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队真是操心的命。不过,多亏他,换成别的队,我这半年能被欺负死。”李清闲感慨道。

    “是啊,我也经常感慨有幸遇到郑队,平日里我不务正业,经常翻查旧卷宗,他从来不管。”韩安博道。

    李清闲犹豫片刻,道:“我有诏狱司的腰牌,有什么看不到的卷宗,只管说。”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韩安博短眉小眼,笑的时候挤在一起,越发和气。

    李清闲笑了笑,没有问他为什么喜欢翻阅旧卷宗。

    两个人一路说着,一路巡街。

    李清闲发现,郑辉和韩安博的路数完全不同。

    郑辉是差不多就行,你好我好大家好。

    韩安博表面上不声不响,许多事也不在乎,可发现问题,一定探究明白。

    跟着郑辉能多学一些人情世故,跟着韩安博则能多学一些具体事务。

    临近中午,两人向万平街走去。

    今天也一样,李清闲累得双脚发麻。

    韩安博的步子比早上慢许多。

    李清闲感慨,这位队副真是细心人。

    走着走着,尖锐的哨声从远方传来。

    两人立刻停下,相视一眼,同时专心聆听,判断信号和方位。

    求援声。

    在第二遍的时候被打断。

    韩安博左手扶着刀,踏着黄土路向前奔跑,李清闲急忙跟上。

    两人身后尘土扬起,无力下落。

    “万平街方位,希望别是郑哥和小于。”韩安博眉头紧锁,与此同时,右手抓起口哨,发出相同的求援哨声。

    李清闲一言不发,咬牙跟上。

    韩安博回头看了一眼,道:“你大病初愈,跑不动,慢点,等援兵来。”

    “我能行。”李清闲没有减慢也没有加速,稳着跑。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拉开距离,但李清闲始终能看到韩安博的背影。

    “呼……呼……”

    只跑了一会儿,李清闲只觉从鼻子到肺管子被滚烫的热水浇上,火辣辣的。

    “不行你休息吧!”前面的韩安博大喊。

    李清闲脑海中闪过队长郑辉爽朗的笑容。

    “我能行!”李清闲咬着牙,继续跑着。

    不一会儿,韩安博抵达万平街门前,向李清闲挥手示意,便冲了进去。

    李清闲加速冲过去。

    到了大街门口,李清闲呼哧呼哧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淌。

    李清闲跑不动,快步走进万平街。

    前方平整的青石板铺路,两侧商家林立,幌子灯笼飘荡。

    丰祥号绸缎庄门前,围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各处的人伸长脖子向那里赶。

    李清闲记得郑辉说过,魔门的人强占了这家店。

    人群外,一个身穿七品武官服的青年人骑在枣红马上,绿底官服边缘锁链纹纠缠,他右手抽出几张银票,团成一团,像扔废纸一样扔进人群中,轻笑道:“这是本官的议罪银。小小从十品,敢管魔门的事,不知死活!”

    “驾!”那人说完策马离开,留给李清闲一个逐渐模糊的背影。

    李清闲叹了口气,议罪银是太宁帝的杰作,主要针对入品官员,交钱就能免去一些罪责。对方扔下议罪银,又是堂堂正七品的魔门武官,那位从十品恐怕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

    正七品,在京城之外就是一县之主,破家县令。

    等等,从十品难道就是……

    “郑队!”韩安博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李清闲心猛地一跳,冲过去大声喊道:“夜卫办事,让开!让开!”

    人群向两侧分开,于平和郑辉躺在地上,韩安博正在捏郑辉的鼻下人中,旁边还躺着一个陌生人。

    殷红的鲜血在地面绽放,凝固。

    郑辉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原本黝黑的脸覆盖淡淡的白霜,嘴角残留些许血迹。

    身边滚落一团银票。

    李清闲跑过去蹲在郑辉身边,问:“韩队,郑队怎么样了?”

    韩安博黑着脸,道:“我冲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倒地。不过鼻息还在,看样子没有生命之危。”

    “我们带回夜卫救人还是怎么办?”李清闲问。

    韩安博摇头道:“不能乱动。求援哨声已经发出,我也听到其他地方的回应,必然会有入品夜卫前来,他们出手更稳妥。”

    “我去请大夫!”李清闲道。

    韩安博一扫人群,望向身穿藏蓝衣袍之人,道:“程大夫,麻烦你了,出了事,我们夜卫担着!”

    程大夫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丰祥号门口的人,道:“我拿针灸,马上回来。”

    李清闲起身,环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双手一抱拳,道:“各位万平街的朋友,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劳烦相告,夜卫必有重谢。”

    在场的人同情地看了一眼李清闲,不约而同望向丰祥号绸缎庄门口的掌柜和两个黑衣护卫,沉默不语。

    “你们知道前因后果?”李清闲右手握住刀柄,做拔刀状,望着丰祥号门口的三个人。

    那掌柜一身团花墨绿员外袍,头顶黑色方帽,露出和蔼的笑容,道:“小兄弟,你误会了,这件事跟我们关系不大。那刘明昊说他父亲的遗物留在店里,来讨要。可我们东家既已接手丰祥号,丰祥号的一应物品皆属于东家。郑队正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我们拿出遗物,结果东家的朋友看不过眼,就出手伤了人。我们只是帮东家经营的良民,哪敢跟夜卫动手,还望夜卫小兄弟明鉴。”

    李清闲还要问下去,韩安博道:“你去看看于平,我盯着队长。队长目前没有大碍,先不要生事。”说着使了一个眼色。

    李清闲点点头,默默走向于平,蹲下查看。

    于平呼吸平稳,只是腹部的的衣服破碎,看样子是被人一掌打晕,嘴角连血都没有。

    李清闲仔细观察于平衣服破碎的地方,心中冒出不详的预感,猛地向郑辉看去。

    郑辉的腹部位置的衣服,同样被真元撕裂。

    那条锃亮的牛皮革带断掉,革带正中的马头铁銙崩碎,散落各处。

    “韩队,他们两个人的丹田……”李清闲试探着问。

    韩安博眼圈一红,低下头,一言不发。

    李清闲愣住,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腹部脐下三寸为下丹田,武修真元所在。

    废了两人丹田,等于断了两人前程。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没事的,等郑队醒来,养好丹田,晋升九品,我砸锅卖铁,也要请他喝花海大酿!”

    韩安博一言不发。

    “于平肉多,一定能护住丹田。”李清闲低声道。

    韩安博低着头。

    花海楼的酒香,在万平街上飘荡。

    人群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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