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黎借力跃起,青筋凸起的双手合握菜刀朝着怪物卵圆形脑袋上的伤口劈过去。
锋利的刀口划破透明的表皮,皮质外翻,闵黎借着惯性下落,企图将刀口劈的再深些,却被一股浓腥恶臭的粘液糊住右眼。
他单手握着刀柄,整个人悬在半空中,紫色发臭的粘液源源不断的从怪物的墨囊里喷射出来。
闵黎左闪右躲,大脑飞速的旋转。
而此时,那怪物又说话了,绵软沉迷的赞叹:“我终于又摸到哥哥了,哥哥的肌肤真的就和它们猜的一样,好嫩好滑啊。”
一条触须不知什么时候收起獠牙,卷上闵黎细白的脚踝,密密麻麻的吸盘收缩蠕动着,用力的将闵黎的身子拖着下拽。
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闵黎当机立断,翻身拔出菜刀,正准备朝那触手砍过去。
但是,几乎是一瞬,那触手自己松开了,湿滑圆润的触须像是被吸干了般,变得又皱又柴,如一根冬日里的枯枝,无力的垂落。
“哥哥蜇我,好疼啊!”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闵黎歪头疑惑。
没有任何着力点的闵黎整个人往下坠,他立马屈身团住自己,滚落在地,又迅速翻了一圈。
翻滚的过程中,菜刀不慎划破胳膊,闵黎啧了一声。
咚!咚!咚!
一根根獠牙刺破地面跟着闵黎滚落的方向追。
闵黎匍匐在地。
他的脖后一条挂着赤红尾刺的触须正缓缓的缩进衣领。
闵黎睁着一只眼睛,望向那只怪物。
那怪物像是被洗衣机脱了水,干巴巴的,正咬着锉状齿,恨意十足的盯着他。
闵黎意外的发现蒙着紫色的粘液的眼睛并非不能视物。
那只眼睛望向怪物,漆黑一片中有一点鲜红。
左眼跟着右眼的感觉去寻,那红点所指的位置就是口器的正上方。
怪物游动,张开巨大的口器朝着闵黎扑过来。
闵黎清楚的看见,那怪物猩红的舌头布满细小的白色倒刺,透明的口水汪了满地,像是要将他溺毙般。
怪物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
机会来了!
闵黎翻身站起,提起菜刀,刀刃沾满温热鲜血。
他闪身躲过怪物的袭击,长腿一迈,踏上桌面,再次借力起跳。
手起刀落,卷了刃的菜刀直插在口器的正上方,分毫不差。
这次闵黎稳稳的落在桌面上,挺立如松的望着一股黑烟从那怪物的口器正上方的涌出来,冒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像极了校门口小摊贩买的铁板鱿鱼。
黑烟散尽,那怪物插着菜刀,倒了下去。
倒下去时,柔软的身体还q弹了一下。
闵黎坐在桌子上,缓了口气,盯着怪物的尸体不敢放松。
片刻后,确定怪物是死透了,闵黎放下心,开始检查身体上的伤口。
他瞪圆了眼睛,双手缓缓的掩住面孔,唇角所遮掩不住的弧度,是无奈且无助。
闵黎腰间的伤口不知何时收拢愈合,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胳膊上的伤,也只留下一条极淡的红痕。
成为感染者已是不能更变的事实。
他起身拔出菜刀,拧着菜刀出门。
血红的月光铺满楼道,紫色的粘液在楼梯上蜿蜒。
闵黎顺着怪物行径的痕迹走下去,胖嫂家的门大咧咧的敞着,屋内黑漆漆的,紫色的粘液挂满了门框,只留一个半个来高的圆洞。
闵黎想起来,他走时没有告别。
他躬身探进去,扑面而来的咸臭,像是误入了某个海底生物的巢穴,闵黎压抑着恶心的本能向前走,借着月光,方正的天花板已经被粘液挂满呈现中空的半圆,曾经光洁明亮的地板上,紫色粘液发出熏人的恶臭,破碎的酒杯滚落在地,白瓷餐盘带着食物的残渣、桌、椅、沙发上都糊上了厚厚的粘液,粘住闵黎的前行的脚步,像是不久前的其乐融融,笑语欢声,只是他的梦境而已。
“珊珊!宋叔!宋长亭!有人吗?”闵黎不报期望的喊。
他的呼喊声回荡在房间里,像是他处在寂静山谷。
闵黎按亮手机手电筒,手电筒的灯光闪烁几下,灭了。
他面色惨白,四肢僵直,缓缓屈身。
借着那几秒钟闪烁的灯光,闵黎看见,在离他半脚的距离,铺着一张被紫色粘液包裹住的“人形剪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的人皮,呈现白色半透明状,薄如蝉翼,一碰即碎。
闵黎抿了抿唇,红了的眼眶滚下泪珠。
两个多小时前,这张人形剪纸,还在叮嘱自己回家要注意安全。
“宋叔……”闵黎伸出手,还未触碰,那张剪纸就像是水流般融进了紫色粘液里。
闵黎警觉的仰起头,环顾四周。
一阵细密的白噪声刺进耳膜,紧接着,他听到了珊珊的哭声,细小孱弱。
“珊珊!”闵黎急忙叫道。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黑暗。
嗡……嗡……嗡……
死寂的空间里,手机屏幕咻的亮起。
闵黎接通电话。
那头,宋长亭熟悉还带着微喘的声音传来:“闵黎!有异种出现了,就在我家,你在家先别出来,注意安全。”
闵黎忙回:“我知道了,你呢,就你一个人吗?”
宋长亭说:“我和珊珊在街道污染防疫站,很安全,你别担心我们了。”
警报!警报!警报!有感染者入侵!有感染者入侵!找好安全点!自动扫射系统一分钟后启动!现在开始倒计时!
60!59!58……
原本黑暗的房间,一道道红光闪烁在闵黎的脸上,机械的女声响彻耳膜。
闵黎慌乱的抬头,看见头顶上,被粘液覆满的警报灯旋转发出长鸣。
电话那头的宋长亭也听到了,着急问:“闵黎,你那边怎么了,怎么会有感染者?”
闵黎答:“我……”
27!
26!
宋长亭听着倒计时的声音打断了闵黎的话:“别说了,你快找安全点躲好,虽然不会像感染者当即化灰,但是万一被激光误伤治都治不好,快躲好。”
……
3!
2!
1!
启动!
紫蓝色的感染激光宛如蜘网开始在房间内扫射。
黏在天花板上的粘液像是干裂的泥块下落,瞬间由紫色变成乌黑,接着化成一缕缕灰烟。
不过眨眼间,异种残留的污染痕迹全部被清扫,诡异的空间也露出房间的原貌。
闵黎窝在墙角,慢慢的团起身子,一道道激光集火般扫射在他的身上,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他宽大的手掌覆住面孔,任由激光从他指尖穿过,射向瞳孔,两条触须从后颈领口探出来,扭来扭去。
闵黎闷声将未说完的话说下去:“宋长亭,明天记得带珊珊来看我。”
宋长亭却说:“你说什么呢,闵黎,现在,感染者消除了吗?你听我讲,消除了的话,一会儿,你打电话给街道污染防疫站,他们会派人去接你,你跟我们汇合。”
闵黎捏紧了手指,说:“宋长亭,感染者,是我。”
宋长亭愣了愣说:“……你开玩笑吧,闵黎?!”
闵黎答:“没有,我还活着,异种警报装置……对我没用,你记得明天带珊珊来看我。”
闵黎挂断了电话。
抬手又拨了一串号码。
“您好!这里是上屿市异种消除部门,请问您是发现了异种或感染者的踪迹吗?”一晚上没有打通的电话这个时候接通了,是个甜美亲切的女声。
闵黎淡淡的说:“是,我被司南市的同种异种感染了。”
电话那端出现短暂的沉默,随后工作人员又问:“请问您现在所处的地点?”
闵黎说:“益新小区三单元四楼401室。”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那头问:“请问您是在家吗?”
闵黎答:“不是,在别人家,我家在501。”
对方:“都一样,请问除了您还有其他人吗?感染了多久了,您思绪还理智吗?”
闵黎言简意赅的答:“就我自己,已经快四个小时,我很清醒。”
对方:“家里的异种扫射装置没有启动吗?”
闵黎答:“启动了,对我无效。”
那头轻笑了一声,答:“好的,请您不随意走动,谢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是您也要知道,随意拨打异种消除部门的电话,编造故事,是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会视情节给予3~15日的行政拘留。现在,您确定您是被感染了吗?”
闵黎皱着眉头,一时间被问蒙了,他抬手摸了摸后颈,捉到一根细小的触须,指尖沿着触须摸下寻找,摸到自己的后颈肌肤与颈椎骨。
是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
已经有了异化体征,闵黎答:“我确定。”
电话那头:“想要跟您说明一下,一般我们将感染者接到异种消除部门后,首先会进行全身的数据检测,来确定是否是感染者,通常,建议您先去街道感染防疫站做个检测。”
闵黎失了耐心:“我说了我很确定!我的情况很特殊,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失控,我不敢去街道感染防疫站,怕害了更多的人。”
对方冷下声音几乎威胁的说:“我已经跟您反复确认过了,您坚持的话,我现在就派人过来接您,请您对您的言行负责任,不要拿异种、感染者开玩笑,影响异种消除部门的工作。”
闵黎气愤的答:“我说了,我负责,快来吧你们!”
他说完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血月,原本的绝望和对清除机器的恐惧全部化成了对异种消除部门的无语。
闵黎扶额。
他突然不是很想去异种消除部门,静静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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