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楚羽沉吟道:“辰源会不会仍留在我们‘青衣楼’的势力范围内?”

    ”绝然不会。”梁发道:‘属下已经将‘青衣楼’范围之内,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草皮,都翻过了,属下确定,辰源已经逃离了我们的势力控制范围。”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遁入我们一邻之隔的的‘大风堂’?”楚羽似乎有意在考究面前这位重点才栽培的亲信。

    “也不可能。”梁发道:“孙副教官在‘七道街’鼓噪集结人马,故布疑阵,‘大风堂’还在提防我们袭击,哪敢主动收降纳叛、惹火上身?”

    对于梁发的表现,楚羽觉得着分满意。

    但他并没有把这种“满意”

    当然他并不把这种“满意”挂在脸上,他仍旧沉住气、板着脸、瞪着眼、皱着眉,摆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架势。

    只因为属下一旦感觉出他满意了,就会觉着自己做得足够好了,就很有可能开始有不安分的想法,就容易取主上而代之。

    像梁发、孙财这等新秀,只要假以时日,得以时势,就很容易便会超越过自己,甚至万一有个不慎,要取代自己,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样有用的人才,用起来往往都很危险。

    但是,就是要有这样的得力能干部属,自己的势力才能日益壮大,自己的组织才日渐有前途;反之,如果这样的干将,万一背叛了自己后果那也将是极可怕的。

    任何时候,任何组织,家贼难防,内奸远比外敌,更加可怕一万倍!

    “大风堂”的总老龙头云飞扬,是怎么给“青衣楼”一步一步赶下台的?那是因为他误信了孟四海、唐月亮这两个“青衣楼”的卧底,使“大风堂”一败涂地、一蹶不振;而今安东野和云端虽在力撑大局,但“大风堂”声名、气势、地盘、兵力,可谓已远不如三年前了。

    至于眼前的辰源,为何遭至惨败,生死未卜?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错信误认了自己!

    卧底,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字眼。

    外敌侵袭,管胜败,都可以见招拆招,逐节反击,甚至他在攻击你之际,同时也会露出破绽让你

    有机可趁;

    卧底则不是,他是由内腐蚀,这才是真正无可救药的。他在暗处你在明面,在你对他推心置腹掏心掏肺的时候他突然窜出来暗算你,让你措手不及,死不瞑目,措手不及。

    楚羽不想走云飞扬、辰源的老路、旧路,他暗暗咬牙,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时刻提防自己的重要手下,如果有必要,杀掉几个有用露头的手下,也好过将来有一天养虎为患反伤其主。

    楚羽跟辰源不同,辰源爱才,求贤若渴。

    楚羽爱的是名。

    他不惜树大招风。

    他要布大局、办大事、创大业、成大名,他要超越他生平最宾服、都敬仰的八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他要从天下第九,一直做到天下第一,他先后考过文举、武举,他参加过“镇西”边军,他混迹过黑道,他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有一天能名扬天下、天下皆知。(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要想布大局、办大事、创大业、成大名,手底下没有一班可用之才,是万万办不到的。

    楚羽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才:一种是听话的顺才;一种是难以驯服的逆才。

    他需要的是第一种听话的奴才,至于不听话的第二种,他会毫不客气地一力铲除,不留后患!

    然而他难以确定的是,像那些唯唯诺诺,一味顺从奉迎的手下,倒底算不算得上可造之才、可用之才?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人会不会、能不能为自己奋不顾身、替自己慷概赴难?

    楚羽不知道。

    他现在也不管不了这许多了。

    因为他的另一个亲信手下、孙财也赶到了。

    孙财是梁发的副手,他比梁发更年轻,神志也更恭敬,他眉粗、眼小、个矮、脸圆,常带着“财源滚滚”笑意和痘痘,他腰间配着两杆短柄铁枪,枪囊上的装饰物,十分的精致温柔。

    孙财的报告比他的顶头上司梁发更简洁有力,语气态度也更谦恭有礼:“禀告楼主:楼子里与‘琴棋书画’四护法有过关联和来往的弟子、亲属、友朋,一共六十七人,都已被我们控制起来,下一步该如何做,还请总楼主示下。“

    楚羽沉着脸,沉着声道:“逐一严刑拷问,若能提供线索的,可以考虑给其一条生路。那些死扛着不肯说的、难辨忠奸的、立场不分明的,一概杀了灭口,宁可杀错,也别放过!”

    孙财稽首答道:“属下领命。”

    楚羽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全权放手让你去处理,你会怎么做?”

    孙财即答:“属下会先向梁发大哥请示,然后……”

    楚羽厉声截断他的话道:“我是要你全权负责这件事,马上给我答案!”

    孙财马上就回道:“回总楼主,属下回先向四护法的家人和近友逼供,不管他们肯说还是不肯说,事后全都杀掉,永除后患。然后属下会布置现场,造成他们四家人自相残杀的假像。”

    楚羽竟然满意的点点头,更有意无意地瞟了旁边的梁发一眼,问:“你的杀人理由呢?”

    孙财眼光闪动了一下,回道:“属下会请示梁大哥再做决定……”

    楚羽截口道:“我要你自己决定!”

    孙财立即就答道:“我会放出风声,‘琴棋书画’四护法,结伙谋叛前总楼主辰源大公子,由楚总楼主除了这些个大逆不道的内奸。他门四家亲友,惊恐之余,相互灭口,但楚总楼主仍且顾念旧好,大加厚葬,如此这般,还请总楼主您指示。”

    楚羽横睨了梁发一眼,见他站立的步姿略略有些改变,但神态依旧恭敬如常;楚羽这才向孙财嘉奖道:“你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沉吟了一下,楚羽突然又加了一句:

    “你以后多跟着我,有你出头的机会。”

    还没等孙财有所反应,梁发马上很为同伴欣慰庆幸地高兴道:“二弟啊,总楼主这是要起用、重用你小子了,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还傻立着干什么?还不谢过总楼主的浓恩厚意?!”

    孙财表情不自在的向楚羽躬身行了一礼,楚羽却已登岸,一路往“青衣楼”步去。

    这个时候,他已可肯定的确定一点:他寥寥数语略施小计,已经成功地离间了梁发和孙财梁彼此之间的信任。

    这点小事,楚羽只是顺便为之。

    大权才掌,百废待兴,千头万绪,一发千钧。这个时候的楚羽,他还有很多大事等待着他去做。

    他本身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立志要干一番大事业的狂生,他夺义兄辰源的权,只是手段,他要改革“青衣楼”,更弦易张,才是目的。

    他很早就不满意辰源把“青衣楼”仅限于江湖格局之中,在他眼里,那是一种“不思进取、不思上进”的行为。

    布青衣亡后,辰源开始认为,一旦将组织与朝廷党派挂钩联姻,“青衣楼”就会失去了原来的特性和本质,而变成了宦官朝臣的斗争倾轧的工具和刽子手。

    楚羽则完全不同意兄长的观点。

    他认为,组织要充分利用朝廷的力量,从军方、军功、军职着手替升,这是正路。此值兵荒马乱,朝廷各派系与外敌番寇或交战、或求和,党争不断,祸变丛生,楚羽就要藉组织的势力,与朝廷诸位大佬讨价还价,晋身宦途,一搏功名,从武林人物摇身一变为纵横捭阖于朝堂的掌权大将,再反过来藉军威号令天下武林,一统江湖。

    楚羽夺权之后,他矢志要改革“青衣楼”的政策和实力,来扩大、壮大他在朝堂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他要做天下第一。

    他非但要他的“青衣楼”成为“京师”第一大帮会,而且还要继续成为江湖上、武林中的第一大势力。

    他认为辰源的目光和眼界,太短浅狭窄了。

    辰源不想去招惹江湖恩怨,可是,你若不够强大,别人一旦壮大起来,就会来主动惹你。与其后下手遭殃,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就以辰“青衣楼”对“大风堂”的斗争为例,云飞扬暴死、孟东堂遇害、熊东怖自立为王、安东野下狱,“青衣楼”几次都有一鼓作气灭掉“大风堂”的机会;然而,“青衣楼”一旦占了上风,辰源便下令各分楼所属,不许对其赶尽杀绝,见好就收。

    对此,楚羽也曾无数次劝说过苏义兄,辰源却说什么:“做人一条线,日后好相见。如果你逼的太狠、太急、太绝,只会逼得所有残余帮会齿亡唇寒、都联手起来和我们背水一战,到了那时,别说什么开疆扩土,怕是连原本的家业都保不住了;况且,京里现在有‘权力帮’、‘高二党’、‘富贵集团’与我们一楼一堂,五股势力相互抵销,一旦我们吞掉‘大风堂’,实力暴涨,就会有人心惊胆寒、有人眼红心热,高处不胜寒,目标突显,树大招风,迟早有一天,也一定给人连根拔起,追悔莫及。”

    可是,楚羽却不怕这个。

    首先,他先与朝中阎尚书、蔡少傅、柴小王爷等几个最有力的几个大人物站成一线连成一片,就不怕给人从背后捅刀子了。

    至于“大风堂”,若不趁他们败绩虚弱时一举扑杀永不超生,一旦他们恢复元气东山复出卷土重来,就该轮到“青衣楼”招架不住了,以云端大小姐和安东野的脾性,敌方可不见得会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所以楚羽决定除恶务尽,杀敌绝门。

    要把“青衣楼”变成“京师”第一大帮会,楚羽掌权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大风堂”。

    如今的楚羽,羽翼已丰,实力已足,他再为君除奸,为国杀敌,以搏青史留名,以期万世垂青!

    饭要一口一口吃,雄图霸业也要一步一步的来,在没有将“青衣楼”推向高峰之前,如今楚羽最需要解决的一件事,就是——

    除掉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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