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命令终于发出,牢固的包围下捉拿乱党如同瓮中捉鳖。
黑夜之中,坚定的讯号循着各个角落,以打火石击出的亮光为信号依次传递下来,短兵相接,又是一场激烈奋战。
“是谁走漏了风声?”
“官兵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有种的都别跑,跟他们拼了!”
“老子的刀呢?”
屋外瞬间火光冲天,屋内暗戳戳密谋事情。
城墙之上,一支照亮半边天的烟花直上云霄,璀璨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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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晚风吹过时凉爽的呼啸声,寒意却没有侵袭。她拢了拢帷帽,在褚无弈的背后十分无措。
晚霞绚烂之际,她于最温暖的那一缕光往下看,与褚无弈四目相对。一句“跟我走”,她也不问为何,怔怔地就跟着人走了。
马蹄阵阵,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什么事情即将呼之欲出,如同放置了一年风吹日晒后的窗户纸。
也许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最不会撒谎的眼睛已然暴露,她弃了尔虞我诈下学会的虚假,眸光闪动,不想辜负眼前心上、那人的深情。
褚无弈是一时的冲动,也是压抑了许久的真心,带着未言尽的话语,在围猎场满是死士的山洞中见着季清和时,他已经后悔了太迟才下定的决心。
他的脑海中翻涌无比,越是如此,越是心疼此刻依靠在他身后的人。快到城门时,褚无弈单手策马,一手温柔地把季清和拽着他衣角的手,把人扶下马,十指相扣,坚定不容拒绝。
城外依稀能见着京都内的灯火喧嚣,衬得面前场景,十分寂静。
“就算只有一年又如何?今朝仍在,慕卿依旧,此心交付,不再收回。多久我都等你。你只管再答一次,是否愿意此生与我相伴?”褚无弈深情款款,耐心地询问一个早已心照不宣的答案。
季清和突然心口生疼,这种程度的疼痛她已习惯,可以假装得若无其事,可她却因为褚无弈的话鼻子一酸:“你……你老是把我弄哭。”
“愿与君成就此段姻缘,守。”季清和抽了抽鼻子,终是回应。
不知是谁先踏进了一步,紧紧相拥,不惧无悔。
季清和咬了咬牙,恶狠狠道:“把我带来这里原是来说这个,围猎场的人发现我们不在该怎么办!我在斐凉还有事情没解决,你别急着那么快娶我。黎斯年的母亲与我母亲是双生姐妹,你……你最好好生讨好他,他睚眦必报小气的很,却也护短。还有……”
“别管,先别管那么多。”褚无弈好笑地阻止了面前的人,心中澎湃,心中也有一堆胡言乱语的话不曾说出,被季清和带得居然有些想哭。
他贴着佳人的额头,越来越近,动作缓慢到可以感受到气息流动,只是轻轻一碰,便分开,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慌乱的恒王殿下,不舍得再放开怀里的人了。
城墙之上,突然亮起的烟花,照亮了两人通红的脸庞。
季清和落下了泪,突然闭上了眼。
褚无弈把人稳稳接住,抱起了最珍贵的宝贝,许久才咽下喉咙的酸楚,哑然道:“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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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迟了。”这句话,是他一年之后对季清和说过的话。
那时的季清和,已经听不见他说的了。
明琢的冬天比斐凉更冷些,枝头上的冰叶子一夜过去,又生出了许多棱角。
屋内暖烘烘的,留着一扇小轩窗透气,窗外是角度绝佳的水墨画景象。
丫鬟们有些心疼地看着睡在床前的王妃,王妃这些日子……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斐凉短短一个月内,改朝换代两位新皇。
前一任斐凉皇以谋害先帝罪名逼宫,据说最近上任的那一位,是宗亲们从封地上请回来的,上任之后,就以雷霆手段敲打朝臣,暴虐无比。
新斐凉皇上任后,派遣使者送来一封诏书和一瓶毒药,那日,正是嘉岚郡主与恒王成亲的日子。
派来的使臣竟是右利,他傲慢地打断了仪式,宣读诏书:嘉岚郡主与废皇一同谋反,参与谋害斐凉先皇。
右利无视周围人愤怒的眼神,让人把毒药端在郡主面前,说道:“喝下这个,郡主死生斐凉不再干预。”
据说那时,郡主一手掀起盖头,一手端起毒药就喝了下去。王爷把碗及时抢走,但药已入口。礼未成,郡主喝下后,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不能再支撑着完成整个仪式。此后,郡……王妃身体逐渐衰弱下来,被王爷接入府中居住。
小丫鬟忍着不啜泣,这些日子过去,王妃待人亲厚良善,但一直病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王爷请太医院首席来看过,还请了药谷的谷主来,都道王妃挨不过这个冬日。
小丫鬟看向王妃。王妃清瘦,但仍倾城,如白玉一般细腻的手上,原本合适的碧玉手镯如今空荡荡的。
突然,王妃的手轻轻一动。
小丫鬟激动地跳起来:“王妃醒了!快去告诉王爷,王妃醒了!”
褚无弈听见了消息后,便什么也不顾的冲过来,远远就看见自家王妃裹着狐裘,一旁地小丫鬟欢欢喜喜地搬来了一把躺椅,正对着院落中凝结雾凇的枯树。
季清和突然恢复了精神,甚至还有了闲情雅致,想等上一场落雪。
“王爷可是来陪我看雪的?”季清和笑问,好像没看到褚无弈眼中的哀伤,“小环找了许久才寻着这一把懒人凳子,你可不许和我抢。”
“明日是明琢的烟花节,烟花盛放,能在不同地方看见烟花。我们不出府也能赏到美景。”褚无弈拢了拢季清和的狐裘,耐心地让人多拿几个火炉子过来。
季清和也对明琢的节日感兴趣:“我在京都时,就在无双姐姐的藏书阁中看见过烟花节。我想配着糕点看,你快去买点。要你在斐凉给我吃过的那家糕点。”言语之中,带了些撒娇。
褚无弈慌乱把头转向另一侧,看了天空许久许久,哑声道:“我给你去买。”
明琢游记中写道过,烟花节日盛大,工匠们精心而制,以天空为画幕,转身即逝之烟花为笔触,盛放刹那,美艳无比。
小丫鬟心头也喜悦,王妃难得的有了期待的东西,就好像……就好像能有什么东西,能把她留在这里一样。
季清和看着一小厮向她走开:“禀王妃,府外有两人说想见您,他们说是王妃的故人。”
故人?季清和眼睛闪烁了一下,把手放在汤婆子上暖了暖:“把他们带进来吧。”
来人是亓官兴,他托着一蓬头垢面的人,支撑着一同到达季清和面前。
她定睛仔细从蓬松的头发中看清那人的面貌,那人头缓慢抬起,死灰般的眼看到季清和才流出一丝神采。
“夜闻则?”季清和皱了皱眉,质问亓官兴,“他为何会这样?发生什么了?”
亓官兴道:“悟棱向斐凉边境发起进攻,连着攻下几座城池后放话要斐凉崇宁公主和亲。公主不忍边塞生灵涂炭,自愿前去悟棱,到达斐凉边境时,季小将军和四皇子中了埋伏,死于乱箭之下。有人把季小将军和四皇子的布防泄漏给了悟棱,斐凉军死伤数万,边境已成亡灵之地。”他指了指夜闻则:“我从将士们的尸体中挖出他来,还有一口气。”
季清和颤了颤,摇摇欲坠,轻轻拂开了小丫鬟要来搀扶的手,一步一步向亓官兴走去,眼中带着执着:“是安弘睿把边塞布防泄露出去的对不对?”
“斐凉朝中重臣,皆被右利带来的悟棱奇药控制,若有人意志坚定,无法控制,右利会派人直接诛杀。如今京都人心惶惶,许多官员府邸已经空无一人。安弘睿,想把斐凉变成悟棱的天下。”
她不由得想起了死而复生的右利。那年三国齐聚围猎场,设局抓了斐凉这边玄风阁和明琢太师勾结的党羽和想乘机作乱的乱党。二皇子安景文负荆请罪,把右利的尸身交了出去,说自己被蒙骗,中了玄风阁余党的圈套。
随后,安景文像是按耐不住了一样,宫变、谋权、夺位,加快了坐上皇位的步伐,也十分顺利地坐上了斐凉的位置。以他的能力,应当能让斐凉太平。
那时起,她在去往明琢的路上,关于斐凉的消息,都是耳闻获悉。
安景文的五弟,那位被押送到封地封为睿王的安弘睿,带着安景文谋害亲父皇、残杀亲兄弟安无倾的证据进京,没经历波折,出奇顺利地当上了斐凉的新皇,特封为其出谋划策的右先生为左相。
“安弘睿一直在等,等安景文为他清理了障碍后,坐收渔翁之利。其亡母是悟棱派来斐凉的细作,身份一直没有暴露出去。”亓官兴毫无感情地说着事实。
“呵,哈哈哈哈哈……”坐在地上的夜闻则,又哭又笑,呆呆地看着手上一道伤疤。
一股入骨的寒意,慢慢侵袭了季清和全身,她站了许久觉得周身冰寒,才发现汤婆子已经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金丝炭已熄灭。
她看了看身边十分担忧的小丫鬟:“听筝,你们先下去。”
周围的其他人被遣退了,听筝只怕王妃会做傻事:“王妃,就留听筝一人在你身边吧。听筝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亓官兴道:“让她留下也无妨。”
“你来这,说了那么多,是要救斐凉吗?”季清和问道。
“现在的斐凉已成颓废之势,救无可救。但你可救斐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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