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
翠竹成荫,竹影摇曳中依稀能在成片的阴暗中找寻到竹叶的身影,随风吹过,不一会儿又潜入影子之中。
这片竹林,据说是琰王妃喜好风雅,琰王特意让人从京都郊外移植过来的精良品种,还安排了专人看护照顾。
“还没入夏呢,这竹子就长得这样旺盛了,真好。”一芊芊玉手拂过竹叶,顺手摘了一片,琰王妃把竹叶放在朱唇边缘,一首家乡的小曲灵动地从竹叶上吹出。
琰王则是略带宠溺地看着自家王妃,拂去她珠翠间的一片落叶:“父皇已打算立兄长为储君,你也把心思收一收,孩子就要出生了。”
“那有如何了?”琰王妃挑了挑眉,扶着树干想撑起沉重的身子,琰王忙上去搀扶。
就是如今,争储仍旧是夫妇二人之间的分歧,争论到之后往往不欢而散。
“借着移栽竹子的名号,我已调遣一组人马潜藏郊外,眼下万事俱备,就连手握重军的季老将军都是你的养父,夺位之路上他一定会站在你这里,又有何不敢斗上一斗?”琰王妃丝毫不可退让接着琰王的力道起身,与琰王对视着。
琰王则是头疼不已:“历来皇位道路上少不了腥风血雨,何况兄长身边还有几位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我志不在此。你也放下这个念头吧。”
“我在师门之中,向来是只当第一不当第二的,夫君为何不肯拼上一拼。”琰王妃劝说道,“夫君不愿参与,并不代表别人不想把你拉入浑水之中。”说罢眼神一凛,从手中抄出一把匕首,状似不经意地往后一插。
琰王妃向后看去,随即心下了然,露出甜甜的微笑,把身后的匕首□□给琰王看:“还没到夏天呢,这竹叶青就冒出头来了。”匕首刚好抵住蛇的七寸要害,但蛇还是蠕动着挣扎,灵活的脑袋往回扭过,两颗尖牙直直朝着王妃手腕的位置咬去。
琰王妃并不挣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地看着,随后把匕首向外一抛,竟然硬生生地把蛇带了出去,雪白的胳膊上顿时出现了两个狰狞的血口。
“你疯了!”琰王上前去,情急之下想要把毒从她腕子上吸出来,却被琰王妃漫不经心地拂开手。
“别在虚情假意,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我是为了辅佐你成为斐凉新皇而来的。”琰王妃终是不敢看向琰王,红着眼看着天空,“不然我嫁你是为了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就算你百毒不侵,可孩子也能承受这蛇的剧毒吗?”
“孩子在我体内,自然也收到溯洄蛊的保护,自然无恙!”琰王妃说道,突觉肚子一阵剧痛,一滴汗从额上流下,琰王见她脸色不对,慌忙把她打横抱起。
琰王妃紧紧抓着他的袖口,强自镇定安慰:“产婆早已经候着了,这是正常现象,孩子会没事的,你别害怕。”
“到底是你生还是我生啊,用得着你来安慰我吗?”琰王哭笑不得,把人抱进产房后,焦急地在门口等待着,着人去请正在京都看诊的药谷谷主。
随着房内的一声婴儿啼哭,琰王安随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转眼间已然忘了刚刚还与王妃发生口角的事情,见着产婆出来,着急得像个毛头小子:“我的王妃和孩子怎么样?”
产婆抱着软乎乎的孩子,恭敬地回复道:“王妃和孩子一切安好。恭喜王爷王妃了,是一个小郡主。”
“本王当父亲了!”安随云脸上的笑意不断,接过产婆怀里的孩子,几乎是捧着孩子,抱了半天还是不着要领,生怕弄疼怀里柔软的孩子,一点一点挪着脚步,打算去王妃身边。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冲着产婆说道:“大赏!”方才继续小心翼翼地挪动小碎步。
王妃精气神还不错,眼睛中出现的光芒更甚,让身后的丫鬟把她扶起靠在床头:“给我看看孩子。”
安随云走到她身边,把人轻轻靠在自己怀里,把襁褓里安静睡着的小婴儿给妻子看。小婴儿已经睡着了,肉嘟嘟的小脸蛋十分可爱,小嘴还微微嘟起,把二人看得心都化了。
“夫君,我们给孩子想个名字吧。”初当母亲,王妃新奇地碰了一下婴儿的小脸,又迅速收回手,看到孩子没醒,方才呼出一口气来。
安随云冲着她笑:“先前我们不是早就想好了孩儿的名字吗?男孩对应一个名字,女孩对应一个名字。”
“哎呀,流程还是要走走嘛。”王妃瞪了他一眼,重复说道,“夫君,给孩子想个名字吧。”
“好好好,本王觉得清和这个名字不错,我们的小郡主就叫做安清和如何?”
“嗯。”王妃满意地应了,看着小婴儿,怎么都移不开眼神,越看越喜欢,“我听师兄说过,孩子出生的时候大多是粉红色的小脸,我们家的孩子的小脸白白胖胖的,粉嘟嘟的,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孩子。”
“等你师兄到了,也请他看看你和孩子,方才怎么不知到躲开的。”安随云嗔道。
正巧门口小厮来报:“王爷,谷主先生到了。”
“快请进来。”
当时还很年轻的药谷谷主一身布衣:“听闻臭丫头生了,怎么不提前来叫我,定是臭丫头冲动,导致生产提前。”
琰王妃翻了个白眼:“您可算逮着机会数落我了,但我不承认。快来看看我女儿,是否健康。”
谷主冷哼一声:“等我看过外甥女,也要看看你。”说罢便接过襁褓,看了看里面熟睡着的小婴儿。他刚想碰碰小婴儿的脸蛋,小婴儿肉呼呼的小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药谷谷主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侄女儿这是要让我号号脉吗?”
小婴儿的胳膊很细,他只需要用粗略探一探即可,但这一探,反而出了事。
看着谷主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甚至想要拿出银针试探,安随云镇定地抱住了王妃,尽管他自己的手也在发抖:“木兄,孩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谷主摆了摆手:“等验证准确再说。”说罢便不看房内的夫妇二人,挑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但是当银针触碰到婴儿手腕后,还是引起了婴儿的啼哭,哭声委屈巴巴惹人心疼。
随机,谷主二话不说,又探了探王妃的脉搏。
“师兄……可是察觉了什么?”王妃咬了咬唇,抱过了孩子,孩子在她怀中抽抽噎噎的,很快停止了哭啼,方才被夸赞过的白胖小脸涨得通红。
“我下面所说,你们二人可要坚持的住。”谷主叹道,强自摆出医者冷静的态度出来,“说到底,还是你们的过错。”
“方才我探过了,有人在师妹怀胎之时就下了隐晦的毒,长期下来才能有所察觉,这件事等下我来盘查,先不说。但这孩子不仅安然无恙,健健康康,体内只有零星一点点的毒残留,过些时日自会消散。我怀疑是师妹的溯洄蛊保护了体内的婴儿,再检查下去……师妹体内携带的溯洄蛊,已经一分为二,母蛊还在师妹体内,但是子蛊,已经到了孩子身上。溯洄蛊,能使习武之人武功更进一步,能让寻常人等百毒不侵,但如此骇人听闻的功效,也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偿还。这孩子,注定活不过双十年华。”
听到这里,王妃晕了过去。
谷主叹了口气,自是对刚到人世间的小婴儿心疼不已,继续说道:“我研究了师妹体内的蛊有一段时日了,只要将婴儿体内同样下上禁制,满打满算……能撑得时间久一点,但具体多久,我不知道,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那就烦请木兄,为我孩儿下上禁制吧。”安随云声音已在颤抖,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妻子。
“由于孩子还小,现在下的禁制对她效果更大,但她先天体弱,没了溯洄蛊的作用,少时是会体弱多病的,等大了些……唉,如果借助溯洄的次数多了,禁制也会,逐渐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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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谷门口,二皇子安随云伫立依旧,身形挺拔不动,只身等待着药谷回应。
药谷内,药谷谷主还在等待着段琰笙的回答,一缕沉香飘飘散散到屋檐上方,给人心带来宁静。
“如若晚辈由段琰笙变为安无倾,可还有机会求取锦华。”段琰笙问道。
“不是变为,你本来就是安无倾。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未来如何,我不干预,干预了没用啊。”谷主摸了摸胡须,唤来站在门口等待回应的徒儿。
药谷弟子恭敬问道:“师傅,如何回复?”
“让他进来,本殿下要同他一同回京都。”安无倾说道,“劳烦您为我……卸下面具。”
安景文被人请了进来,没有摆皇子的谱,反而欣赏起了药谷的一花一木,对着在前引路的弟子说道:“还是药谷好,宁静、心安,人到了这里,都会乐不思蜀。”
药谷弟子不知如何回应,只是默默带路,安景文也就无话。
待到了会客厅后,一人已在那里等候他了。
安景文挑了挑眉,露出了镇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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