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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萧扬眉离开了“苏州”,去往“江宁”府“落花轩”助阵,而可儿则在“苏州萧园”中苦学武功,她不想日后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她要做能够帮住萧扬眉的贤内助。

    萧扬眉离开后,会天天捎信回来给可儿,形势却越来越不容乐观,“落花轩”家族的几大长老相继战死,于是“萧家”一时间失去了很多的地盘和战力。萧扬眉来信的文辞语气也越来越差,可儿安慰自己,他并不是针对自己发脾气,他只是碰见麻烦了。

    萧扬眉走后的第七天,可儿收到了萧扬眉的第七封书信:“可儿,死敌‘大风堂’攻势凌厉,步步紧逼;家族存亡一线,父亲大人准备和‘听雪楼’联姻,让我娶‘听雪楼’楼主的千金顾流鸢,你不要介意才是。”

    ——信,从可儿的手中滑落,她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他为别人披上嫁衣。

    她默默地给萧扬眉回了封信:“扬眉,你去娶那位顾姑娘吧,我帮不了你什么的,我走了。”

    信交给信差的时候,“苏州城”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雪飘了七天七夜,可儿静静的坐在“萧园”窗前整整七天七夜,还是没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的出现。第八日,林可儿收拾好行装离开了“苏州”府。

    两个月后,林可儿晕倒在关东道上,醒来后已是两天后的黄昏。

    “这是哪儿?”可儿醒来后看见自己躺在一个简单的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内,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粗豪汉子,于是很虚弱的问道。

    “这里是我家,我叫梁牛。”粗豪汉子看可儿醒来,便倒了杯茶递给已经坐起的紫衣女孩儿。

    林可儿摇了摇有些痛的头,接过茶抿了一口。

    喝完,可儿起身对那汉子道:“谢谢梁大哥,告辞了。”于是转离开,刚走到门便感觉天旋地转——

    梁牛从后扶住可儿,关心的问道:“姑娘可有急事?”林可儿轻轻“嗯”了一声。

    “养好了身子再走不迟,现在这样怕是连门都出不去。”貌粗心细的梁牛关切的道,林可儿知道自己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走不远了,于是点头答应。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梁牛的寡母还特意将家中的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给可儿炖汤喝,对可儿如同亲生女儿一样照料。从梁母的身上,林可儿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这梁牛和老母亲相依为命,在集市上摆案以卖狗肉维持生计,他也是“大风堂”的外围弟子,还是外三路的分舵舵主。

    ——“大风堂”开山祖师云飞扬少年时街头卖艺为生,出身贫苦,其堂下弟子,大多数也都是市井间的贩夫走卒,品流庞杂。这并不奇怪,就连“大风堂”当下三大堂主,大当家孟东堂是开局押镖的镖头、二当家熊东怖是杀猪贩肉的屠户、三当家安东野是追凶缉盗的赏金猎人,其余十位当家,也都无一例外地,从事些社会身份相当低微的职业行当。

    “梁大哥,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叨扰许久了,我也该告辞了。”林可儿在梁牛的照料下日体渐渐恢复,这日准备辞行。

    “可儿姑娘,你准备去哪里?”梁牛棒槌般粗细大小的手指,不安的挠着乱蓬蓬鸟窝也似的头发,憨声问道。

    林可儿听到这个问题,愣了半晌——

    ——是啊,我该去哪里啊?回“靠山村”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这般境地,如何还有颜面回“塞北”去见父母?

    看着发呆的林可儿,梁牛这个粗豪的关东汉子慑懦了半天,最后才鼓起勇气支支吾吾的道:“可儿姑娘……我老娘很喜欢……你若是你不嫌弃……梁大哥愿意照顾你……”

    林可儿抬看着这个满脸通红、急促不安的朴实汉子,有些微微的感动。

    ——半个多月的相处,我几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现在,他说他要照顾我。也罢,我很累了,照顾便照顾吧。

    十日后,“大风堂”外围三路分舵舵主梁牛家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和梁牛平日交好的一众“大风堂”兄弟姐妹,早早的就携带着米面、鸡蛋、布匹,牵着猪羊赶过来道贺,梁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容比发髻旁插的那朵红色的“婆婆花”还要鲜艳。

    ——成亲拜堂那天,梁牛说早点收摊回来。我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不安的念头很熟悉,和当初孟楚白出门时的预感一样,很强烈。

    林可儿不敢抬去看那些红烛,曾经她以为这些红烛只有萧扬眉能够给她,却到如今终是明白了,这些烛红萧扬眉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给她。

    她于他,也许只是寂寞时的填充,他眷恋的也许并不是她,而是某种温暖。她终于闭上双眼,眼泪从脸颊滑落。

    新婚当日,“落花轩”少主萧扬眉借助妻家“听雪楼”顾家的势力,反扑“大风堂”,侵入“关东”地界。

    在市肆杀狗卖肉的梁牛,正准备收拾案板回家拜堂成亲,“落花轩”乔装成乞丐的杀手,从背后将藏在袖子里的牛耳尖刀,狠狠地扎进梁牛的后心。

    梁牛粗壮的身躯,像“不周山”般倒下,倒在肉案旁,倒在血泊里。

    “大风堂”附近的弟子菜贩蔡九斤和杀猪屠夫朱四两抄起家伙,高呼着“梁牛”的名字,嘶喊着冲将过来。“落花轩”的潜伏杀手来不及侧撤走,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砍为酱泥。

    梁牛紧紧抓住蔡九斤和朱四两的手,他用尽最后一口气拜托他们替他好好照顾可儿,好好照顾你们未过门的嫂子。

    看到抬回喜堂的梁牛尸体时,穿着喜服的梁母当场昏死过去,无论街坊邻居们怎样呼唤,再也没有醒转过来。

    红幔掀去,白布挂起,红烛换成了白烛,喜堂变成了灵堂。

    看着外堂执事李员外,带着亲友乡邻们七手八脚的办丧吊唁,林可儿没有流一滴眼泪。她沉静地卸下红妆,换上素颜孝衣,向梁氏母子灵前跪拜磕过三个响头,义无反顾地跟着更多的“大风堂”市井兄弟姐妹参加了保卫家园的战争。

    随着两大家族帮会的摩擦日益升级,“落花轩”与“大风堂”最大的一次火拼,终于在一个月后的“破婆坡”爆发了!

    那日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清雪,双方多达千余人的弟子和帮众,在“破婆坡”方圆百里的范围里捉对厮杀,鲜血将山野上的白雪染红,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又是血?

    战场上,林可儿看见了久违的萧扬眉,他表情依旧清冷,他正与“大风堂”的急先锋钱掌柜恶斗,却在目光扫过可儿的时候有了隐隐的惊讶,但很快转瞬即逝。

    可儿看见了与萧扬眉并肩作战的娇艳女子,“听雪楼”楼主的千金顾流鸢,萧扬眉的妻。

    她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吧,萧扬眉在她面前,不会提起我的。

    ——昔日在“苏州”的“萧园”,唐晚晴的话终于变成了现实。

    林可儿终于暗暗的笑了出来,眼泪从脸颊滑落。耳畔是刀剑的声音,可儿却觉得天地都变的很静,因为她看见萧郎那双好看而清冷的眼睛在看着她。

    激战中,萧扬眉的“扬眉剑”带着清冷得光芒,一剑挥出,斩飞钱掌柜的一条手臂,那手臂落在雪地上的时候,手里还死死的抓着一把砍柴的柴刀。

    钱掌柜惨叫着在地上滚动,“扬眉剑”再度挽着死神的喜气息递出,萧扬眉要一举将钱掌柜斩于剑下。

    ——钱掌柜是“大风堂”外堂赵、钱、孙、李“渔樵耕读”四大执事之一,除掉他,战场局势便可瞬间扭转!

    蓦然,林可儿迎着萧扬眉的剑主动撞了过去,那曾是她放着萧扬眉的地方,整整一个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这一剑,不疼,或许,她的心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痛的感觉了吧。

    萧扬眉的“扬眉剑”拔出的时候,可儿脸上的纷纷扬扬的洒在了积雪,她看见了他惊慌的表情,她像以前一样冲着他笑,好像要告诉他“我没事的”……

    然而,可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倒在了地上,残存的意识里,是他们昔日时的对白:

    “来,我抱你下马。”

    “我哪有那么娇弱啊?不啦!”

    “用的,你是我的小公主,我要保护好你。”

    林可儿终于静静的闭了眼睛,也许在奈何桥边讨到一碗孟婆汤,她便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萧扬眉,昔日红颜和欢笑,你可否还记得?我不能爱你,那就恨你吧,我和你,你和我,总该有一点关系才好不是?原谅我,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惨烈而又决绝。

    蔡九斤和朱四两,一个挥舞铁秤杆,一个高举杀猪刀,拼了命的将倒在雪地上的林可儿抢救下战场。

    ——他们都是梁牛最好的兄弟,梁牛在被“萧家”暗杀临死前,曾用最后的气力委托他们好好照看可儿。他们不能让林可儿出事,哪怕是自己搭上性命,也要保护可儿周全。

    林可儿乍醒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空气里都是汤药的味道,闻起来很不舒服,甚至让人有点小呕。

    她霍然而起。

    ──四肢无力,天旋地转。

    灯下,坐着一个人,大褂白白的,帽子白白的,脸也白白的,严肃中带一点滑稽,滑稽中带一点古板,古板中带一点严肃,总之是个严肃而古板又滑稽的大夫。

    林可儿对这个人多少有些印象,他公开的身份是镇上的妇科大夫,更是“大风堂”的“御用医生”,二十几年来,不知有多少染病受伤的兄弟姐妹,被他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

    他姓白,名裘恩,他叫白裘恩。

    据说他是当今“第一御医”金梦枕师出同门,所不同的是,金梦枕医治的病人都是皇族亲贵、达官贵人,赏赐动辄千万金;而白裘恩服务的都是劳苦大众,生活一贫如洗,而且更多时候是义诊,看病施药,分文不取。

    这就是白裘恩,这就是白大夫。

    一位民间妇科大夫,不求闻达于诸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是一种什么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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