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在这件事情过了没多久之后,不知道是心神恍惚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在他出门路过池塘边的时候不慎落水了,说的是不慎,可不远处就是人,要是他提着声音喊一喊,不会有人听不到来救他,村子里的人把王天打捞上来的时候,池塘边上一点挣扎的印子都没有。

    那个肤色略深的青年,深夜敲着锣在全村人面前证明了自己未婚妻的清白后,也跟着李花去了。

    前后去世了两位年青人,村子里也只是唏嘘感叹一阵,但也只是一阵,过了这段时间,她们的生活还会被其他事情占据,刀子不是扎在自己家人身上,怎样都是无所谓的。

    “姐姐死了,王天也不在了,王氏还被我逼的服毒,真的是报应,”李槐花坐在椅子里笑了一下,本来那些人遭到了报应,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现在想来,这日子过得真的是没劲透了,死了没意思,活着也没意思,不过就是混吃等死,苟且偷生罢了。”

    日子已经过成这样了,她也没有死的勇气,那便只能这样下去了。

    少年们站在屋檐下,不约而同的沉默的向下撇着嘴角,一个个的像被别人灌了哑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没事,你们不用费心来宽慰我,”李槐花眼睛从这群年轻人脸上一扫,很贴心的安慰他们:“既然还没到要我死的地步,就慢慢熬下去,倒是你们少年人啊,要懂得珍惜光阴,学着感恩的道理,我已经埋在土里了,你们还是刚刚破土的小嫩芽,应该好好长才是。”

    平素里要是有谁和他们说这个,这群少年能把鼻孔翻上天,不听说教是这个年纪的常态,但是现在,在这个面容苍白,身子孱弱的女子面前,他们头点着头,如同小鸡啄米。

    “故事听完了,半夜闯进人家家里吓人的女鬼也抓住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回家了,家里父母晚上看不见你们应该会担心的吧。”

    没人说话,就连林观白也难得别扭,几个人还是点头,就是没人动弹,他们脚下生了根,扎进土里去了。

    “你们这群小孩怎么回事,”槐花都被逗笑了:“要我留你们在我家吃晚饭吗?”

    “啊,可以吗?”徐新安说话一向不过脑子。

    顾溶月掐着他的手臂,对槐花微笑:“我们明天还要上学,你忘了?”

    小动作太明显,一眼就看穿了,槐花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你们还在上学吗?是家里的私塾吗?”

    “我们在长阳书院读书。”

    “那好像是一座很好的书院,我和姐姐路过那里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学生穿着的院服很漂亮呢,”槐花撑着下巴,她天生就对读书的小孩有好感,她低眉看着小伙伴们:“你们要好好用功啊。”

    徐新安点头如捣蒜。

    “你是最差的那一个吧,还被夫子罚抄书了,”顾溶月毫不犹豫的拆台:“就是大声说话被发现了。”

    “我哪有……”徐新安弱弱的想要辩解。

    “你自己说,被罚了几遍?”

    林净深适时的咳嗽了一声:“某人还需要我帮忙的。”

    “……”这群狗人,徐新安放弃挣扎:“十遍。”

    朋友之间的打闹看得槐花心里暖洋洋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淡慰帖的时候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李花卖完一天的槐花饼回来,槐花做好饭菜两姐妹在树下边吃边笑的时候。

    槐花的面容逐渐红润起来,她微笑着道:“是有些调皮呀,我们村之前有个私塾里面的先生很喜欢打不听话的小孩的手心,罚抄写要轻松的多吧。”

    “不是的呀,”徐新安泪流满面:“罚抄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太阳好像很暖和的样子呢。

    槐花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意,这几个少年吵吵闹闹,看着感情好像不错的样子,这屋子都难得的像是被一种什么东西填满了,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气。

    到最后,槐花翻箱倒柜的从家里想找一点吃的出来招待这几个小客人,可她自己都不是一个按时吃饭的人,更不用指望家里还有什么零嘴了。

    刚刚坐在椅子上像是日薄西山的李槐花这会有了精神,既然撑杆子要去树下打槐花来给他们做东西吃。

    几个少年一拥而上连忙拦住了她。

    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白杏儿握着李槐花的手不舍的摇了一下:“槐花姐姐,我们清明节再过来和你玩。”

    顾溶月从台阶上蹦下来:“到时候,我们来给你做槐花饼吃。”

    林观白垂眸:“我会做槐花饭。”

    “真的吗?”林净深问他:“你会做饭?”

    林观白瞥他一眼,有点嫌弃林净深大惊小怪:“我看秀姨做过。”

    徐新安抱臂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忘记夫子说常假回去要考试的事。”

    “没忘,哦对了!”林净深恍然大悟似的,埋头从自己胸口的衣襟了掏啊掏:“你要罚抄十遍,我帮你抄了五遍。”

    林净深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堆皱巴巴的纸:“诺,在这里,早就写好了,忘了给你。”

    “倒,倒也不必这么急,”看着那堆纸,徐新安的嘴角抽了抽,还是伸手给它接过来了:“明天早上给我也行,我准备晚上回去抄……”

    随着那一坨纸在徐新安手上慢慢展开,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上面确实是抄写的国文不假,甚至可以说是一字不差,可是,就是吧……

    “这就是你说的要仿写我的字迹?”徐新安的目光有如实质,凝在那一沓纸上,几乎要给它看穿。

    “啊,这不是你的字吗?”林净深疑惑。

    “你有看过我的字吗?”徐新安握纸的手微微发着抖:“还是说,你认为这就是我的字。”

    “我没有看过你的字,你没给我看过嘛,”林净深说的像是徐新安的错一样,他一摊手:“我当时帮你抄的时候也很困扰,小观可以作证,所以说,我就在脑子选了一种可能是你的字迹,帮你抄啦。”

    林观白默默后退两步,示意这事和他没关系。

    “你也不用太感动,我只是做了一点……”

    “你是狗吧!”徐新安崩溃的大叫,把手里的写着如同鸡抓狗刨一样的字的纸揉成一团,想要狠狠地扔在林净深的脸上:“你写成这个鬼样,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故意的吧!”

    林净深摸了摸鼻子:“我忘记了。”

    徐新安信他才有鬼,咬着牙扑上去就要和林净深同归于尽,顾溶月和白杏儿一左一右的拉着他劝:“算了算了,老徐,他就那欠样,别理他。”

    这边林观白揪着林净深的衣领一边走朝李槐花挥手再见:“消停一点。”

    “我帮他抄书还不行,”林净深瞪大了眼睛:“老徐这么难伺候。”

    和来时的拘俗不同,这群少年离开的时候动静很大,几乎要闹翻了天,不过李槐花不介意,她朝少年们微笑挥手,他们说两天之后还要来呢,少年的声音不在了,屋子里又如同之前那样安静,就像是那群小伙伴没来过一样,槐花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

    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李槐花转头看过去,是站在墙根下,低着头畏缩不敢上前的王氏。

    “花儿,我来,我来看看你,”王氏手指在下摆上蹭了蹭,抬头鼓起勇气笑了一下。

    自从李花去世之后,王氏隔三差五的就来李槐花的家里看看,不过槐花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她一直觉得李花的死和王氏脱不了干系,如果王氏没有说那些话,可能李花就不会寻死。

    见王氏一来,李花直接回屋去把门关上,还上了门栓。

    “有事吗?”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李槐花竟然问了她一句,态度算得上心平气和。

    “我,我没事,我就想着来看看你,看你这还有没有要少什么东西。”王氏手足无措起来,她抹了一把脸,夹着几根银丝的头发落下来,垂到她已经有些皱纹的脸边。

    “我这里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槐花把头转到一边,和王氏多说了几句,情绪由不得她自己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我给你煮点腊肉香肠过来,你吃不吃。”王氏虽然像是随意的一问,其中的希冀讨好有几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槐花没说话,王氏等了一会,她却觉得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又想开始自圆其说的时候,槐花动了一下:“我不想吃太肥了。”

    “……好!”愣了一下注意到槐花说了什么的王氏不住的点头,几乎是快要落泪了:“我给你煮瘦的,全瘦的,你等着我啊!”

    槐花点了一下头。

    “花儿啊!”槐花和她说话了,还愿意接受她的东西,好像有在变好,这个时候本身应该要回去了,王氏踌躇了一下,快走的时候转身看了槐花一眼。

    李槐花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没什么,最近天还是有些凉,晚上不要踢被子。”好半天,王氏还是没有说什么,她朝李槐花笑了笑,转身慢慢的走了。

    走在路上,王氏突然叹了口气,她本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这样的愁态在她脸上,更加显得老了,路边的秧苗长了一截,已经快到脚踝了,王氏走不动似的,就在田坎上坐下了盯着秧苗喘气发呆。

    她刚才想和槐花说什么呢,其实她也对快成她儿媳妇的李花有愧疚的吧,当时她关在屋里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李花再怎么说也是她家的儿媳妇,容不得别人看笑话,越想越气的王氏打开门想要把那个看笑话的妇人骂一顿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村子里静谧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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