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知道郇王兄的名字!”李弘神色未变,原来萧淑妃一共有一子二女,也许是因为是儿子的缘故,萧淑妃被杀后,李廉并没有被治罪,只不过将王号由大国许王贬为小国郇王,遥领申州刺史。古时男子同辈直呼其名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一般都是以字相称呼,其名反而知道的人就不多了,这种情况就被叫做以字行,比如高敖曹(名昂)、屈原(名平)、项羽(名籍)、伍子胥(名员)、蒋介石(名中正)等历史人物都是如此。像这种以字行的人的名都是亲近的人才知晓,李下玉能够说出兄长的名,李弘心下已经信了几分。
“也罢,你们二人且先随本王回宫梳洗休憩一晚,明日本王去面见圣上时再确认便是!”
“多谢东宫殿下!”
“殿下!”王文佐上前低声道:“可否先让这两人暂时在这里再住一晚,待明日您奏明圣上,真相大白之后再行事不迟。至多微臣待会送些被褥用具过来便是!”
“本王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人的身份,怎能还让她们住在这种地方?”太子李弘脸上现出一丝怒色。
“殿下!”金仁问道:“若是这两人真的是高安公主和义阳公主,那她们现在掖庭宫就是二位陛下的意思。您虽然是太子殿下,未曾二位陛下同意就将这两人带到东宫去,也是有违法度的。依照王参军的做法,会更加稳妥些!”
“是阿耶阿母将二位姐姐关在这里的?”李弘看了看四周,一张掀翻的床是屋里唯一的家具,散落满地的铺满稻草散发出霉烂味,破损的木窗根本这挡不住,寒风正从缺口不断涌入,墙角的火盆没有一丝温度,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距离东宫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破败的居所,里面住的还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姐妹。
“只有这种可能!”金仁问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若非王文佐紧挨着,根本听不清说了说什么。
“我明白了!”李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王文佐:“王参军,就按你说的做,待会你送两床被褥,还有香炉、木桶别的什么,给本王这两位姐姐!”
“喏!”王文佐应了一声。他注意到李弘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成人才有那种哀愁,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武氏李治这对夫妇却能生出一个如此心善的孩子,当真是奇怪得很。可惜在这帝王之家,心善有时反倒会害了自己!”
太子离开了,屋内只剩下王文佐、李下玉、李素雯。突然的寂静让王文佐突然有些心慌,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百济的这三年已经将自己身上每一点软弱和惶恐都剔除掉了,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有这种感觉,看来是错了。
“多谢郎君救了我姐姐!”李素雯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王文佐赶忙还礼:“殿下不必如此,这本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胡说!”李素雯的声音清脆而又急促,就仿佛一挺正在开火的机关枪:“这皇宫之内都是阿耶的臣子,可我和姐姐被关在这掖庭宫吃苦受冻这么多年,也没看到谁来做分内之事,倒是欺负我们姐妹的多的是。姐姐说的不错,我们姐妹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你也不要叫我们殿下,叫我素雯,叫我姐姐下玉便是!”
“住口!”李下玉在旁边越听越觉得不像话,竟然把自己姐妹的名字都告诉王文佐了,赶忙喝住妹妹,向王文佐敛衽下拜:“小妹言语无状,还请郎君莫要放在心上。”
“小殿下天真烂漫,童言无忌,臣下明白!”王文佐还礼道:“方才东宫殿下的吩咐二位也都听到了,不知要些什么,还请告知,在下也好送来!”
“烦请送两床毛毡,再送点木炭来便是!”李下玉道。
“只要这些?不要别的吗?”李下玉的回答让王文佐有些惊讶,这屋子里的摆设简陋之极,莫说是两位金枝玉叶的公主,便是长安城外一个寻常农户都不如,真不知道这两位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贵人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有人答应送来各种器具,却又拒绝了,确实有些奇怪。
“有羊毡可以遮盖,有木炭可以取暖就足够了!”李下玉道:“若是要的太多太好,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不如要的少些差些,倒还能多享用几日!”
王文佐惊讶的看了李下玉一眼,苦难果然能让人成长,相比起妹妹,这位姐姐就是明白多了,她也知道自己姐妹二人这些年来在掖庭宫中受的苦都是源自那个女人,至于生父,纵然不至于直接加害,也至少是不闻不问,甚至默许了。所以即便太子李弘念在兄妹之情在父亲面前替自己姐妹说情,其结果也不乐观,多半自己姐妹还要呆在掖庭宫中,若是现在要太多好用具,惹恼了那女人,反倒会施计策来报复,甚至加害自己姐妹。还不如只要两床毛毡,一点木炭,说不定还能引起一点可怜,保住姐妹二人的性命。
“那就取两床粗毛毡来,大殿下觉得如何?”
李下玉闻言一愣,惊讶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只见其身材高大,颧骨高耸,浓密的胡须与两鬓相连,一双黑亮的眸子明亮而又有神,闪着温柔的光,两腮不禁一红,她自幼便被囚禁在这掖庭宫中,能见到的男人只有阴柔而又残暴的阉人,哪里能见到这等英武而又懂得自己心思的男儿,一时间心中不禁生出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若是大殿下不说话,那在下就当做应允了!”王文佐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一旁的李素雯见状急了,正要叫喊却被李下玉扯住了:“妹妹莫喊,这位王参军是个善心人!”
“姐姐,你昏头了吧!”李素雯一听急了:“太子哥哥说让他那许多东西来,他却说只拿两副粗毛毡,这哪里是善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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