号不觉得自己理解有什么错误,“你总不能让一个2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吧?”
“宋武林今年已经15岁了,宋家父母去世时一个65岁,另一个63岁,生宋武林的时候俩人都是六十岁以上高龄了,你觉得他们俩真的还能怀孕生孩子吗?”
岑柏把户籍信息上那栏年龄直接指给他看,非常不解:“你们登记户口信息的时候完全不检查吗?”
要说之前岑柏还曾怀疑过那番火车言论可能是宋武林看电影或者画本偶然知道的,但经过这个明晃晃伪造出的户籍信息,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想——宋武林绝对是被拐卖的。
说不准这个15岁都有造假的成分在。
林十号被他这一番质问骂得面红耳赤的,几回想张嘴骂回去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你说宋长风为什么不把他户籍落到自己家上面啊?”
“落他家又不难,也不会引人怀疑了。”
“可能就是为了骗你这种傻瓜吧。”
一旦警方只调两人其中一户的户籍,都是单独的一本,翻开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不对劲。
一个迷惑调查的障眼法罢了,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儿子”怎么会想着让警察轻易找到要回去。
噗……
办公室里留下午休的警察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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