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袖下的手猛地握紧,想到方才右利意味深长看着她的眼神。
此事,知者需闭嘴!
她抬头看向安景文,门外却传出刀剑出鞘的声音。
剑拔弩张,还有神箭手精准指向季清和。
“妹妹不要紧张。刚才我所言,都是为了诳你的。”安景文温柔地笑笑,心疼地拍了拍季清和的肩膀,“你身体不要,莫激动,莫激动。”
“父皇近日忙于朝政,头痛也愈发频繁。方才诓你的那些话,如若告知本殿父皇,此尔妹妹你说,父皇他是信,还是不信呢?”
季清和有些无措,恍若被卷入浪潮之中的小兽,她摇摇欲坠,攥紧了衣袖:“难不成,真的是……皇伯伯杀了我父?”
安景文把她搀扶到座位上,苦口婆心道:“这事放在现在,知之者甚少,我得知以后也吓了一跳。但总归来说,这是上一辈的恩怨,此尔只需要安安分分的,我父皇会很看中你的。”
“二堂兄,我原本只是有这个怀疑,你把真相告诉我后,我又怎能安安分分当个郡主?”季清和哆嗦着,仍不住伏在桌上哭出声。
安景文摇了摇头,像哄孩子一样摸了摸季清和的头:“这段时间你调整好心情来,我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了,你就一定不能成功。三弟他是个老实人,也不会助你。”
“父皇对你照拂非常,只要你不变卦,才能好好活下去。”安景文着重强调了变卦二字,还是在点季清和。
“那夜,我去找安无倾,是想让他起一起好胜心。我与他在药谷认识,他被药谷所救,我去药谷拿药,也只是点头之交。”季清和老老实实说,眉眼耷拉着,透出几分委屈,“家宴上,他如此推脱差事,实在没有进取心,我怕他忘了在药谷的时候答应我的事情,我才想着,要激一激他。”
“呵,他没有进取心。”安景文重复着这句话,神色不明,“他与你同盟到现在,可曾答应过你什么吗?”
她瞪大了眼眸,疑惑又惊讶地看向安景文,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代表一切。
季清和强自镇定,反问道:“如若我安生过活,当真能顺遂平安吗?”
“当然了,只要你当好本殿的好妹妹,不要说顺遂平安,想要谋一番事业,也是未来可期。”
“二堂兄高看我了,就我这身子骨,不用期待能做什么事业了。不过有一事,我要认真地问上一问。”
“你问。”
“我有条件,三国聚首后,我与明琢恒王的联姻作废。”
“好。”安景文爽快答应下来。
“作为交换,我需要做什么?”季清和撇开头,揉了揉哭红的双眼。他们安家人,白得的便宜得了心中不安,只有知道了自己的代价后,才能安心些。
“你当然有价值,帮我拉拢季家。”安景文笑了笑,“这事你做到了,才显得有诚意啊。取消两国联姻,这事可不容易。”
季清和快速思考着,她不能用季家只忠于皇上的说辞,因为这话对安景文来说就是推辞了。安景文势头大好,后宫还有皇后坐镇,只需解决掉拥有兵权、正在边疆的四皇子,以及京都城中的安无倾,结局就能定了。
这样下来,他也没必要冒着大风险弑君了。
她抬头,说道:“我答应你。”
“时候不早了,殿下何不早些送郡主回去。”右利站在门口,适时开口。
马车也已准备好,毕竟是回皇宫,一切正常如同她出发时的样子。芊芊坐在座位上,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让她快来。
初夏,傍晚风清凉,太阳还未落山。他们离京都并不远,安景文还把通关令牌给她了,一路上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或许还能赶上安无双回来吃个晚饭。
安景文的那番试探,很明显是心中有了把握。季清和思索着,从袖子中拿出帕子递给还在哭哭啼啼的芊芊。
玄风阁余党傍上了二皇子,如今小心为他做事,安景文那边自然是会知晓一些当年的事情的。就连她,也是最近才把真相确定下来,因着当初年岁还小、记忆朦胧,关于父母的一些事情,也只能救下夜闻则之后、与玄风阁阁主交换才能得到。
也怪不得安景文舍不得根除玄风阁,如今他拉她站队入局,右利也堂而皇之和她打招呼,她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恐怕也难脱身。
不过……季清和心下有了计较,推倒了之前的一些推断。安景文竟然敢把玄风阁放在京都眼皮子底下,就不可能老老实实等着几十年之后再继承大统!
皇伯伯近日头痛频繁……也不知是哪一边的手笔。
右利那边,又有着悟棱国许久许久失传下来的各种秘药,这条线只能等待黎斯年回京后给她答案。
至于她答应安景文的条件,拖季家下水是不可能的,宁死也绝对不可能。
季清和忍着没有推开趴在她身上哭的芊芊,眉头快皱成了八字。原来千颜衣不仅擅长易容,模仿他人也是惟妙惟肖。
若非她偶然间的发现,芊芊凭借高超的易容技术和绝佳的演技,蒙混过关轻而易举。那日芊芊匆忙早期,下颌处还是留了破绽。
不知与帮褚无弈易容的高手比,谁的易容手法更逼真。
怎生的又想到那人了,季清和略感到不快。不想此人!
她这些天一直避免与季家见面,季家也是知晓,没有任何动作。季老将军交出兵权在京都颐养天年,季小将军跟随戍边的四皇子远在边疆。季家权力如今也被瓜分大半。安景文想拉拢季家,其一是为试探她是否真心合作,其二是转手对付四皇子。
“郡主,你看那些人!好生吓人。”芊芊指了指远处一小片人群。
那些人并没有进京的打算,可是天色不早了还逗留京都城外,好生奇怪。
季清和留意着多看了一眼,他们身着寻常百姓布衣,站姿与行走姿势好像经过训练,气势上……用带着血腥气来形容毫不为过。
她再轻轻一瞥,眉毛扬了扬。
好像看到了夜闻则和路痴墨若行。
-------------------------------------
皇宫内,明亮似白日。
其实待在这里也挺好,身体上放松、心思上却要不停活动,与江湖上要动脑又要动手的生活比起来快活许多。宫内大小争斗暂时没有把她卷入其中的趋势,她与安无双,像是斐凉皇宫里的局外人。
她就偶尔参与下世家小姐们举办的诗词歌会,去找找在藏书阁修复古籍的安无双,每日行程安排,皆由她自个儿安排。
回到皇宫后,她被叫到皇后。
皇上难得的结束了政事,擅长穴位的医者正为他诊治头疼的毛病。
皇后难得的没有了母仪风范,像是民间母亲一样训斥着自己孩子。
安无双难得的提早从藏书阁出来了,却被双亲勒令,必须参加赏花宴。
夏日荷花开得正好,皇后正筹谋着举办一场赏花宴,邀请各大家族适龄男女参加,一同赏花。
季清和心下了然。
“嘉岚来得正好,带着你姐姐回公主殿去。”皇上实在不耐烦,大手一挥下了决定,“崇宁,你必得去。”
皇后打着圆场:“回去吧,岚儿帮你姐姐选几身鲜亮的衣服,她自己平日穿得像淤泥。”
季清和应了下来,被安无双灼热的眼神烫出了冷汗。
一路上,安无双没有理睬季清和。
吃力不讨好的活莫名落到了她身上,她也很冤啊。
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已在公主殿候着了,身后还跟着捧着布料的一串小丫头。
安无双直接掠过她们,径自走进去,身后的丫鬟也假装什么没看到,忠心耿耿跟着自家公主的步伐。
“郡主……”掌事女官危难道。
季清和叹了口气:“先拿进来吧。”
劝退了掌事女官后,季清和一口把每天为她熬制的中药干了,壮壮胆。
“有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季清和硬着头皮引用着名句。
安无双把书翻了一页,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知道姐姐审美,准备的衣裳不会过分鲜艳,反而透着清新素雅,在夏日显得清凉舒爽。”她看了看布料,确实是精细挑选出的,“再由巧手绣娘一番操作,姐姐穿上,一定很好看。”
“宫装累赘,行动不利索,装饰叮叮当当实在反锁。”安无双驳斥道。
“我也这么觉得。”季清和难得听到与她见解相同的人,赞同道,又察觉不对,“可若是能把累赘衣裳传出洒脱效果,姐姐一定能做到。”
“我能做到的事,就一定要做吗?”安无双又翻了一页书。
季清和嘴角耷拉下来:“姐姐,我是你这一边的,你别为难我啊。”
“你答应劝我时答应得爽快,为何不帮我说话。”
“皇后娘娘设下赏花宴,姐姐应该知晓,是什么意思。”季清和分析着,小心翼翼看了看安无双,她不停翻阅着的手停了下来,“京都城内青年才俊都要到场,或许还有季小将军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