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州牧府内。
刘琮跪在下面,刘表坐在上首,久久没有说话。
突然刘表将案上的竹简丢向刘琮,直至丢完案上所有竹简才罢休:“你好生大的胆子?啊?我还没死呢,你竟敢动手殴打你大哥。”
刘琮也不解释,跪在地上挺直身子,硬着头皮道:“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刘表看着他这么倔强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正在这时,蔡夫人一身华服领着两个端茶侍女走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又是?琮儿,你又如何惹得你父亲生这么大的气?”蔡夫人走到刘表身边坐下,轻轻的抚着他因为生气起伏的胸膛。
而后挥了挥手对两个侍女道:“你们下去吧。”
“诺。”两侍女放下茶盘,应声而退。
蔡夫人给刘表到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夫君,琮儿刚刚痊愈,你怎地又动手打他呢?”
刘表前任正妻陈氏生下刘琮三兄弟和一个女儿后就病故了。之后蔡夫人嫁给刘表。
(具体哪一年嫁给刘表没有记载,我推测192年左右,17嫁给,到207年32岁了。)
(刘琦,刘琮出生年月不详,但董卓乱政的时候刘琦已经弱冠了,推测刘琦活了38岁,刘琮大概191年出生,到207年刘琦36岁了,刘琮16岁,刘修15岁。刘表女儿刘息,本文取名,排行老二,207年28岁了。)
(蔡夫人嫁给刘表后,陈氏病故没多久,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刘琮和刘修,蔡夫人将他俩抚养成人,也可能刘表老迈,蔡夫人一直未有生育,将这两兄弟视若己出。加上刘琮和蔡家有婚约,所以蔡夫人是把刘琮当亲儿子对待的。)
刘表接过蔡夫人递过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后说道:“这畜牲,竟敢动手殴打琦儿,当着我的面,简直是无法无天!”
“啊?”蔡夫人虽然不喜欢刘琦,也仅仅因为她将刘琮和刘修视若己出,所以刘琮历来和刘琦也不和,但她也没想到刘琮敢当着刘表的面殴打刘琦。
“琮儿,你怎可如此鲁莽,怎能当着你父亲的面殴打你大哥呢?”蔡夫人也出声训斥刘琮,她开口总比刘表开口好。
刘表人老成精,当然看出来蔡夫人的意图:“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你别以为这次你开口训斥两句我就饶了他,都是你给他惯的。”
刘琮也很感动,前世的他,是烈士遗孤,长大信仰红色,当了警察。从来都是铁血男儿。何曾享受过父母亲情。当即开口道:“不关母亲的事,孩儿愿受责罚。”
蔡夫人坐在刘表身边不断的给他使眼色,刘琮却视而不见。
刘表看着这个年幼的儿子,不禁回想起来自己当年单骑入荆州,也曾对前路迷茫,但是当初自己也是一股子倔强,不曾想着退缩。最终,他成功了,如今他坐拥荆襄九郡,附民二百万,带甲十万,称霸南州。
可随着岁月的流转,刘表发现荆州并不是他的一言堂,尤其是他借力世家大族太多。有些政令,有些事情,根本没办法随着他的本意来实行。
想想刘琦,虽然年长,却毫无主见,懦弱无能。刘琮一直顽劣,刘修寄情文学,想都不用想了。刘表一直担忧自己百年后子嗣无人可堪大任,担忧自己百年后荆州基业付之一炬。
不想,今天刘琮的表现给了他极大的惊喜,刘表不由得重新打量这个儿子:“琮儿,你今日所言,皆是你肺腑之言?”
刘琮正色道:“孩儿所言,句句肺腑之言!”
刘表审视着他,语气严厉道:“那你过去,一直在藏拙了?”
刘琮这才意识到,过去的刘琮,只知道吃喝玩乐,投壶百戏,哪里会有今天的表现。刘表现在是以为他过去故意在藏拙了。
刘琮思虑半晌开口解释道:“父亲,孩儿过去确实藏拙。”
刘表眉毛挑了挑,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
刘琮看了看蔡夫人,欲言又止。
刘表看出了他的顾忌,但他与蔡夫人虽无儿女,却也感情深笃,于是开口道:“你且直言,不必有所顾忌,今日之言,天地知,为父你母亲和你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刘琮想了想,揉了一下因为跪着酸痛的膝盖开口道:“孩儿以为,荆襄并非父亲一人之荆襄,各世家大族势力错综复杂,牵扯父亲太多精力。也正因为如此,荆州守由余,而开拓不足。孩儿藏拙也是为了……”刘琮说到这里停顿住,抬头看看刘表的表情。
刘表挥挥手:“你坐下说话吧,别跪着了,继续说,今日你说什么为父都不会怪罪于你。”
刘琮双手撑在地上,起身活动一下僵化的双腿,对着刘表拱手道:“谢父亲。”而后又席地而坐,看着刘表询问道“那孩儿就直言不讳了?”
刘表倒是意外,他真是想看看这个儿子到底隐藏了多少,于是点了点头。
刘琮还是有些不太敢直言不讳,语气拖沓着道:“孩儿……孩儿,孩儿欲效仿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放肆!”刘琮这话说完刘表还没说啥呢,旁边的蔡夫人气的半死,端茶的手一抖,茶杯都差点跌落在地。
蔡夫人瞧了瞧身边的刘表面色如常,松了口气对着刘琮又训斥道:“琮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爹也不过是个州牧,你竟敢说你效仿楚之庄王,你,你,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蔡夫人也是大族女子,读过书,知道楚庄王典故。
刘表拿过茶杯又啄了一口,制止了蔡夫人对刘琮的训斥,对着刘琮说道:“你是从何时起有了如此志向的?”
刘琮见刘表没因为这话发怒,当下全身都放松了,当下继续开口道:“孩儿之前虽然顽劣,却也遍读百家典籍,酷爱屈子的《离骚》。尤其感慨其中那句‘哀民生之多艰’。孩儿有幸在父亲的庇护下没见过天下大乱的残酷,但从小也见惯了世家大族把持地方,百姓生活艰难的场景。”
刘琮见刘表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孩儿也读过曹孟德的《蒿里行》。其中“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句也让孩儿动容。想想祖上,高祖诛暴秦得天下,文景开创治世,武帝耀武寰宇,光武再续汉统!”
“孩儿深为自己是汉人,是汉皇后裔而荣幸、自豪!孩儿觉得汉祚至今,不该如此没落,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天下心在汉室的百姓,也该奋力雄起。”
“当今天下,汉室宗亲只剩父亲,益州刘章,新野刘备。刘章守成之主,刘备实力弱小。所以孩儿以为只有父亲,也只有我荆州才能拯救黎庶,匡扶汉室!”
刘表眯着眼看着刘琮:“你从未将你大哥放在眼里吧?甚至从来没将为父放在眼里吧?”
刘琮急忙又跪下,磕头如捣蒜:“孩儿不敢,孩儿不敢……”
刘琮没有停下,却听见耳边传来刘表略带质问的声音:“我若以你为嗣,我百年之后,你如何待你大哥?”
刘琮头抵在地上,不敢抬头,咬咬牙道:“孩儿,定会许大哥富贵一生!”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蔡夫人没想到,她那个平时看起来顽劣不堪的儿子会有如此志向,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刘表也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隐藏的这么深,会掩饰的这么完美。但是,此刻,他知道刘琦绝对斗不过这个看起来年幼的弟弟的。
他也日渐消瘦,近来更是小病不断。本来想着后继无人,却不想有这样的惊喜。
刘表再次打量了一下他这个年幼的儿子,开口道:“你且去吧。”
“诺。”刘琮恭敬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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