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的嘴角微微上翘,正想发笑,但笑容立刻凝固了,方才孙仁师那番话在自己耳边回响,定惠的顾虑绝非杞人忧天。杀降兵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俗话说兵不厌诈,受降如临敌,唐军在异国对着上万语言不通的降卒也是个麻烦事,寻机一股脑儿全屠了绝对是轻松省事,永绝后患的法子,无怪杀降虽然名声臭,但千载以来爱用的人络绎不绝。
“定惠禅师,你去告诉二位首领,就说是我说的!”王文佐加重了语气:“既然已经降服大唐,那前来拜见大都督就是应有之义,来的越早越能证明他们的诚意。至于他们顾虑的事情,我也明白,只要他们前来,我王文佐拼了自家性命,也要保住他们两人和他们的部众无事!”说到这里,王文佐拔出腰刀,在左臂上拉开一条口子,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方才所言,天地鬼神共鉴!若有半句虚假,鬼神不容!”
定惠见王文佐割臂发誓,神色微动,沉声道:“参军的心意,贫僧一定会带到,还请参军耐心等待!”
倭人营地。
“定惠禅师?怎么是你?”物部连熊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出使长安了吗?怎么在这里?”
面对物部连熊的询问,定惠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低下头:“我的确出使长安,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于是就给唐人当了通译,来了百济!”
物部连熊还想询问,却被守君大石扯了下袖子,这才闭了嘴。守君大石笑道:“这样也好,定惠,现在咱们都是给大唐天子效力,也算的上是殊途同归了!哈哈,哈哈!”
面对守君大石干瘪无力的笑容,定惠突然感到一阵厌烦,自己居然和这样一群家伙站在一边,他暗自叹了口气,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将王文佐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说:“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吧!”
物部连熊与守君大石走到一旁,商议了片刻后便回来了,物部连熊道:“我等愿意去拜见唐军大都督!”
“你们不害怕那是个圈套?”定惠问道、
“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守君大石苦笑道:“现在士兵们根本没有战心,唐人如果杀过来,就是土崩瓦解。如果逃走的话,回到筑紫,中大兄皇子知道这里的事情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除了投降唐人,我们已经没有出路了!”
“我明白了!“定惠点了点头:“那既然要去,就越早越好,迟则生变!”
唐军大营。
看着不远处的大旗,定惠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我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即便唐人要杀那两个蠢货,我也不会掉一根毫毛,我只是个僧人,没有一兵一卒,对唐人没有任何威胁!他告诉自己。
“前面就是大都督的帐篷了,你让他们两个在这里等候,我去通传一下!”唐军校尉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我们要在这里等一会儿!”定惠对物部连熊和守君大石道。
“当然,当然!”守君大石的声音有些颤抖:“物部兄,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明白的!是吧!”
“是呀!”物部连熊的情况要好些,但也笑的很勉强,他一边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一边说:“定惠禅师你与唐军中贵人很熟了吧?待会还请多多美言!”
看着两个同胞的模样,定惠突然觉得一阵厌恶,一声不吭的扭过头去。
帅帐内、
“真是好酒呀!”孙仁师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吸了口气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王文佐微笑着将酒杯往嘴唇上沾了沾,作为一军的首领,庆功宴上的酒自然是不错的,但也只能说不错,能让孙仁师如此失态的恐怕是胜利的滋味吧!
“是呀!已经好久没有喝到如此美味的酒了!”显然刘仁轨的感受与孙仁师相同,他将铜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既然援兵覆灭,周留城也就是指日可下,只要能拿下扶余丰璋,百济之乱大致也就平息了。刘都督,凭你这次的功劳,应该可以封一个县公了吧?”
“刘刺史说的哪里话,些许小功,刘某如何敢奢望封爵!”刘仁愿笑的已经合不拢嘴了,显然他心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谦逊:“对了,三郎!你是琅琊王氏之人,想必长于书法,待平定百济后,我打算制以百济记功碑,以勒我等此番大功,流传后世,便由你替我抄写如何?”
“这个——!”王文佐顿时愣住了,他穿越之前早已是移动互联时代,就连钢笔字都写得不多,更不要说毛笔了,穿越之后也是拉弓多过挥笔,这毛笔字最多只能说会写:“末将拙于笔墨,只怕难承好意,请都督另请高明吧!”
“哦!”刘仁愿本想借这个机会扬王文佐之名,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承自己未曾继承家学,这放在当时是颇为难堪的事情,显然王文佐来百济之前,家中的情况很一般。不过想来也是,若是王文佐家境不错,以琅琊王氏的子弟,又怎么会从一个火长干起呢?
“既然是这样,这件事就交给杜长史了!”
“卑职遵命!”杜爽是关西杜氏的子弟,自然答得十分爽快。这时,外间当值的中军进了大帐,在刘仁愿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好!让他们进来!”刘仁愿大笑起来,举起的杯子酒液四溢:“那两个倭酋就要进来了,诸位,应当如何处置他们?”
“杀俘不祥!”第一个开口的是刘仁轨,他环顾四周:“而且彼等既已解甲归降,我若再加害他们,周留、任存等城中贼寇只怕会穷鼠噬猫,会白白损伤不少士卒!”
刘仁轨的理由很有力,尽管在摧毁了倭人舰队之后,周留城的陷落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但城中可战之兵少说也还有万余人,如果死守的话,换唐军千把条人命一点也不奇怪,更不要说叛军手中还有许多其他城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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