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书院每十天,就要放三天的常假,所以这日南阁里面,自早读开始,便十分的浮躁,即便夫子在上面站着,下面学生勉强坐在位子上,盯着讲坛就要瞟两眼窗外,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午后娇阳,太阳在细碎的树叶间若隐若现,树上不时传来一两声蝉鸣,南阁里有点闷热,有了几分初夏的味道。
钟声没响,夫子还没有进来,好多学生趁着这个空隙睡觉,林净深一向是早睡晚起的,他没睡,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转毛笔。
今天林澈要出门谈事晚上不回来吃饭,酒楼今晚上很忙刘叶秀赶不回来,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王妈都要去庙里上香吃斋饭,所以今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刘叶秀出门的时候给了兄弟两个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出去吃。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林净深转头问林观白。
“小……”
没成想林观白也在睡觉,脑袋搁在臂弯里,露出来的半张脸秀雅清俊,这样睡有点热,窗户外面的太阳直直的照进来,他白皙的额头上有薄薄的一层汗,眉头有点不开心的皱着。
林净深自觉噤了声。
林净深盯着睡觉的林观白看了一会,从唇形姣好的下巴,到挺翘的鼻梁,再到深邃的眼眶,最后才看见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这么多汗呐!”小声嘟囔了一句,林净深转身在书桌上挑了一本书举起来轻轻的给林观白扇风。
空气流动,变得凉快起来,林观白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人也舒服的在手臂上蹭了蹭,被压着的半张脸露出来的有些地方红了。
真可爱,就是有一点可惜,看着林观白睡得红扑扑的脸,林净深手上动作不停,小观要是枕着他的手睡觉,那就很好了嘛。
有两个学子在说话,激动的争吵着什么,动静有些大,南阁里一下变得有点吵闹,有的学生都趴在桌子上睡不着坐起来了,林观白也不舒服的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看模样似乎要被吵醒了。
林净深不满的朝吵闹的方向看过去,那两个学生察觉到了林净深的视线,朝这边看过来。
林净深冷冷的看着看他们,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神情不自然的带上了他以前打架单挑一群人的阴沉,两个学生自觉的收敛不语了。
南阁里又恢复了安静,林净深接着给林观白扇风,动作轻柔,和刚才那个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钟声敲响了,趴在案几上睡觉的学生们都坐了起来,林观白本来也要起的,林净深先他一步,在那把脸蛋上摸了一把才转模作样的抬手拍林观白的背:“小观,醒醒,敲钟了。”
趴着睡不舒服,尤其是还又热又吵更加的没睡好,林观白抬头,林净深刚刚下手有点狠,脸上一道红印子,眼底蒙着一层雾,还未清明。
“怎么,”林净深看他这副懵懵的模样就想笑,忍不住逗他:“睡傻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观白没理会他的玩笑,对林净深正色:“刚刚好像有人揍我。”
“……”林净深:“啊?”
林观白抬手摸了摸脸:“是不是有人趁我睡觉打了我一拳。”
林净深:“……”
“不是,没人揍你,”林净深咳了一声,摆手让他坐好不要东张西望:“你怎么疑心这么大,我刚刚一直给你扇风,没人打你,我守着你呢,放心放心。”
“可是,”林观白皱眉,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那个地方就是感觉不对劲。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相信我,”林净深黑着脸唬他:“都说了我刚刚守着你!”
“我……”
“听话,把书拿出来,夫子快来了,”林净深飞快的转身:“好好听学,晚上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林净深借着拿书的功夫留心后面的动静,一直到他把书放在案几上面摊开来,林观白都没有在叫他,正微微松了口气,身后有人拿笔戳了戳他的背。
林净深表情凝固在脸上,僵着身子,听见后面林观白小声道:“那你出钱吗?”
林净深:“……”
这个财迷。
天气闷,下面的人又都恹恹的,还有半个时辰就放学了,夫子也是从少年时候过来的,讲坛上面往下面一望就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心情。
敲了敲桌子,夫子把书合上了:“明日开始,有三天的常假。”
说到点子上,学生们眼睛亮亮的,默默的把耳朵竖了起来。
“这三天过后,再过两天,就是清明,大家都要回家祭祖,所以说,还是会有两天的假。”
哎嘿!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学生们刷的一声抬起头,动作整齐划一,两眼放光的望着讲坛。
在一堆如狼似虎的眼神里,夫子镇定的捋了一把他的白胡子,慢悠悠的道:“该给你们的假,自然都会给你们,不用担心。”
也就是说,放了三天常假,再上两天学,又是两天的假!少年们按耐不住,左右交头接耳,一时间南阁里嗡嗡嗡的,像是飞进来了几千字小蚊子。
林净深也被欢乐的氛围感染了,趁着大家都在说话,把脑袋扭过去:“小观,要放……”
林观白无所谓放假不放假,早在林净深转身的瞬间,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夫子一眼:“闭嘴,转过去。”
十分的冷酷无情。
林净深:“……”
这孩子睡醒了一点也不可爱,林净深转头的时候,气得拿走了林观白的一支笔。
下面还在吵,夫子就默默的把讲坛上的戒尺举起来,使劲的往桌子上一拍。
啪的一声,学生们汗毛倒竖的噤声不语,规矩的两手放在案几上,坐得端正。
“李正,贾东阳,王旭润,徐新安……”夫子一连点了好几个刚才闹得最欢腾的,还是之前的模样:“回去把国学抄十遍,常假回来把抄好的东西交给我检查,有错字,字迹不清者重写。”
几个学生垂头丧气的应了个是。
林净深暗自庆幸,好险。
“清明放两天假,”夫子接着说刚才的话题:“那常假回来在书院里面的两天想必你们也是学不下去的。”
所以说,谁的小耳朵竖了起来,哦!是南阁的所有学生。
“所以说,我和其它夫子商量了一下,”夫子露出来一个非常温和的微笑,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这两日索性也不讲学,就想了些问题来考考你们,上面的东西都不难,是讲过的。”
要是有什么可以打到放假的事,那一定就是考试。
霎时南阁安静了,落针可闻,要不说谁最汪汪叫果然还是夫子最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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