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竹后来知道了是先皇下的毒手,这还要归功于长公主,若不是她的善意提醒,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查到先皇头上。

    “陛下?!”影昭总算明白为什么主子刚刚要他看看有没有墙角了。

    可是为什么呢?先皇把主子从极北之地召回,就是为了加害他吗?凭什么,影昭越想越替兰玉竹不值,有这样的君主,他们还留在这个吃人的都城里做什么?

    为这事,兰玉竹并不怎么动怒,话语间都透出这仿佛不过是一种稀松平常之状:“自古为帝者,杯弓蛇影是常态,言听计信才为反常,昭儿,你可知先皇传我回都的目的?”

    “是。辅弼太子,稳天驰王朝。”

    “不错,先皇知我兰家辅政能力卓越,同时也担心我对父王的死怀恨在心,怕他驾崩后我会霍乱朝纲,为了压制我,才上演了城外伏击的那一场戏。”

    影昭替他不值,气愤难平:“主子既知如此,为何还要回来?”只要不回来,他也不会成为一个残废!

    “君命难违。”兰玉竹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何况,我哪里能预知呢?事已至此,不必抱怨,这是我兰家一脉必经之路。”

    祖父死于帝王手,父亲如此,他也如此。

    不幸中的万幸,感念上天,让他重来一回,即便可能无法改写命运,他还是想和上一世活得不同。

    然而影昭却无法平静:“主子!我们走吧,影昭带你离开这儿。”

    “你想带我去哪?”兰玉竹来了兴致。

    “……溺鱼国、沉珂国,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燕国。”

    兰玉竹好笑地看着他:“昭儿,谁会怜幸一个敌国的王爷呢?如今正值战乱,其他国家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会保护一个可能是间谍的人呢?”

    影昭低下了头,感到无力:“属下愚钝……”

    “昭儿,坐我旁边。”兰玉竹拍了拍身侧的床铺,看样子是想秉烛长谈了。

    影昭坐了过去,仍是闷闷不乐,兰玉竹捏了捏他的脸,清俊的少年想要叹气,被捏回了肚子里,而后埋怨似的瞥了他一眼,又盯着他的腿沉默不语了。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他轻轻搭上影昭脆弱的后脖颈,像捏小猫那样无意识地揉捏着,“我们都活着,未来还有希望,你不是说,会想尽办法替我治腿吗?”

    他依稀记得,上一世死之前,影昭说他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只是他没来得及说完就死了,他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去哪里找,先皇既然对他下了如此毒手,就肯定不会给他准备解药,因为他上一世搜遍了皇宫,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影昭点了点头,顺便缩了缩脖子,见状,兰玉竹收了手,与他承诺:“我答应你,十年内,一定为我兰家报血海深仇。只不过,这期间,需要你陪我一起慢慢熬过去了。”

    与天驰的恩情,他在上一世用性命还清了,两不相欠,为兰家,为影昭,他也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闻言,影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倏然抬头震惊地盯着他,主子换了芯了?

    兰家对天驰国有多忠心?忠心到即便全族被皇帝所害,患有不治之症,男丁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多活不过三十岁,阖府上下却没有一点怨恨之心,先皇一言,仍可召回流放在外的兰玉竹,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三代人都是愚忠的典型,兰玉竹远在梁洲时就经常接到都城中送来的加急快报,先皇病逝前几年,一半的奏折都是兰玉竹经手的,非是朝中无人,而是先皇一定要拿些莫须有的东西来捆绑兰家,恩威并施,让兰家为天驰国世代为奴。

    一边是流放,一边又好像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上辈子,兰玉竹被吊得快要窒息了。

    所以影昭才会惊讶,一向柔和的主子竟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果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吗?

    兰玉竹好笑地帮他合上下巴:“现在可以安心了吧?那你背地里说我软弱可欺吗?”

    影昭的下巴又掉下来了:“属下不敢!”

    “别操心了,影卫大人,”兰玉竹不再拿他取笑,往床内挪了半个身位,对他说,“上来,睡觉了。”

    影昭哪敢,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平日里再怎么随性,心里都是有杆称的,这种大不敬的事,他是万万不敢做的,不等兰玉竹再发话,他立马逃了个无影无踪,躲起来消化他今晚的惊天发言了。

    兰玉竹无奈一笑,自行躺下休息,刚刚也只是随口一说,要是影昭真爬上来了,现在不知所措的就该是他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室内,兰玉竹缓缓睁眼,恍若隔世,他又梦到了漫天箭雨,影昭在他面前死去。

    他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喉咙干渴。

    莫管家在外等了没多时,听到房里的动静,立马敲响了房门:“王爷,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

    梳洗完毕,兰玉竹坐到桌边饮茶,莫管家揣着手在一旁问:“王爷,那名女子就在门外,您现在见吗?”

    “让她进来。”他情绪不怎么高,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长公主被带了进来,做的村妇打扮,不施粉黛也难掩倾城之色,这样的容貌,若是没有靠山,在这个世上很难活下去,幸也不幸,她是天驰的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姐。

    兰玉竹让她独自在外边坐了一会儿,自己喝光了一壶茶才滑着轮椅出来。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长公主司马有仪抖了抖,故作镇静地站起来作揖:“王爷。”

    “你知道我是谁。”兰玉竹肯定地说,他指的是自己摄政王这个身份。

    她虽不安,背后生寒,还是矜持地点了下头。

    “你叫马文秀?为什么当街拦轿?”

    “嗯。小女子……有冤。”

    兰玉竹冷冷地看着她说:“天子脚下,有冤为何不状告到大理寺,倒寻到本王这儿来了?来人,把她送去大理寺、”

    司马有仪明明记得兰玉竹是个极其温和的男人,为什么现在见到的却是一个咄咄逼人的摄政王?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下跪,只是惶恐地弯着腰,恳求道:“王爷,别赶我走,请听小女子将实情道来。”

    兰玉竹向后一仰,不置可否,他上辈子已经听过她精心编造的故事了。

    “你本籍淮扬,逃难至此,父母在途中死去,亲弟不知下落,你流落街头寻找弟弟,却被歹人所劫,卖去烟柳之地,你费尽心力逃了出来,又卷入了一桩与你无关的杀人命案,官府四处捉拿你,你无奈之下,只得当街拦轿,向本王求助。”

    “你——”司马有仪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酝酿了半个多月的说辞,整个人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

    “本王猜测,你一定在想,我怎么知道,是吧?”

    兰玉竹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司马有仪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像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这人,怎么会这么恐怖?!

    他冲她招招手:“附耳过来。”

    她定了定神,稳住颤抖的脊背,把玉耳凑到了他嘴边,兰玉竹右手抬起,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边,只是一听到他的话,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你——”

    “本王怎么都知道,对吗?”兰玉竹不做解释,滑着轮椅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本王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你走吧。”

    司马有仪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一下子跌坐在地,久久无法释怀,一时没有了主张。

    莫管家进来劝她离开,兰玉竹有令在先,不许对她无礼,现在却把人吓成这样,他家王爷到底在想什么啊?追人也不是这么个追法的。

    “姑娘,你走吧。”他想把她扶起来,司马有仪却不愿就这么离开,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不走,”她捂着嘴哭,“王爷还没替小女子做主,我不能走。”

    “你不走怎么能行呢?起来吧姑娘。”莫罗也不忍心见她垂泪,可无法,这是王爷的命令。

    司马有仪可怜地拉住了他的衣角祈求道:“烦请大人帮小女子给王爷求求情吧,我真的无处可走了。”

    “这……”莫罗犹豫了下,仍是摇头,“恐怕不行。”

    最后,尊贵的长公主是被两个家丁架着出去的,一辈子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她,回去哭了一晚上。

    她在哀求莫罗时,兰玉竹就在后面看着,眉头舒展困难,他也不想看故人如此低声下气,可长痛不如短痛,希望她能知难而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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