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杀人了!”李素雯颤抖的抽泣道:“太可怕了!”
“素雯,你平日里不是总说要替阿娘报仇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害怕了?”
“可这个女官不是阿娘的仇人呀?”
“素雯,阿娘的仇人是皇后,她有无数爪牙,这个女人不过是其中之一,如果你连她的一个爪牙都不敢杀,又怎么替母亲报仇?”
听姐姐提到杀母仇恨,李素雯脸色微变,她擦了擦脸上泪痕:“姐姐教训的是,是我错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让那恶女人知道我们杀了她的手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贱人同来的还有一个婢女在外面等候,你出去将她引进来,一起把她也杀了,我俩身材和她们差不多,只要换上她们的衣服,戴上帷帽就可以混出去了,逃出这里,我们再想办法!”
李素雯正是惶恐无计,听李下玉这番话,便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点了点头:“好,姐姐,就按你说的做,我这就出去引那贱婢进来!”
“先别慌!我们把尸体先藏起来!”李下玉叫住妹妹,两人将那女官的尸体搬到床上,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方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你出去就和那贱婢说这女官突然昏倒了,引她进来,待会动手时就和方才一样,你抓住她的双手就是!”
“嗯!”李素雯点了点头,走出门去,片刻后便又带着一名小婢回来了,口中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正说着话就突然昏倒了,我和姐姐把她扶到床上躺着,你来看看吧!”
“想必是这几天太累了!”那婢子看女官背对着自己朝内而卧,上前正要看个究竟,突然李素雯抓住自己的双手,目光阴冷。
“你这是作甚——”她下意识的觉得不对,正要挣扎,一根细绳突然从背后套了过来,勒住了咽喉。
“素雯,你抓紧了!”李下玉勒住了那婢女的咽喉,一边双手用力向后拉,一边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背心,那婢女双手被抓,咽喉被勒,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没了气息。
“姐姐,已经没气了!”李素雯探了探那婢女的鼻息,低声道。
“甚好,快,你换这婢女的衣服,我换那女官的衣服,快些,迟则生变!”
“嗯!”李素雯应了一声,赶忙去解那婢女的腰带,可不知道为何,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打了结,半天功夫不但没把死者的腰带解开,反倒是越解越紧了,扯成一团成了一个死结。
“素雯,你怎么还没换完?”
李素雯回过头,只见李下玉站在一旁,身上已经换了那女官的衣服,不由得本能的低下头:“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只是怎么都解不开——”说到这里,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李下玉见妹妹满脸都是惶恐,显然是因为刚刚杀了人,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自己这个妹妹生在帝王之家,却没有享过几天的福,年纪轻轻就被打入冷宫,过得还不如皇宫中的最低等仆役,好不容易有点转机,却又被逼的亲自动手杀人,若是母亲地下有灵,当真不知道会作何等想。
“素雯你莫急,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姐姐来解便是!”李下玉将妹妹拥入怀中,轻轻的拍打了两下妹妹的背,柔声安慰道。
在李下玉的拥抱和安慰下,李素雯紧绷着的身体很快松软下来,她摇了摇头:“不用姐姐来,我也能成的!”说罢她挣脱了李下玉的拥抱,三下两下的就解开了婢女的腰带,将其衣服脱了下来,又脱下自己衣服换上。
“姐姐,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置?放到床底下去吗?”
“不,院子里有口水井,丢到水井里去!”李下玉道:“这样晚一点被贼人发现,我们可以增加一点逃走的时间!”
“嗯,姐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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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仁问宅。
“郎君!曹文宗在府外求见?”黑齿常之低声道。
“曹文宗,就是那个曹将军?”王文佐啜了口酒,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几乎把这个人都给忘了:“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说!只说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只可当您的面说!”黑齿常之观察着王文佐的脸色:“要不干脆就说您有事出去了,回绝了便是!”
“算了!让他进来吧!”王文佐摆了摆手:“当初看他是个本分人,若非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找到我这里来了,只当是积德行善了!”
“是,那我马上引他来!”
片刻后,曹文宗进得门来,便屈膝下拜叩首:“小人叩见王司马!请王司马施以援手,救曹某满门!”
“曹将军请起!”王文佐给曹文宗这一下弄得有点懵逼了:“你这是作甚!起来说话!”
曹文宗却不起身:“小人哪里当得起将军二字,乃是罪人,不敢起身!”
王文佐见曹文宗这样子,也只得让仆役拿个垫子来,让曹文宗跪在垫子上:“你说是自己是罪人,难道你参加了前几日的暴乱?”
“那怎么会!”曹文宗赶忙分辨道:“小人虽然自小未曾读过什么书,也是知道是非对错的,那等为非作歹的勾当小人平日里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何况是去做!”
“我记得小乙说你门下还有几个弟子也都有些本事,难道是他们做了歹事?”
“那几个孩子虽然有些本事,但平日里小人管束的还严,如何敢做那等事。那日暴乱时小人带着弟子闭门自守,并未做过什么歹事!”
“那既然未作歹事,你为何来求我?难道是官府冤屈你了?”
“倒也不能说是冤屈!”曹文宗苦笑道,原来自从上次的暴乱之后,朝廷就下诏要征发六万长安恶少年去安西从军,曹文宗一家人也位列其中,所以才跑到王文佐这里来求告。
“六万恶少年?朝廷好大的手笔呀!”王文佐不禁咋舌道,他看了看曹文宗:“不过你这年纪怎么算也不能算是恶少年了吧?”
“司马有所不知,这次征发的不止是恶少年,还有赘婿、商贾,只要是长安城中无赖游手之徒的都在征发之列!”
“那你也不算吧?”
曹文宗露出一丝苦笑:“小人虽然对家中子弟管束的严,但却有几分虚名,京中恶少年中也有些人在小人那儿学过几日刀弩的,于是京兆尹便把小人的名字列入其中了!”
听到这里,王文佐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次事变之后,朝廷征发恶少年固然有增加安西兵力,增强对吐蕃防御的目的,但更主要的是为了清除长安的潜在不稳定因素,像曹文宗这种武艺过人,又有许多弟子的人物,就算他本人再怎么谨小慎微,也很难逃过上头的名单。
“我大概明白了,那你想要如何呢?继续留在长安?还是别的怎么样?”
“司马您说笑了,小人哪里还敢奢望留在长安?”曹文宗摇头叹道:“也不瞒您,小人当初来长安确有想凭一身本事上报国家,建一番功业,光宗耀祖的心思。可年纪渐长却一事无成,便想着能把祖宗传下的本事传下去,把这几个孩子培养成才;可经由这次的事情之后,小人就明白了这长安不是寻常人能待的地方,便是没被征发去安西,小人自己也是要走的!”
“你不想留长安,那为何又不想去安西呢?难道是因为那边要和吐蕃人交手?”
“小人不是不想去安西,也不是不想与吐蕃人交手。而是不想被这样征发去安西!这次被征发去安西的六万人便如罪人一般,任凭当地将吏役使,甚至还会被当做奴隶贩卖,只怕还没遇到吐蕃人,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王文佐也明白了过来,唐代这种征发恶少年虽然名义上是派去当兵,但和通常的府兵和募兵并不一样,更接近于后世的充军,到了安西之后绝大多数人只会沦为当地官员的奴仆而非战士,而当地官员也会随意虐待役使他们,曹文宗就算武艺再好,再想杀敌报国立功,也不会想以这种形式去安西的。
“原来还有这等事!”王文佐点了点头:“那你为何不逃走呢?以你和弟子们的身手,应该不难逃走的吧?”
“司马您有所不知!”曹文宗叹了口气:“我若是逃走,不但家人会被牵连,而且也无处落籍,只能躲到终南山中去当流民,迫于生计很快就会沦为盗匪,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这倒是,却是我未曾想到!”王文佐叹了口气,唐代的户籍制度虽然可以说漏洞百出,但那是对有钱有势地方豪强,对曹文宗这种虽然武艺过人,但无财无势的普通人来说,就如同蜘蛛网一般绵密不透风,尤其是关中地区,能够种地的地方肯定早就被开垦干净,曹文宗和他的家人弟子们要么去给豪强老爷们当僮客奴仆,要么滚到鸟无人烟的终南山脉深处去当流民,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一小块有水源的谷地还能种种地,否则就只能当强盗土匪了,早晚被官军灭了割了脑袋请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王文佐思量了片刻,沉声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过两天再给你一个答复!”
“多谢王司马?”曹文宗大喜,赶忙叩首。王文佐没有避让,受了他这一拜,待其出了门,才沉声道:“来人,伍小乙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
傍晚时分。
王文佐放下汤碗,惬意的吐出一口长气,他不得不承认金仁问家的厨子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家伙,只凭自己口头描述就能把梅干菜扣肉、虾仁蒸蛋、醋溜白菜这几个家常菜还原的七七八八,着实是不容易,王文佐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向金仁问开口索要这个厨子陪自己一起去百济了。
“郎君,您要见我?”门外传来了伍小乙的声音。
“嗯,是的!”王文佐点了点头:“吃了没?”
“还没有!”
“没吃?那正好进来一起吃点,给小乙拿副碗筷来!”
伍小乙有些犹疑的看着王文佐,只见对方满脸油光,门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七八个菜盘,显然是正在吃饭。正当他犹豫的身后,婢女已经取了碗筷来,摆放在几案上。
“我已经吃完了,你自便吧!”王文佐一边喝着汤,一边剔着牙,笑嘻嘻的指了指桌上的盘子:“这几个菜都不错,你在外头可是吃不到的,别嫌弃是剩菜,谁叫你来的时候不凑巧,我都已经快吃完了,将就一下吧!”
伍小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食物诱人的香气在勾动他的食欲,稍一犹豫,他拿起碗筷吃了起来,随着开吃,他下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将桌面上的几个盘碟一扫而空。
“我说的没错吧!这厨子手艺很不错的,这几个菜宫里都未必吃得到!”王文佐笑道:“诶,给小乙倒碗热汤来,消消食!”
兴许是入口的食物化解了伍小乙心中的戒备,他紧绷着的脸颊松弛了不少,他接过汤碗,喝了一口:“郎君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吩咐说不上,晚上和我一起出去转转吧?”
“晚上?”伍小乙惊讶的问道:“您应该知道吧?天黑之后长安城坊外可是要宵禁的!”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这宵禁应该管不到你,也管不到我吧?”
伍小乙看了王文佐一眼,将碗中的剩汤全部喝完:“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你吃好了,那就现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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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西垂,笼罩四方。
“请从这边走!”黑齿常之小心的推开坊边角门,用手中的火把为王文佐照亮道路。
“郎君!”伍小乙低声道:“我还是想要劝您一句,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天黑之后上街,晚上的长安街头可很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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