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凉当今皇帝继位以前,是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兄弟的,他们身为双生子,在斐凉皇室中,双生子意为不祥,按照皇室先前的冷血操作,是要杀一留一的。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十月怀胎含辛茹苦,襁褓之中无辜稚儿发出啼哭,两个孩子平安降生后,她对每个孩子都万般不舍,于是便把后出生的小儿子偷偷送出宫中。她没有从亲近自己家族的一派当中选择其一来抚养小儿子,而是把孩子交由最刚正不阿的季大将军家中抚养。
由于先皇子嗣不多,宗室内有望成为下一任斐凉新皇的众亲皆虎视眈眈,对于宫内的风吹草动,不用多说,都安插了自己的耳目随时汇报消息。反之,先皇不会坐以待毙,各宗族之间心照不宣的是,先皇也在他们的人手之中反差自己眼线,自是不愿皇权落入他人手中。
先皇对于出生的孩子都极为重视,双生子的事情,从孩子诞生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了。先皇不愿遵循旧制处死其中一个孩子,并不完全是为了父子亲情,而是想要其中的一个孩子作为今后危难之际的后手隐藏起来。皇后把孩子送出宫中的事情,他也是知晓默许的,还悄然地替皇后清除了小儿子在宫中的踪迹,因此那孩子才能顺利从宫中接出,没有任何波折。
从那之后,先皇便封自己的嫡子为太子,而太子的同胞兄弟,在未及冠前,都是以将军府义子的身份养到大的,皇室没有给予他任何关注,出行一切事宜,他都是以将军的季姓化名自称的。
季清和,是为斐凉皇已故胞弟唯一女儿,真名安此尔,封号嘉岚郡主,自幼体弱多病,在父亲离世后当今皇帝便把她交由天下第一门派抚养长大,据说是其父临终前的交代。她久居静纹山拜师学艺,身为斐凉最尊贵的郡主,纵然拜师为徒,也是锦衣玉食地养大的,传言她嚣张跋扈,带她的师傅更是头疼不已,好像是拿了一块烫手山芋,丢又丢不得,训又不好训。郡主皆因其父缘故,在外化名为季清和,一连在静纹山上相处多年的师兄弟,也只知道她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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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休息的地方,季清和同样果断地吹灭了屋内亮堂堂的的灯光,她靠近窗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只听屋外传来了有人跌落房顶的坠落声,随即又传出几声惨叫,便被守候的林家人拖了出去。听见动静后,她的嘴角微微提了提。
今夜来她这里监视的人占据了大部分,褚无弈那里自然也有人关注,不过他保留了易容成夜闻则的方法,夜闻则常年不出江湖,认识的人也少,这也是他的幸事。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缓缓拿出那个不能毁也不能丢的身份玉牌,看了一眼就收在衣中,准备安然就寝。对于明天局面如何,烂摊子怎么处理完毕,以及最令人头疼的、拂云十式的后续为何,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周遭都是守着她的人,如此安全的环境,此夜怎能不安眠?
突觉一阵困顿,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强撑着躺了下去,直到盖上被子,她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露在外头,方才合上疲惫的眼皮,沉沉睡去。视线的最后,屋子里安然无恙。
许久不曾做梦,在梦中,不出所料,她依旧是以褚无弈的视角去经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举一动、每个细节。
然而这一次的记忆回溯,时间距离得非常近。
她看到了梦境中的褚无弈,身处房间与她此刻的房间布局相似。根据视觉当中显现的时间地点可以判断,这段回忆就是发生在今晚!
季清和思考着,在梦境中所遇到的褚无弈的记忆,到现在为止一共是三个。前两个分别是褚无弈孩童时期在明琢皇宫的回忆。第一个梦境画面朦胧不清晰,而第二个梦境是在第一个基础上的补充递进,因此她才能根据梦境中自己的视觉位置和建筑风格来分析出具体的时间段。
在此之后,她与褚无弈为了尽量不梦见触及对方底线记忆的几率,尝试过通宵达旦不睡眠,至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们还真的没有做过梦。
但是根据她方才不受控制进入睡眠时期的感觉来判断,这种来避免记忆互换的方式是不奏效的。
所做梦境,也是毫无规律可言,时间直接跳跃到今晚,褚无弈的记忆之中。
她看着褚无弈将屋中光明调整到只由一盏昏暗油灯,看着一蒙面人在横梁上一声不吭,二人配合默契,正在静静等待时机。
随着油尽灯灭,她跟随褚无弈的视线瞥了瞥窗外,漆黑的窗外斑驳着随风微动的树影,在习武之人看来,天黑时外头的细微变化在他们眼里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
有两个藏匿在花坛边上的身影,还有一个,在另一个方向的草丛中,看了看这里的动静就离开了。
那个蒙面少年轻盈地下落到地面,季清和心下了然,此人虽然蒙面只剩眼睛,腰间的铜钱装饰却暴露了他的身份,在静纹山上,他们便有着一面之缘。褚无弈与她中了右利机关之前,褚无弈把他所取得的图纸扔给了这个少年。
在我斐凉境内进进出出如此猖狂,很难不联想到这是不是出自明琢皇的授意。
听着二人的谈话,她大致拼凑出了一些事情来。这位恒王殿下,在斐凉为质期间,一直小心行事低调做人,然而在为质期限已满,即将回国的这段时间,一反常态而行之,不仅擅自离开斐凉京都,还与玄风阁有所牵扯,突入平沛山找寻图纸,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铜钱少年的一番对话,交代了明琢国内斗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阶段,先前由太师一手遮天的局面已然不再,明琢皇已经潜隐多年,现在在即将胜利之际依旧沉得住气来,一步一步把太师困在陷阱之中。明琢国的小皇帝城府颇深,以后必将成为斐凉的一大劲敌。
恒王与明琢皇这对兄弟,倒是皇室中难得的真亲情。
褚无弈突然垂下了眼眸,眼前是铜钱少年把蒙面三角巾翻到头上的稀奇古怪造型,三角巾的质量很不错,往上翻的尖尖突兀地在本来的头巾上立起,像是孩童游戏时折出的四不像纸船,顶在一张娃娃脸上头,把夜行衣本身的鬼魅神秘气质抵消得一干二净。
季清和心想,如果换做是她,谈论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也是会移开目光的。
“只是殿下……皇对于有个斐凉郡主作为弟妹,实在是不满意。”铜钱娃娃脸少年突然扭转画风。
季清和皱着眉头,什么意思?什么郡主?什么弟妹?
然而这只是一段褚无弈记忆的回顾,她没办法表达自己的问题和做出自己的表情,只能眼睁睁看着话题朝向极其诡异的方向发展出去。
她仍抱有一丝希望,斐凉郡主千千万,说得又不一定是她。
可是当嘉岚郡主的封号从铜钱少年口中说出时,她开始反思自己与褚无弈之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们两人都是一堆子事情没做完,哪来的闲心谈情说爱。不知晓褚无弈想法如何,一旦她留出了闲心后,倒是会第一时间灭了这位恒王殿下,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说到知晓的对方秘密,季清和顿生出一种不平衡的心态,凭什么褚无弈知道了她许多在静纹山上的事情,而她这里好像只是知道了一些恒王殿下的奇闻异事。
“谁、告、诉、你,本殿下喜欢嘉岚郡主的?”季清和不能看见褚无弈的神情,却听见了他咬着后牙槽的声音。
“计划不变,季……嘉岚郡主不能留,让动手的人都准备起来,到时听我号令形式,没有什么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缘分。”
恒王殿下如是道。
当事人季清和听得真切,记忆互换这个事情出现在他们身上之后,他们之中只能留下一个来,并且留下的那一个,会竭尽全力,对付算计他们的人。
这段记忆以褚无弈坐在床头那一刻结束。
在黑暗之中,季清和睁开了双眼,眼中没有任何睡意。经历了一场梦境之后,她也实实在在地闭眼休息过了,疲惫顿消,是要在原本的计划外再把对付褚无弈的安排提前了。
二人交锋,需要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褚无弈也睁开了双眼,醒来后却没有动作,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朝着季清和房间的方向看去,虽然目光所及只是一处墙,他也能想象得到那丫头此时也是清醒的。
回顾这些天梦到的一切,加上今天梦到的事情,他能够把一个故事组织到一起。
今夜所梦,正是季清和为静纹山逆徒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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