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练兵场两侧,安置了两个比武擂台。斐凉如今皇帝继位以前,将士懒散,那些人对兵马训练毫无兴趣,练兵场上唯一有点兴趣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比武做赌,或者欺压新人。
那时候,加之边境并不太平,斐凉局势惨淡,险些就面临割地赔款的境地,屈辱之时,更有臣子提出让贵女和亲之策。是的,贵女远嫁是为和亲,而非结交两国之好的联姻,虽举动相似,但是其彰显国之地位不同,前者之和亲者地位低下,毫无作主夫家后院地位之权力,生死平安对于己国毫无重要性。
自从斐凉皇帝对季家委以重任后,季老将军厉兵秣马,着重改善将士不良习气,同时在原有基础上加了几条必不可少的军令,攘外必先安内,花费了十几年的功夫,丢失的土地才渐渐收复回来。
而这曾经作为不正当比武之用的比武场,却留了下来,用作将士之间正常比武较量,认为比武场本身无过,只是用错了地方,才导致自家将士士气萎靡。将军麾下军师对比武场制定了详细的规则,若比武过程不讲武德、不守军规,则会收到严厉惩罚。
军人尚武,比武场上时常能见到让人惊叹的场面。
练兵场上,一新来的年轻将士,面对跌倒在地的对手,有礼地拱手行礼,上前一把将人扶起。他的对手是隔壁营的百长,借着年轻将士的力道顺势站起,乐呵呵地拍着人家的背:“好小子,挺厉害的啊!”
上一个刚从场上下来的正是年轻将士的百长老张,不顾自己摔疼的胳膊肘,上前护犊子一样护着年轻将士:“我说老李,小墨可是我看中的好苗子,你可别惦记着啊。”老张眼神中透出的防备已经说明,他心中想了至少十个护犊子计划,香饽饽谁都想要嘛。百长上前一步,不肯相让地把墨若行往自己方向拽了拽。
“这是他赢的第九个了,连我们的百长都想抢人了。新来的就已经这么抢手了,这可是除了夜兄弟以外发生的第二次了。”在场外旁观着的另一百长用肘推了推躺着装死的夜闻则。
“什么啊?”夜闻则呸了一声,吐掉口中的草,痞痞地伸了个懒腰,边塞生活已经抹去了他曾经矜贵矫情的做派,他爱上了边塞的生活,由于他及时发现了明琢派人前来袭营,立了大功,短短时间内他也担任了个百长职务,管着手底下刚进军营的几个小伙。
夜闻则耸了耸肩,在阳光的照射下眯了眯眼睛:“有好苗子你能不动心?还特意指给我看?”
“嗨,这不是这个人特殊吗?是个惯会习武的人,像极了当时的你,这才指给你看。我不参与抢人,台上老张老李已经抢得要百长间比武了。”这人长叹一口气,惋惜但不争取,“对了,你不是曾经走过江湖吗?有和这位打过交道吗?”
夜闻则晃了晃脑袋,待自己清醒过来以后方才正式台上情形,见墨若行神清气爽,文绉绉不像个野蛮之人,优雅一拱手后又对下一个对手开始进攻,毫无疲惫之意。
老李、老张二位,还在台下争得个面红耳赤。
夜闻则皱了皱眉头:“虽说一举一动都有着精妙之处,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招式,除非是隐藏至深的世外高人或者低调未现世的高手。”又或者……本身是非斐凉国的臣民。
他起身后拉伸了下筋骨,漫不经心地上前,稳当地接住了即将落到台面之下的老王同僚,声音清澈地传遍了整个比武场:“我和你们说好了啊,这局如果我赢了,这个好苗子就要归洒家旗下了。”
老李老张瞬间统一战线,想一同舌战突然跑出来的夜闻则,只见夜闻则轻身一跃,跳到台上:“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
墨若行皱了皱眉头,显然不适应边塞汉子这种直来直去的沟通方式:“在下先前已入老张旗下,岂有轻易离去之礼。”
“好小子,够义气!”老张冲着台上后一句,“老夜不擅长步法,攻他下三路!”
夜闻则笑骂了一句:“老张你待会可别被我逮住了,你床下那壶好酒,我惦记已久!”说罢便率先挥出一拳,先出手进攻。
他的第一招只是虚晃一招,为的是探清对方虚实,见了墨若行打过一场,虽说身手敏捷,但不适用于作战打斗,和他当初挺像……初入江湖,学着书中的样子照本宣科。
墨若行偏首躲过,对着夜闻则的下三路发起进攻,并非他一味听从老李的建议,而是从夜闻则的刚开始,就看透了夜闻则的薄弱之处。
夜闻则险险躲过,又是一虚招后终于站稳脚跟,方才严肃认真了起来,开始放弃这些日子学的方法,开始用家传武功与墨若行对峙了起来。
他们家的功夫,在江湖上也是闻名的,虽说他未入军之前鲜少有和对手过招的经验,但是家传绝学还是扎扎实实地练了千遍万遍的。
看着夜闻则隐隐压过墨若行一头,老李已经绝望:“完了,好苗子怎么都没轮上我啊。”
老张冷笑:“好苗子是会自己到碗里来的吗?你要争取,拿出诚意”
台上斗得激烈,霎时间他们已经过了十几招。虽说墨若行略呈下风,但全由自己未尽全力之因,入军营以来,他一直愁眉不展,心中苦闷未曾对他人言说。
“墨小兄弟,不妨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我看得出,你未尽全力。”打斗间隙,夜闻则道。
“我有牵挂一直拖延未曾办好,心中惦着那事呢。”墨若行转身又是一击,说话时动作不停,“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军中将士我都认识,不知你要找谁?”夜闻则好奇道,接过一招,爽朗笑道,“打斗不认真,你可要小心了。”
“可是真的?如若那样,我愿加入你旗下,只要知道她安好就好。”墨若行脸上浮现笑意,眼巴巴地看着夜闻则。
“那时自然,我可是和这群人混熟了。”夜闻则自信一笑,“说吧,是谁?”
“季清和。”
夜闻则感觉一丝寒意从头发丝开始蔓延全身,似乎是从耳朵开始颤抖的——因为耳朵最先听到这个名字,总之就是整个人突然之间僵住,本来预想好的招式没有使出,被墨若行抓到破绽。
砰!场下剧烈的灰尘散开,老李老张捂着鼻子,嫌弃地想要走远,最终还是估计同僚之谊,把摔倒在地的夜闻则扶起来。
“兄台可有事?我刚刚算过了,你能接下在下这一招,在下才没有收住力道。”墨若行下台,忏愧道。
夜闻则保持着摔倒的姿势许久,就在老李老张互相推脱去叫军医、想留下来抢好苗子之时,才摆了摆手,再次瘫在地上,看着天空自闭了,他需要保持这个姿势再缓一缓。
首先,是季清和这个名字,他听了害怕。
其次,这个愣子为什么要在军营里找季清和?
再者,如若愣子说的是假话,他来这的目的一定不正常;如若愣子说的是真话,他这个人就不正常。
须得提防。
夜闻则神情复杂地起身:“加入我旗下。”言外之意,他有办法找到人。
墨若行信任地点点头,路痴流落至此,终归遇上好人。平沛山一别后他不知晓季清和情况,他也悄悄潜入平沛山去看过,有时只能见着一位斐凉二皇子前来,大多时候是斐凉二皇子身边的人在山上逗留,却未见到季清和。
世上万般之事皆能相通,就像他,终能找到回师门的路。
墨若行乖巧地扶着夜闻则去看军医,迫不及待想问清楚季清和情况了。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明琢将士派使节前来休战,愿化干戈为玉帛。
谁都思念着家乡,谁都期盼着和平。一时之间,练武场上欢呼之声络绎不绝,唯有几人面色不减严肃。
悟棱使节前不久才出发前往斐凉京都,转眼明琢又抛出橄榄枝示好,莫非明琢是惧了斐凉与悟棱一同对付它?明琢新皇没那么简单。夜闻则思忖着,就听见方才来报的小将继续大声说道:“圣上下旨,命季小将军带一支队伍驻扎京都之外,四皇子继续留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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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分,天气带了些闷热,却不知是人心浮躁,还是阳光正盛。
一路上季清和仍以面纱遮住容颜,但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随之又戴上了帷帽。听闻京都中即将举办盛大宴席,届时悟棱、明琢两国使节皆要参加后,本来乘坐马车计算好的行程立刻改变,他们只能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准备宴席是一件大事情,京都内外至少一个月内都要戒严准备,一路盘查更为严格,他们需要加紧速度了。
半道上,见没有人后,季清和方才拿下帷帽,用帽子带起风来解热,清秀的小脸面不改色,只是不善的目光时不时飘到褚无弈身上,并且不加掩饰。
“赶路是无聊了些,郡主殿下跟着本王受苦了。”褚无弈毫无感情地说道,话说出来了,传递着的基本礼仪也就到了,情绪什么的不重要。
季清和没有说话,看着刚恢复好的手臂,小脑筋又动了起来,想到最近二人没有出现记忆互换的梦境,不知是否是他们之间的牵扯消失殆尽了,想要验证一二,跃跃欲试。
她背着褚无弈,刚想动手试探,褚无弈却悠悠道:“记忆互换至此已经足够,牵连消失与否对本王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本王只需要暂时留着你的命就行。”
“你不怕我到了京都,让我皇伯伯把你扣留下来?”季清和说完就觉得说错了话,但不认错,冲着褚无弈龇了龇牙,可爱有余威慑力不足,虽然是真心要褚无弈的命。
“因为你的皇伯伯,并不是你的靠山啊,又怎会听从你的话呢?”褚无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番话,其中的自信肯定来源于他知晓的季清和的一部分的记忆。
芊芊细手揪了一把地上的小草,季清和背着褚无弈坐下来,不想理他。
“我皇兄派人来接我,我让皇兄的人带了些你爱吃的糕点来,到了京都就有的吃,小丫头别哭丧着脸。”褚无弈一路上换了几幅扇面,心情大好,想对季清和稍微友善一点,但是季清和找准机会就睚眦必报,吃准了他不敢对她动手,多次小打小闹发出挑衅,他也只好见招拆招。
“你给我等着。”季清和盘腿席地而坐,气鼓鼓地把下巴搁在手心上,手肘撑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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