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去吃饭,就要去一家好吃的酒馆,他们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自然也不能铺张浪费,去哪里吃呢,一群人犯了难。

    顾溶月拍着胸膛信誓旦旦说她知道城里最好吃的一家酒楼,那仰首阔步,走出六亲不认的气势让后面的人觉得他们像是去城里的长安楼吃饭。

    长安楼是临近闻名的酒楼,装横瑰丽,菜色上等,众所周知,这样的酒楼是很贵的,但是贵也是一项金字招牌,越贵,就越符合那些有钱人的满足心理,就是要贵,就是要傲,这样的饭才难得,所以长安楼里面一饭千金。

    终究他们还是在长安楼,旁边的小酒馆子停下了。

    这个时候吃饭的人还不是很多,顾溶月熟门熟路的找了一个好位置坐下了,旁边的长安楼门口来来往往,生意红火得不行,顾溶月一边让他们坐下,一边啧了一声:“不要往那边看,旁边楼里的东西没爹娘带着,不是逢年过节靠着咱们几个吃不起,别看了,这家店也很好吃,是真的。”

    白杏儿似乎是第一次和同学出来吃饭,看得出来有点兴奋,坐在顾溶月身边乖巧的左看右看,大眼睛睁得很圆。

    “不好吃怎么办?”没有在书院里面,少了一些拘束感,徐新安孤家寡人的坐在一方,还开起了玩笑:“你给我们做饭好吃吗?”

    “好吃不敢说,”顾溶月沉吟:“管饱是有的。”

    林净深把两个人的书摞在一起,在林观白旁边掀开袍子坐下了,刚好听见这话:“你会做饭吗?”

    顾溶月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的。”

    一般说这话的人都是不会,林净深拍了一下桌:“煮粥是先放米还是先放水。”

    这个问题难道有什么深意吗?顾溶月愣了一下:“这个还有什么先后?”

    “有的啊,”林净深点头,用手肘了一下林观白:“小观,你来说煮粥最开始要干什么。”

    林观白掀了一下眼皮,并不想搭理他,林净深等了一下,只能自己说:“煮粥,自然是要先洗锅淘米啊,哈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

    风起,天上飘来一朵乌云,刚好照在了几个人黑黑的脸色上。

    偏生林净深还不自知,被自己说的笑话逗得捧腹不止,兀自笑得流眼泪,身边的几个人都不无语了,开始替他尴尬,林观白抬手一捏,握住了林净深的下巴。

    “闭嘴。”林观白抬起眼睛。

    “哦。”

    “……点菜吧,点菜吧,这里的烤乳鸽好吃。”

    点了几个菜一个汤,等菜的间隙白杏儿看见货郎挑着买钵仔糕的担子远远的走过来,小姑娘的眼睛更圆了,看起来亮晶晶的,她动了一下,可是旁边的顾溶月开始说话了。

    “常假你们要去哪玩吗?”之前南阁里吵嚷的时候,顾溶月听见旁边的人兴高采烈的商量是去山上野炊还是去园子里看花,三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我们也一起去吧,去乡下,现在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桃花李花,说不定还能捉到一只落单的老母鸡。”

    “好啊,我早就想去乡下看看。”白杏儿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她喜欢这个在书院里认识的姐姐,一直都很照顾她,也想和她一起出去玩。

    “我估摸着去不了,”徐新安没精打采,虽然落单的老母鸡很诱人:“但是我得抄书,估计没时间出去玩。”

    “你为什么没时间,”林净深不赞同:“我不是帮你抄一半儿吗?”

    “呃……”徐新安:“好吧。”

    “那一起去呀。”顾溶月这个时候仿佛已经看见了老母鸡咯咯咯的像他跑过来的画面。

    “我和小观吗?好像不行哎,明天我要和小观去集市上买字画。”

    “卖字画?”

    顾溶月也不理解为什么看着干净贵气的小少爷要去卖字画,正要问,白杏儿揪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低头看过去,白杏儿抿着嘴角不好意思的朝她笑:“姐姐,那边有钵仔糕。”

    “啊,你喜欢吃钵仔糕呀,”顾溶月要站起来:“我陪你去买。”

    “不用不用,”白杏儿不想要在小事上麻烦别人,拉着顾溶月坐下自己小跑着出去了:“我给你们买回来。”

    担着钵仔糕的摊子已经走过去一截了,白杏儿追了一段路才追上。

    “请,请等一下,”跑的那几步路有点急,小姑娘有段气喘,她掏出荷包来:“请把里面的不同种类各来五份。”

    “你们为什么要去买字画?多谢,”酒楼里徐新安接过了小二倒好的清茶,放在桌子上,转头向林观白:“是为了勤俭持家吗?”

    林观白喝了一口茶:“为了挣钱。”

    十五六岁的年纪,挣什么钱,顾溶月撑着下巴想要笑,余光却瞥到街角上,突然顿住了,要说什么都忘了。

    钵仔糕有很多种口味,各样的都来五块,对于挑着担子风吹日晒的货郎来说,是一笔大生意,货郎利索的拿出牛皮纸,用小木签一个一个的把五彩颜色的钵仔糕从陶瓷小碗里掏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油纸上。

    各种口味,满满当当的塞了一纸袋子,白杏儿抱着它,在绣着小鸡崽的荷包里找了一块最小的金锭子。

    “不不不,”货郎小本生意,每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最多的时候一天也只能有几百文的利润,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不不不,小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钱,我也找不开。”

    “找不开?”白杏儿低头看着透着清香的钵仔糕,抿着唇笑了:“没事,您先留着,日后看见了我再来您这买。”

    “这样怎么行的,这样不行的。”老实本分的货郎握着钱就想要还回去,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已经抱着纸袋子往回走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人潮里。

    货郎握紧手心里的金锭子,默默的记下了穿着长阳书院院服清秀的小姑娘的样貌。

    旁边一群在露天面馆下吃面的小混混看了一眼把金子仔细放在怀里的货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位小姑娘,”长得还算和气的少年叫住了快走进酒楼的白杏儿:“你方才给的钱太多了,买钵仔糕的人在找你呢,街上人多,他担子都摔了,你先来看看他。”

    担子都摔了想必是很严重的一件事,白杏儿顾不得和生人说话胆怯:“人没事吧,我说过不用找,下次还来他这里买的呀。”

    “小姐,我们小门小户的哪见过那些钱,他看不见你正心慌呢,”少年笑着,侧身给她让出一条道:“你还是快过来看看吧,咱们这些坐下等营生的,都是苦命人。”

    少年说着,就要把白杏儿往边上带,白杏儿从小到大,最匮乏的就是拒绝的勇气,那人朝前走了,白杏儿朝酒楼里看了一眼,搂紧怀里给同窗买的钵仔糕,匆匆赶上少年的脚步。

    “那位小哥在哪?”眼见着不往街上走,反而越走越偏,白杏儿慢了下来,不肯再往前,她不相信有人会在偏僻巷子里找人,还会摔倒。

    但是机警归机警,这个巷子人少,还有一堵墙挡着,隔着不少人的视线,少年也不再是之前骗人故作和善的模样,一把扯过白杏儿的手臂:“到这地方了,现在想跑可就迟了,过来吧你!”

    油纸袋里的钵仔糕散了一地,白杏儿不住的往墙角缩,小脸煞白,害怕的发着抖,巷口里早就蹲着一个人,和先前的少年一路货色,他站起来,痞里痞气的扯了一下白杏儿的袖子:“长阳书院的学生,真厉害,应该是看了不少书吧。”

    外面人声鼎沸,白杏儿却被两个人堵住退路,她牙齿打着颤:“你们,要,要干什么。”

    “别害怕,小姑娘,”白杏儿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但这并不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她整个人抖了一下,更害怕了。

    两个人倒是笑了,今天遇到了一个好货色,钱多,胆子小,还不敢叫嚷。

    “我们只是看你刚才出手阔绰,想要和你交个朋友,最近没有银子,想要找你借点钱花。”

    这是打劫,白杏儿的声音很小声:“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白杏儿出来的时间太久,隔着一条街的酒楼里,穿着长阳书院院服的学生已经探出头来在街口张望,她看见徐新安疑惑的坐回去,和顾溶月她们说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那人顺着白杏儿的目光看过去:“嗷,那是你的同窗吗,穿着一样的衣服啊!既然都是同学,那想必应该也是有钱的吧。”

    “不,不要这样,”白杏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懦弱,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她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们,不要去找我的同学,他们都是无辜的。”

    两个人嘲讽的笑了:“小姑娘真是天真,你以为,我们拿了你的钱,就不会去找他们了。”

    那人一下一下点着白杏儿的额头:“你给本大爷听好了,你的钱我要,你同学的钱,我也要,你们今天,一个跑,不,了。”

    “你们这样做,是,是不对的,”白杏儿气红了脸,她鼓起勇气直视着刚才对她动手动脚的少年:“那,今天,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也不会给你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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