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头上镌刻的图案是苏美尔人创造的古老楔形文字,原本平直粗糙的笔画在转折处诡异的歪扭着,泛着岁月沉淀的光泽。

    宋长亭耳边的鱼鳍随风舒展浮动,他问:“闵黎,隔离怎么还发枪啊,你说是大家都一样,还是单单发给我们啊?那发给我们又是干什么啊?”

    “我也……”闵黎望着黄铜子弹正准备回答,突然感到短暂的眩晕。

    嘶哑嘶哑……哒哒哒……哒……哒……

    一阵细密尖锐的声音刺进耳膜,闵黎抱着珊珊脑袋混沌,像是进入了一片海底似的昏暗,一双双猩红的眼睛穿透暗色,像是锁定猎物般紧盯着他。

    古怪的呢喃声像是从某种动物的腔体发出,节肢动物的冰凉触感攀上肌肤。

    “闵黎?”宋长亭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你怎么了?人家工作人员叫你半天都没反应?”

    闵黎扶着额头,头脑还有些恍惚,他应了声抬起头看向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般嘶哑低沉:“二十八号,你可以把身上的孩子放下来吗?她需要单独隔离。”

    闵黎将怀里的珊珊抱的更紧了些,说:“不可以和我一起吗?她还小,需要人照顾。”

    另一位工作人员低低的嗤笑了声。

    工作人员沉默阴冷的目光在闵黎的脸上缓缓滑过:“不行,“有人”会照顾好她的。”

    珊珊八爪鱼似的挂在闵黎身上,小脑袋埋在他的肩窝,手指死死抓着闵黎的衣领。

    闵黎强硬的拒绝:“我不相信任何人。”

    另一位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敲了敲物资盒,冷笑着问:“分开隔离大家都好,万一你是感染者,不怕失智把她给吃了吗?”

    “闵黎又不是感染者。”宋长亭信誓旦旦的说:“我保证。”

    “你能保证什么,你连你自己都保证不了。”工作人员大声的斥责道:“快把她放下来,单独隔离。”

    “我有要求。”闵黎拿起了宋长亭物资盒里的左轮,用盒盖挡住工作人员的视线,语气不容置疑。

    工作人员的目光从闵黎身上掠过:“说。”

    闵黎答:“把珊珊的隔离室安排的离我们俩远一点,按照国家出台的隔离标准照顾好她。”

    两名工作人员相视一眼,达成某种默契,点了点头。

    “珊珊,得和哥哥分开几天了,你要听话要乖,几天后我们就能见面了。”闵黎轻拍着珊珊的背,哄道。

    珊珊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是抓着闵黎不肯放。

    “珊珊……”

    “你跟小孩子讲什么道理?我来。”工作人员一把将珊珊从闵黎的身上撕下来。

    “你轻点!”闵黎心疼的说。

    工作人员置若罔闻,头也不回抱着珊珊就往云台舱内走。

    珊珊哭的撕心裂肺,琥珀色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闵黎,鼻涕泪水糊了一脸。

    “没事,过几天就见面了,你俩这依依不舍的样子,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宋长亭说。

    “二十八号,三楼二十八号房间,拿好你的物资。”处理完珊珊,工作人员将物资盒放在桌面上,拿出个不起眼的灰盒对着两人说:“然后把你们两个身上的个人物品都放在盒子里,手机、钱包、钥匙都放进来。”

    宋长亭将身上的东西一股脑放进去,抱起物资盒拿胳膊肘碰了碰闵黎,高兴的说:“你在我隔壁,无聊了,咱们还能隔着墙说说话,比他们不认识的好。”

    “你们不挨着,分单双号。”工作人员无情的破灭宋长亭的美好想象。

    闵黎沉默的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放进盒子,他有种这些东西一旦放进去就拿不回来的预感,磨蹭了片刻后说:“好了。”

    “好了?裤子右口袋鼓囊囊的是什么?还不快拿出来?”工作人员尖酸刻薄的盯着他。

    闵黎抿了抿唇,拉开拉链,将气味喷雾瓶握在手里,说:“这个也要放进去吗,这是你们特别行动小组的人给我的。”

    “我管是谁给你的,我说了身上的个人物品都放在盒子里,听不懂吗?”工作人员对着闵黎低吼。

    闵黎向前迈了一步,正准备将气味隔绝气放进盒子,另外那名工作人员晃了一眼,在桌子下扯了扯工作人员的衣袖,低声说了几句话。

    工作人员看了几眼闵黎,摆手说:“算了,你带着吧。”

    闵黎再次握紧气味隔绝气放进口袋,拉上拉链。

    身穿隔离服的士兵两两一组监视着他和宋长亭走进云台舱。

    舱内是如鸟巢般的圆柱形,三层建筑由一部室内观光电梯连接,圆柱中央,是六块电子屏呈蜂巢状排列,每块电子屏上荧绿色显示着相同的一串数字。

    2972:00:00

    闵黎抬头,“鸟巢”的上方是正被整块的圆形树脂覆盖,外面的蓝天清晰可见。

    “闵黎。”宋长亭悄声说:“这也太节约了吧,你看到一盏照明设备了吗?”

    闵黎摇了摇头。

    目光所及,云台舱一盏灯都没有,一楼二楼隔离间房门紧锁。

    “禁止交谈!”士兵厉声说。

    闵黎和宋长亭禁声乘上电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被领到各自的房间。

    哐当、滴滴、

    房门关闭,电子锁声回荡在隔离间。

    隔离间四面封闭,除了门上一块a4纸大小的树脂窗,门下一个可容餐具递送的方口照射进些许自然光,再无其他开口。

    闵黎抱着物资盒往前走几步,看到一具透明的睡眠舱和一套桌椅,金属墙壁上挂着个投币机,除此外别无他物。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呜呜呜的警笛声响彻在云台舱内,闵黎快步走到门前,透过树脂窗望向外面。

    电子屏上绿色的数字已经改变,荧绿变得猩红。

    3071:59:58

    所有的士兵已经撤出云台舱外,陆续登上飞行器。

    在门口派发物资的工作人员按下按钮,金属舱门缓缓滑动,将云台舱封死。

    细密巨大的新金属丝网像是蜘网般将整个云台舱罩住,电流在每一根细丝上流窜。

    工作人员仰望着云台舱冷笑的说:“自相残杀吧,怪物们。”

    舱内,警笛声已经停止,

    云台舱开始躁动。

    “放我出去!!!”

    “我不要在这里隔离!!!”

    “我没有被感染!!!”

    “我要出去!!!”

    “都他妈是骗子!”

    一瞬间几乎是所有人都发现异常,哭喊声、拍窗声、捶门声从四面八方席卷在闵黎的耳朵里。

    闵黎竖起耳朵望着窗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在隔离室外行走,绝望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请大家安静!”广播腔的女声在云台舱上空响起:“请大家打开物资盒第二层,取出隔离手册,仔细阅读。”

    “我不看!我要出去!”有人出声反驳。

    “对,不看!放我们出去!”立马有人响应。

    “请大家安静!”广播腔冷漠的说。

    “凭什么听你的?!”有人高声问。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一阵机枪扫射声出现在云台舱内,血腥气在舱内弥漫。

    反抗最激烈的隔离室内,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糊了一层黏糊的血肉碎块。

    云台舱一片死寂,

    广播腔将未回的问题给出答案:“就凭你们的隔离室内都有机枪口,谁不听话谁就没必要活着了。”

    闵黎靠在门前,闻声打量墙壁,摇头低笑。

    三面金属墙壁上他各发现了两个洞,正好比枪口大一圈。

    闵黎打开物资盒子,将左轮和黄铜子弹放在手边,取出手册,借着透过狭小洞口的自然光翻看下去。

    《隔离手册》

    第一条:你是感染者

    第二条:云台舱内感染者感到饥饿的时间比外面快一倍

    第三条:物资盒底层有五枚狮头硬币用一枚可以通过投币机购买水或者食物

    第四条:云台舱只提供普通的水和食物

    第五条:饿了或渴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可以抢夺他人狮头硬币也可以吞噬他人

    第六条;云台舱会加速异化过程24小时内70的感染者会完成异化具有攻击性

    第七条:保护自己不被异化的感染者伤害或吞食

    第八条:活过72小时并未异化理智犹存才能走出云台舱

    第九条:不要轻信广播的播报内容内容真假谨慎判断

    第十条:阅读完毕后直到72小时倒计时结束机枪不会再启动

    生存或是毁灭全靠你自己

    闵黎盒上手册,满脑子只有一个志怪小说里常出现的词。

    养蛊之地。

    他的手探的物资盒最底下,果不其然,摸到五枚硬币,他拿出来一一排在手心。

    硬币上狮头鹰翅的花纹和殷溯挂在胸前的军章一模一样。

    闵黎将狮头硬币放下校服内侧口袋,拉上拉链收好。

    他看了一会物资盒子里的左轮和黄铜子弹,弯起了一个笑,慢条斯理的将物质盒里的橡胶手套戴在手上。

    用戴着手套的手拾起黄铜子弹,一粒粒填满弹夹。

    咔的一声,闵黎将弹夹推入左轮,抬头盯着墙壁上的转角举起左轮,枪口对准太阳穴。

    转角上方的小红点闪烁着。

    闵黎含笑的按下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闪烁的小红点后连接的巨大屏幕正监控着隔离室内闵黎的举动。

    听到枪声,屏幕前的人唇角扯了一个玩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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