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上老师说过, 要相信科学。但白湘说去拜观音算命,说明她已经妥协,只要算命的结果不算特别差, 白湘就会支持她。
反正她只是偷偷去庙里, 老师同学们都不知道,思云轻松的说道:“那就去算八字吧。肯定是白思云这名字更适合我。”
观音庙离包子店有些远, 忙完中午那阵,下午的时候, 白湘准备好贡品和香烛, 带着思云坐了一趟电车, 然后又走了很长一截路, 才到达目的地。
庙里的香火旺盛, 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萦绕在鼻间, 除了主殿供奉的观音,偏殿里的每一尊神佛, 哪怕不认识, 白湘也会带着思云认真的叩拜,虔诚的许愿。
拜了一圈之后, 白湘才去找门口摆摊的跛子。
“大师, 您帮我算算家里孩子的八字呢, 我想给孩子改个名字,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大师拿着白湘报的八字, 手指随意的掐算了一下, 问道:“你们家今年是不是流年有些不利?”
“是是是, 大师你说得对。”白湘认真点头。一家子都逃难了,还折损了好几个人,可不就是流年不利嘛。
“那这名字得改。”大师一脸郑重的说道:“以前这名字, 对您这女儿有些妨克,以后怕是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严重点可能会影响寿数。倒是这个新名字,旺她!对她以后的学业、婚姻,都有所加成。”
大师说得正经,白湘听得也认真,最后给了算命的钱,还不断的向大师道谢。
被老师同学们打过预防针,思云总觉得面前这人在装神弄鬼,看白湘的脸色糊弄,不过能说服白湘同意改名,思云也就不计较那些小细节,嘴里来回的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
“白思云,白思云……这名字念起来也真顺口,等晚上回学校,我就通知我同学,我有新名字了,让她们以后叫我的新名字……”
白湘心里也开心,可她也没多少人能分享,只说道:“晚上我给你外公外婆烧点纸,也告诉她们一声。”
决定改名之前,白湘心里还有些扭捏和犹豫,而下定主意了,白湘叫这新名字,叫得比谁都勤快。
以前她都是叫思云的,现在一开口就是:白思云,你去帮我拿个东西。白思云,晚上想吃点什么……
不过等到思云检查她作业的时候,白湘那兴奋的劲头,立马就消失了一半。
“人家那作业也是认真写了的,明明已经完成了,你凭什么说我不合格。白思云,你就是故意在找茬!”
她昨晚可是认认真真的补了两个小时的作业,手都写酸了,可不想听思云批评她。
白思云一点没留情面,指着白湘最后两页写的鬼画符,问道:“来,妈你说一下这是什么字。你自己写的,应该是认识的吧?”
“这个……这个应该是‘国’字!”白湘虽然心虚,但还是强行回答。
白思云把本子上前后挡着的东西挪开,说道:“这个不是‘国’字哦,是‘货’字,‘国’字在它前面呢。”
“看吧,写的时候不认真,现在不认识了吧。”白思云努力板着一张脸,严肃的说道:“你这种情况必须得罚!”
白湘瞪大了眼睛:“白思云,我完成了的!!你不许打我手板心。”
白思云也知道见好就收,妥协道:“好,不打手板心。但你这次的作业得重做,下周末我会每个字都认真检查的!我还让老师帮我写了几个字,下周你就照着这个写。”
再加上这周新的作业,白湘的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我在学校里要学的课更多,作业也多,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只有晚上回寝室才能休息。妈你只学国文跟算术,已经很轻松了!”
白湘为自己挽尊,嘟囔道:“我也没嫌累啊,就是读书比我想象的还要费脑子一点。”
看平时利落干脆的白湘,在自己女儿面前,乖得跟小猫似的,连爪子都不敢伸,旁边帮工的周山周雨两兄妹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羡慕。
等白湘把思云送去学校,回来的时候,周山就打听道:“湘姨,思云读的女校,一年的学费大概是多少?”
一听周山的语气,白湘就猜到,他可能想送妹妹去读书,所以仔细的回道:“学费不贵,一年7元。老师说了,财政部门对学校有补助,所以住宿费全免,伙食费也便宜……不过思云去学校读书,衣服鞋子我给她准备了三身新的,还有被子、洗漱用品、本子、铅笔……零零碎碎的,一个月估计还得额外花两元。”
周山一个月7元的工资,他和妹妹住的是个不到十平米的亭子间,一个月的房租4元,幸好白湘店里管吃,他一个月还能攒下一两元,这样算下来,他供妹妹读书,还是有点吃力。
白湘鼓励道:“等你学会调馅、煎包子,我一个月再给你涨1元的工资。”
有李家宝做对比,周山这样能承担起家庭重担的小男子汉,格外得白湘青眼,能拉一把,白湘也不会吝啬。
等周山把这些技能学会,白湘就真的能当甩手掌柜。
她厨艺好,会做的菜式也多,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再加上周山暂时还没有开店的资本,所以白湘把手艺交给他也放心。
有涨工资在前面吊着,周山瞬间变得斗志勃勃,保证道:“湘姨你放心,我肯定努力学。”
“这就对了嘛。攒个一年的钱,再送周雨去读书刚好。这一年的时间,周雨也能跟我学,白思云给我上课的时候,她也能跟着听一听。”白湘贴心的说道。
周山也是知道感恩的人,当即就感激的说道:“谢谢湘姨。”
要不说人菜瘾大呢,白湘虽然也没识几个字,但她好歹是个大人,自觉领着小孩练字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多给思云找个学生,思云盯她盯得也不会那么紧。
白湘还是把思云的心思给拿捏了的,礼拜天回家的时候,听说自己会多两个旁听生,她眼睛都亮了。
“妈也让他们做了作业,你快检查她们的作业。”死道友不死贫道,白湘瞬间把那两个更菜的推了出去,到时候看到她写得更工整的字,思云就只有夸她的份。
“行,妈你们先忙。我先帮你们批改。”
在周山还没学会的时候,饭点就是白湘最忙碌的时刻,尤其是早上,钟爱水煎包的顾客越来越多。
思云为了不影响店里的生意,都是躲在闷热的后厨批改。
等店里的客人走得只剩两桌,白湘她们也忙得差不多了,思云才跑出来,把批改好的作业放在桌子上。
店里的活有三个人在做,很快就收拾得差不多,看到思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白湘自觉的就把周山兄妹领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这次妈你就做得很好,我检查过了,每个字都有在认真写。”
白湘理直气壮的说道:“我都跟你说了,上周就是因为我去参加游行才被耽搁的,你还不信我。”
“老师说了,不能找借口……”
思云正说着话呢,门口就有客人喊道:“老板娘,上三碟水煎包。”
虽然还没回头,但白湘还是习惯性的回道:“你们先坐,包子我马上就端过来。”
但等白湘起身,才发现来的这个客人还是熟人,惊喜的说道:“刘记者?你伤好啦?”
“我受伤这事,连你都知道啦?弄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刘记者的笑中带着一股憨气,一点也没有报纸照片上的沉稳镇静。
“这位女士当然知道,她去参加过游行的,说不定还是亲眼看着你出狱的,就你刚出狱时候的那副倒霉样,啧啧~”刘记者的朋友,白湘也见过,是之前游行的时候摔碎了眼镜,崴了脚的倒霉鬼。
知道白湘见过自己的狼狈样,刘记者也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反倒有些惊喜的对白湘说道:“游行你也去了?”
白湘理所当然的说道:“去了。你是在替难民说话,像咱们这种逃过难的,都明白你的苦心,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要不是大家要忙着工作挣钱养家,估计去的人更多。就之前你在我店里采访过的那几个人,他们下工之后也都是跑去声援你了的……”
白湘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可刘记者还是红了眼眶,正经的道谢:“谢谢你们,我这次能出来,你们都出了不少力……”
这话倒是把白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说道:“这都是你应得的,谢我们做什么,我们不过就是去凑了个人头,其他什么事都没干,做的最多的还是你那群朋友,还有学校的学生们,他们才是站在最前面的。”
因为这事,还有两个学生死亡了,想起这个,白湘的心思也有些不是滋味。
刘记者擤了擤鼻子,拿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我料到这次我发那篇报道,肯定会有危险,但我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站出来替我说话。”
看白湘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的模样,刘记者那位眼镜朋友说道:“你甭理他。这次去牢里走了一遭,他的感慨有点多,这都哭了好几场了,我都看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牢里受了刑,把他的泪腺搞坏了。”
刘记者带着鼻音,小声的反驳,“ 你烦死了。我就是有点感动而已……”
看刘记者被打趣,白湘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忍不住笑着说道:“刘记者是个真性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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