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稚年听见身后突然没声音了, 往回扭头,头顶蓦地搭上来一只手,搁他脑袋上。
夏问寒缓声询问, “再歇一会儿,喝点水吗?
夏稚年茫然,点点头, “我去更衣室拿。”
少年爬起身, 披着两条大毛巾哒哒哒往更衣室跑。
江鸢盯着他背影, 表情有些失神,怔怔转向大儿子。
“小寒, 年年上次、上次不是不记得这个了吗?”
夏问寒眉头轻轻皱着,缓慢点头,“嗯。”
“那、那……”
江鸢神情似惊似喜, 心里激动,几乎有些站不稳。
小儿子刚找回家那会儿,他们要确定这个孩子身份,一开始是看模样长得像,在dna结果出来前, 他们又看了看后颈。
年年在刚出生的时候, 脖子后面就带着四个小小的红点, 稍长大点后能看出围成了一个规整的梯形图案。
位置很巧, 在后颈下面一点。
属于穿着衣服看不见,自己回头照镜子也一样看不见的地方。
那会儿,年纪还不大的大儿子刚算完数学题, 抱着弟弟问她。
“妈, 弟弟脖子后面有个梯形, 他是不是以后数学会很好?”
江鸢听了止不住笑, “小寒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古板没情调,那叫张开翅膀的小蝴蝶形。”
幼年夏问寒:“???”
“哪里像了?”
他睁大眼来回打量,死活看不出来,但江鸢一锤定音,这四个小红痣就变成了蝴蝶形。
那会儿,年年才四岁。
后来五岁的时候年年丢了,刚找回来后他们曾问他,记不记得后颈的痣。
但那时候的年年对这四个痣完全不知情,他们拍了张照给他看,他也只是沉闷阴郁的“哦”了一声。
“梯形的四个痣,够你们辨认身份了吗?”
后来dna结果出来,他们高兴孩子找回来了,就对蝴蝶形这事没有提过。
“小寒。”
江鸢笑容惊喜,抓住大儿子的手。
“年年那会儿没想起来,现在是不是相处久了,慢慢想起来一点了?!”
小儿子任何和家里多亲近些的行为举止,都会让她高兴。
夏问寒倒是依旧沉稳,没显露出几分喜悦来,轻轻拧着眉头。
“妈,你先别急着兴奋。”
他脑袋里来回思索,声音低沉。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人还是那个人,但妈你不觉得,年年和刚回来那会儿,性格差别太大了吗。”
夏稚年在泳池水里泡了好久,他呛着一回,夏家人也不愿意催,怕催的着急再出点什么意外,就让他在水里慢慢泡着玩。
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晚上回去做梦都是在水里泡着,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落水咸鱼,吸饱水分还是不会游。
之后这个游泳训练就变成了三天来一回的固定活动。
夏稚年:“……”
咸鱼反驳无效,忧愁叹气jpg
周四下午。
晏辞坐在位置上散漫刷题,眼帘半垂着,右手拇指和食指时不时转圈笔,指节骨骼线条十分流畅好看。
夏稚年时不时看两眼过过眼瘾,照旧踩着凳子前杠,手机支在桌洞里,抱着包薯片悄悄玩手机。
课间的时候,一个长发带眼镜的秀气女生从后门进来,落落大方走到夏稚年边上,敲敲桌面朝他笑了一下。
“你好啊,新同桌。”
叶白珂弯了弯眼睛,“老秦说我们俩个子都不算高,到时候换到前面一点去。”
夏稚年:“??!!!”
我giao?!
夏稚年心脏猛地重重一跳,倏忽扭头去看旁边的黑芝麻汤圆。
晏辞手里拿着笔,转笔动作一顿,笔尖点到纸上,落出一个圆圆的浓黑色斑点。
抬眸,脸上一贯的温和笑容有些顿住,瞧向学习委员叶白珂,稍有疑惑。
“新同桌?”
夏稚年:“!!”
坏了坏了坏了!
他心里一紧,张嘴欲言,“是——”
“老秦说这学期换一下座位,我和夏稚年坐到前面去,让夏稚年告诉你,班长你不知道吗?”
叶白珂愣了一下,声音惊讶。
“……??”
晏辞缓缓回头,望向身旁少年,唇角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声音轻缓,“哦,同桌,你早就知道这事。”
夏稚年:“……!!”
嗷。
夏稚年咬咬唇,琥珀色眸子看过去,头顶呆毛蔫哒哒的,声音绵软,“老秦找过我,让我给你说来着。”
少年扁嘴,垂垂视线,心里砰砰打鼓,“……我给忘了。”
他是真忘了。
本来还记得,结果那天游泳练完脑袋都空了,睡了一觉,醒后什么也记不起来。
……唉。
夏稚年叹气。
晏辞眼底染上几分幽深,眼尾细疤晦涩,歪歪脑袋,声音轻缓,“是周一老秦找你,我问你,你说他唠学习哪天?”
“……嗯。”
晏辞扯扯嘴角,笑容十分温润,声音微凉,“乖,老秦让你换,你就答应了?”
夏稚年被他笑的后背一凉,眼睛睁圆,匆匆道:“没有,我拒绝来着……就是没成功。”
“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就想拖一拖……”他瞄晏辞一眼,蔫蔫道,“然后就给拖忘了。”
晏辞看看他,再看看也是一脸惊讶的叶白珂,抿唇,片刻,缓缓心绪,抬手摸摸他脑袋。
叶白珂先回去了,给他俩留空间,夏稚年稍有惊讶。
他还以为晏辞会生气呢。
毕竟黑芝麻汤圆这么强的掌控欲。
晏辞看出他眼神,抿唇,声音放轻。
“是有点不高兴,但不是对你。”
他恨不得绑在跟前的年糕团子,就这么被调走跟别人做同桌去了,他能高兴才怪。
“我去找老秦,你在这里等我。”
晏辞起身,身高腿长迈开步子去到办公室,开门见山,老秦拿出一样的说辞。
“班长啊,你俩关系好我知道,但你看看小夏的成绩,没有提升反而还退步了,这怎么高考啊。”
晏辞想到少年故意模仿原主的烂字,眉头轻蹙,“再等两星期,两星期后有小测,如果他成绩还是不行,那就换,如果提升了,那就不换。”
“班长啊,小晏啊。”
老秦抱着保温杯摇摇头,语重心长,“要提升早提升了,小夏成绩不进反退,就算你再有把握,那也要让别人试一下。”
“说不定学委教的也不错,或者更好呢,你们俩还总上课说话,现在要以高考为重,是不是。”
“先这么坐一阵子,不行再换回来。”
晏辞:“……”
晏辞:“…………”
晏辞心情不太美丽。
老秦可能是看他俩上课小动作太多,夏稚年成绩也没提上去,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换。
没一会儿又一个从办公室回来的学生,带回一张打印出来的座位表,贴到教室前面。
“换座位啦!老秦说下节自习课就搬!”
晏辞:“……”
周五换还改成周四换了。
晏辞紧紧抿唇。
座位改动幅度其实不大,晏辞还有元朗楚青笺邹子千他们都没动,教室后排那一小撮人就夏稚年搬了。
改到了邹子千的前排位置。
夏稚年自己其实也不太想换,他觉得和晏辞坐一起挺好的,搬得时候磨磨唧唧。
再看晏辞,唇角弯着,眼底晦暗,笑容看着黑漆漆的。
元朗感觉这俩人像是被无情拆散的牛郎和织女,依依不舍的,周围气压冰凉感人。
眼睛滴溜溜转,噤声不敢言语。
夏稚年瘪嘴搬着东西到邹子千前面,左边同桌是学委叶白珂,正前面是赵矜矜和她同桌一个叫杨菁的女生。
“前同桌哇。”
后排邹子千和他打声招呼。
“你又变成我前桌了,真是缘分剪不断啊,哈哈哈,就是班长一个人坐最后一排有点孤单。”
之前想把晏辞关进地下活动室的齐锦转学了,还有个不高考,直接出国了,班里现在总人数是奇数,新转来的林似羽挪到前面去,刚好晏辞落单。
夏稚年回头,晏辞坐到了他原先位置上,隔着一截走道,视线斜斜交错。
一个人坐着,眉眼清隽,目光一瞬不瞬望向他这边。
……看着孤零零的,简直有点可怜。
夏稚年心头一软,朝他眨眨眼。
晏辞抿唇,还是不高兴。
十分不高兴。
夏稚年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试图安慰安慰掌控欲旺盛的黑芝麻汤圆。
【,】:猫猫翻肚皮jpg 其实也没多远,你最后一排坐在我那里,我倒数第三排,就斜着一条过道。
消息叮——的弹出来,屏幕显示。
【yc】: tt
夏稚年:“……”
夏稚年稍稍有点无语,又觉得黑芝麻汤圆有点好笑,继续打字。
【,】:高三强制住宿……
夏稚年摸摸耳朵,感觉有点红热羞耻,咬咬食指。
【,】:我能不能住你那间呀?
【,】:猫猫探头jpg
晏辞瞧着屏幕,这会儿才多少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唇角扬了扬。
【yc】:乖崽,想清楚,我会锁门的 _
【yc】:藏在宿舍,关上门也有可能被人发现哦。
夏稚年:“……!!”
藏不藏的,不要总拿出来说啊啊!
夏稚年杏眼睁圆,耳垂烫了点,咬咬牙,愤愤打字。
【,】:那行吧,那我不和你住了,我自己住去。
晏辞笑了一下,眉眼微弯。
【yc】:乖崽,要讲诚信,怎么能反悔呢。
夏稚年:“……”
邹子千打量着他先是同桌,再变成前同桌,再再变成前桌的有缘人,此刻正侧着身子斜对着最后一排,在手机上啪啪啪打了好半天字。
虽然他不想看别人屏幕,但座位就这么大点地方,一不小心还是扫到了上面的联系人。
清晰的【yc】两个字母。
……好家伙,班长。
下课时间,在同一间教室里,隔着一排座位半个走道,不超过两米距离,啪啪手机聊天聊的挺欢啊。
走两步不行嘛?
邹子千人间迷惑,啧啧两声,脑补自己是个浪漫的吟游诗人,摇头无声感叹——
啊,可能就是人家小同桌初分别的情趣吧。
晏辞坐到了原先夏稚年的位置上,这样能离年糕团子近一点。
正琢磨怎么把人弄回来呢,班群里,新办理住宿人员的寝室号也提前出来了。
晏辞在509。
而夏稚年……在507。
晏辞:“……??!”
晏辞脸色瞬间黑下来,联系负责这方面的学生会成员。
他之前通知过那边,把年糕团子安排到他寝室,怎么突然变了。
那边匆匆忙忙查,“啊找到了,前几天,夏稚年家长打过来电话,要给他办单独住宿,底下学生会成员不知道你的话,对这类家长要求很熟,直接就给办了!”
“家长名字是……叫夏问寒!”
晏辞:“……”
晏辞脸色难看,微笑仿佛要鲨人似的。
晚上,夏问寒带着几个人过来帮弟弟收拾宿舍,夏稚年就在边上跟着,吃完饭,又收拾一会儿,终于把不知道为什么和晏辞不在一起的宿舍弄完。
十一点半,已经很晚了,夏稚年累得慌,直接回宿舍坐下了。
其实也不用他干什么,去晏辞那里坐着等等就好。但夏大哥拉着他不让走,问东问西,什么这个放哪里那个放哪里,一连串的问,就是不让走。
……全程盯到现在。
夏稚年洗了个澡回床上躺平,本来想给晏辞发个消息,但两眼一闭立马睡着,脑袋里昏昏沉沉。
又是那个梦。
他看完整篇同人,关灯躺回床上。
“叩叩。”
轻轻两下敲门声在黑暗里响起。
夏稚年蓦地惊醒,坐起身,额角沁着细小汗珠,俯身把脸埋进掌心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明明不记得有人来敲门。
宿舍里黑黢黢的,夏稚年把夜灯打开,看着颜色稍刺目的灯光,感觉这个夜灯没有晏辞用的那种颜色暖,抿抿唇。
半夜两点多。
……他好饿啊。
他醒过神,感觉清醒无比,肚子瘪的不行,目光在小小宿舍里转悠一圈,找出来一桶泡面,烧开水泡上。
香气渐渐弥漫开,带着暖暖热气,熨帖神经。
刚搬进宿舍还有点陌生,他除了在夏家是自己睡,其他时候好像都是和晏辞一起,突然搬进新宿舍,还有点……莫名的不适应。
宿舍是门牌号单数一排,双数一排,他和晏辞住隔壁。
夏稚年坐回床上,盯着床边一小块墙,他没记错的话,墙后面应该就是晏辞的床。
夜里,周遭安静,夏稚年看着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伸手屈起指节,轻敲敲墙壁。
“咚咚”两声轻响。
夏稚年:“……”
夏稚年回神,感觉自己有点犯傻,大半夜的在这敲墙,揉揉脸转回去。
刚要动作,突然间——
“咚咚。”
墙后面突然传来同样的两声动静。
夏稚年:“???”
夏稚年呆住,眨巴眨巴眼,“咚咚咚”,敲了三下。
紧跟着那边“咚咚咚”又三下。
夏稚年:“??!”
他睁大眼。
这不会是什么另类的建筑材料老化或者回音吧?
那边像是猜的他在想什么,没等他敲。
“咚。”
轻轻的一声。
紧跟着手机消息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简单的两个字。
【yc】:过来。
夏稚年眼睛圆润,看着那条消息,再看看时间,莫名有点口干舌燥,燎着火似的,打字回过去。
【,】:你不会是被我吵醒了吧?
【yc】:没有,过来。
夏稚年抿抿唇,喝了口水压压莫名的躁动,眼睛微亮,迅速下床。
楼道里漆黑无光,像在进行一场秘密的探访,挖宝似的,带点期待。
门被轻快的叩两下,很快打开,夏稚年杏眼圆滚滚,抬眼看去,瞧见张神思清明的清隽脸庞,弯着眼睛笑一下,声音很小。
“晏辞,你没睡啊。”
晏辞低头看去,少年手里端着碗泡面,穿着单薄的短袖短裤睡衣,光着白嫩脚丫,毛茸茸的头发有点乱,眼睛清亮明媚,带着笑。
他心头软了一下。
眸色微暗,指尖一阵阵的麻痹酥痒,将少年拉进来,锁上门拿开泡面。
忽然上前,手揽在少年腰侧,往前一步将少年抵到门上,微俯下身,额头压上他肩膀。
“乖崽。”
他声音低哑。
夏稚年:“??”
“嗯?”
夏稚年后背靠着门,感觉身子被提起来一点,两脚踩到拖鞋的鞋面,能隐约察觉到再底下的脚掌骨骼隆起的形状,懵了一下。
“怎么啦?”
换成以前,这种距离他立马就得躲,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渐渐适应了晏辞的靠近。
像那把钥匙。
他把禁锢的钥匙亲手送出去。
关上门藏起来的同时,也打开了未知的潘德拉魔盒。
晏辞握着他腰,声音沉闷,在寂静夜色里有些虚弱沙哑,叹息,轻轻道——
“我难受。”
先是座位,再是宿舍被横插一手,年糕团子倏地跑这么远,让他有种抓不住人的错觉。
他下午看着年糕团子和新同桌说话,晚上再和夏问寒走一起,心底嫉妒晦暗不断翻涌。
……他的年糕团子,他的。
为什么都要盯着他的人。
晏辞眼底墨色涌动,深不见底,里面埋藏着无数的疯狂妒忌与不虞,许久没有全面发作的皮肤饥渴症,从夏问寒来时就开始轰然蔓延。
这个病会因为嫉妒他人能够以获得触碰安抚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或许他不需要这个病症。
他本身就是这样疯狂嫉妒,本身就不理智,想要将人严密的禁锢在不见光的角落里。
让他只有自己。
晏辞手臂收紧了一点,抱紧怀里少年,垂眸,遮住里面的可怖颜色。
夏稚年看见他手臂上几道清晰的抓痕,意识到这是发作了,眨眨眼,把手放他胳膊上。
“这样好点嘛?”
晏辞感觉手臂上一点柔软触感,轻笑,声音沙沙的磨人耳朵,“不太行。”
“乖崽,这是很久没有过的全面发作,用处不大。”
只是一个座位和宿舍就把他激成这样。
年糕团子要是真跑了,他可能会疯。
晏辞漫不经心想。
夏稚年被他抵在门上,整个人被抱住,动作受限,眨巴眨巴眼。
“你先松开吧,这样抱,隔着衣服也挨不到。”
“而且我的泡面要坨了。”
“……”
还惦记着吃呢。
晏辞闷笑两声,直接把人抱到自己床上坐着,再把他的泡面拿到桌上。
夏稚年被他抱来抱去习惯了,面色如常,看一眼对面那张空床,这会儿才发现那床是铺好了的。
被褥柔软整齐,只是在昏黄夜灯下,这么整齐就显得没有人气,有点冷。
夏稚年顿了一下,抿唇,有些诧异,“你这床……”
“给你准备的,可惜没用上。”
夏稚年指尖微蜷,瞧瞧晏辞,心里淌过点夜灯暖光的似的温度,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怎么都有点怪,结结巴巴哦了两声,揭开泡面盖子。
晏辞坐在他边上,垂眸,握了握冰凉手臂,每一处毛孔都像被放大,无数虫子钻进去不停啃咬,一路爬上敏感神经。
“晏辞。”
夏稚年感觉他脸色不太好,想到他刚说的全面发作,抿抿唇,琥珀色眸子干净透亮。
“你,要不然……”他耳根微热,咬咬牙。
“……抱抱我?”
晏辞唇角弯起来,声音很轻,“小面积接触没什么用,大面积……”
“乖崽。”他笑笑,“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给你洗澡的时候咬我好几口。”
夏稚年:“……!!”
啊啊啊啊啊能不能把喝醉时候的事揭过去忘掉啊啊啊!
他脸上发烫,耳垂泛起的红晕在夜灯下并不明显,反而有种暖玉的模样,看得人很想碰碰试一下手感。
夏稚年咬紧牙,红着脸哼唧一声,小声道:“醒、醒着的时候,勉强能……容忍一下。”
“嗯?”
晏辞微顿,望着他的眼底颜色愈发深了,声音很轻。
“那,能容忍我到什么地步呢?”
夏稚年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耳根红热滚烫,总觉得这话题羞耻的让他想揍人,扁扁嘴,“你需要到什么地步啊。”
“我需要到什么地步,都可以么?”
晏辞俯身靠近一点,眼底黑黝,似有似无的笑漫开在唇边。
夏稚年被他看的莫名别扭,转开头不看他眼睛,浅浅哼唧。
“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让你……稍微试一下。”
晏辞唇角笑意扩大,零星笑意钻进皮肤表层里,明明还没摸上,他却感觉自己病症快要消失无踪,心情蓦地好起来。
不,还是不消失比较好。
晏辞从侧面伸手,箍住少年腰侧,手臂发力轻松将人端起来。
“?!”
夏稚年手里还捧着泡面一口没吃,猝不及防海拔升高,眼睛张大,飞快捧紧手里的碗。
只眨眼间,海拔又落回去,但屁股底下却不再是柔软床铺,反而是两道坚硬的触感。
穿着短裤的腿毫无预兆和另一个人体温直接接触,皮肤相帖,异样的触感激的少年浑身一颤,当即想站起身跑远。
“唔……”
少年闷哼一声,眼睛睁圆,触感太过敏锐让他有丝异样的惶恐,脑袋一空直接想跑。
肚腹处却揽过来一只手,后背触碰到宽阔怀抱,上臂被压住,修长手臂松散舒展,拢住他捧着泡面碗的手。
他整个人被包裹住。
无处可躲。
“乖崽。”
晏辞将暖洋洋软和和,细嫩团子似的少年抱到自己腿上,下巴搭上他肩膀。
舌尖抵过尖锐牙齿,摸摸少年毛茸茸脑袋瓜,缓声安抚。
“乖,忍一下,一会儿就适应了。”
“不是说好了,让我试试。”
夏稚年:“……!”
夏稚年唔了一声,颤巍巍的,想反悔。
腿上这种几乎从没和人接触过的皮肤遽然和另一个人直接相帖,体温渐渐融合,从未有过的感觉刺激过头,他本能伸长腿想先站起来。
结果白嫩脚丫子晃了晃,硬是死活够不到地。
夏稚年:“……”
晏辞失笑,膝盖抬高一点,让少年愈发远离地面,“乖,地上凉。”
“……唔!”
凉你大爷。
动作间有细微摩擦,夏稚年一个激灵,身体愈发僵的厉害。
“好了好了,乖。”
晏辞摸摸他头,轻声安抚,“我不动了,乖崽,你别绷的像块石头,吃泡面吧,要坨了。”
夏稚年:“……”
这样吃?!
这样怎么吃?!
少年眼睛溜圆,晏辞看出他念头似的,笑笑,唇角微弯,“我又不碍着你动手动嘴吃东西。”
夏稚年:“……”
夏稚年肚子实在的咕噜一声。
晏辞笑声轻缓,胸腔一点震动传到少年后背上。
这他喵的。
夏稚年咬牙,耳根通红好似滴血,拿着叉子吃泡面,泡面放桌上,他俯身又直起来,稍有动作就带着腿上擦动,头发发麻,干脆端起碗捧到跟前。
晏辞伸长手臂想给他抽张纸巾,身体微动。
少年蓦地绷紧僵住,手上泡面碗抖了一下。
晏辞眼疾手快扶住碗,单手托着,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明笑意落进少年耳朵里。
“……乖崽,我好像,发现了。”
他把纸巾放到少年手心里,顺便抽走叉子,慢条斯理卷起一截面,送到少年嘴边,语调轻缓,“不喜欢别人碰你,不喜欢皮肤接触,是因为……敏感么?”
夏稚年:“……”
夏稚年僵着不动。
晏辞和缓笑笑,把叉子上的泡面边缘在少年唇边碰碰,“好吧,不说就不说。面真的要坨了,快吃。”
夏稚年:“……”
夏稚年后悔了,他今晚就不该来这给自己找麻烦,耳朵嫣红,扁扁嘴,嗷呜把面咬走。
晏辞这次发作远比之前厉害的多。
夏稚年昨晚在晏辞这睡的,蜷缩着身子,四条胳膊四条腿挨在一起,但晏辞还是时不时抓挠一下。
第二天上课,夏稚年坐到前面去,晏辞挨不着人,那种躁动烦闷又开始上涌。
嫉妒火焰熊熊。
眼底墨色汇聚凝固,望着少年那边。
早上交作业,新同桌学委叶白珂也是组长,夏稚年直接把作业递到旁边。
他之前一直都是按老秦说的抄晏辞作业,晏辞白天写完,他晚上拿回去抄。
昨晚换座位,他就自己胡编乱造了点上去。
叶白珂一眼扫过去没几道对的,稍有震撼,但没表现出来,淡定放到小组作业里。
“夏稚年,我听老秦说,你之前是一直抄班长的作业,现在换座位,你的帮扶负责人也变成我,你改抄我的吧,我每天放学前给你。”
夏稚年摇摇头,杏眼圆润,客气拒绝。
“谢谢,不过不用,我感觉抄不抄没什么区别。”
叶白珂长发拢成马尾,朝他笑一下,“你别不好意思呀,我们现在是同桌了,既然你觉得没用,那我每天给你出十道题,你做,不会我教你。”
夏稚年:“……”啊。
这是个负责任的女孩纸。
夏稚年纠结。
说实话他是想和晏辞接着坐的,但调座位缘由是因为成绩,他如果在新同桌帮助下成绩提升,那老秦更不会把他挪回去。
要是没提升……那可能是再换个新同桌。
不过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同桌,你英语我看字母写的还行,可以多练练字帖,我有多余……”
“不需要。”
低沉声音在身后响起。
夏稚年扭头,看着站在走道的晏辞,琥珀色眸子清澈,眨巴眨巴眼。
晏辞摸摸他头发,唇角弯着一点点弧度,声音稳当,理所当然似的,又重复一遍,“他不需要。“
叶白珂懵了一下,“可我同桌……”
晏辞听着同桌这两个字有点扎耳朵。
他之前从邹子千手里抢走这个称呼,现在这个称呼又被别人拿走了。
他怎么听怎么不愉快,唇角弯了一下,“年年每天的学习进度我会负责,下次小测年级排名前进二百名,我就把人带回去。”
夏稚年:“……??!”
怎么突然改口叫年年?
我敲!周围都是人,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干嘛?!
不对,前进二百名?不如直接干掉他啊啊啊!
夏稚年眼睛溜圆,脑袋里弹幕疯狂刷屏,一时竟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
周围同学听着这仿佛宣誓占有权似的话齐齐一惊。
“……晏辞。”
夏稚年小小出声。
晏辞俯身靠近他耳垂,私语似的,轻叹,声音很低。
“年年,我难受,哪哪都不痛快。”
身上是。
心里也是。
夏稚年仰头,杏眼圆润。
黑芝麻汤圆明显不正常,攻击性危险性比平常飙升许多。
……又或者说,平常藏的好,只是现在流露出来了。
难搞啊。
夏稚年叹气,扁扁嘴,没说什么,借着动作不经意拉他手一下,指腹摸着蹭蹭,想帮他缓解一下。
很快想松手,结果一下被反拉住。
电光火石间对视一眼,夏稚年生生从晏辞眼睛里看出几分不满和委屈,过了会儿才让他把手松回去。
夏稚年:“……”
艹,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啊啊!
这才第二天,他就感觉遭不住了。
黑芝麻汤圆太能折腾了,幺蛾子一堆。
不过晚上的时候,晏辞突然说要带他出去玩,夏稚年不清楚黑芝麻汤圆又搞什么,跟他去了。
高三要求强制住宿,但这个住宿更多体现在中午,不能再中午回家吃饭,浪费时间影响午休,晚上时间长,不嫌麻烦的依然可以回去。
夏稚年跟着晏辞出去,到了地方才发现,居然是上次摩托车那里。
“晏辞。”
夏稚年眼睛一亮。
“来这干嘛呀?”
傍晚凉风习习,周围没别的人,就他们两个,晏辞心里和悦不少,笑了笑。
“带你来玩,想玩么?”
他想着之后的打算,估摸着得提前把人哄高兴了。
所以专门来一趟。
夏稚年惊喜,“想啊!”
他惦记好久了!
晏辞给少年带上头盔,笔直修长的腿支地,跨坐上去,夏稚年紧跟其后,往前抱着他腰。
“轰隆隆”的油门声震耳欲聋。
“嗖”一下。
车子几乎离弦箭一样,瞬间冲出去。
迎面风吹在身上,畅快肆意,夏稚年眯起眼,心脏剧烈砰砰跳动,杏眼弯着,嘴角飞快上扬。
晏辞将油门转到底,轰隆隆的声音加剧,周围一切都被模糊掩盖。
只有风。
和近处靠着的人。
夏稚年眼睛亮晶晶的,小小“哦豁”一声。
晏辞听见了,唇角弯一下,带着他转了几圈。
重新回到起点,突然问一句,“你驾照学怎么样了?”
夏稚年:“??”
“挺好的啊。”
他本来就会。
晏辞笑笑,清隽眉眼裹着笑意,“那你想骑么?”
夏稚年:“??!!”
“可以吗?我没有摩托车驾照啊。”
夏稚年猝不及防抬起头,眼睛明亮,带着满满刺激欣喜。
晏辞唇角微勾,十分好说话,“我带着教你,不会有事,学么?”
夏稚年毫不犹豫,兴奋点头,“学,当然学!”
“乖崽,先别着急,教你……当然可以。”
晏辞瞧年糕团子高兴模样,漫不经心歪歪脑袋,似笑非笑。
“说声好听的听听。”
夏稚年:“……??”
夏稚年摸摸自己因为兴奋发红的脸,声音清澈,脆生生的。
“哥哥教我!”
……
……嘶。
晏辞吸口气,眼角都晕开一点笑意,被喊的十分愉悦,麻痹的指尖和疾驰都没能发泄出去的烦躁忽的消退。
唇角勾着,带着夏稚年换了位置。
摩托车把手很低,要俯下身子,夏稚年撑在这么个野性凶蛮的机器上面,感觉浑身血液火烧火燎。
后背压下来一点重量,晏辞带着他手,给他讲前面驾驶的各个部位。
夏稚年听的全神贯注的,全然没在意被握着的白嫩手爪子。
等记得差不多,嗷嗷兴奋的准备上手,握上车把,晏辞在他后面,伸长胳膊盖住他手,拢着怀里少年,虚握着油门刹车,给年糕团子当保险。
夏稚年弯起眼睛,心脏飞快跳动,握住油门。
嗖一下,车子瞬间窜出去。
他上手很快,开始开的挺慢,后面迎着风,感觉前面的视野异常宽阔,酣畅淋漓,忍不住开始加速。
晏辞感受着不低的时迈,瞧瞧近处兴奋的年糕团子,迎着风,轻啧一声。
忽然又有点不高兴。
他以为重点是“哥哥”和“教他”。
结果年糕团子的眼睛里只有教他,没有哥哥。
晏辞:“……”
呵。
他轻咬咬牙齿。
夏稚年玩的开心,就是不清楚黑芝麻汤圆为什么突然带他出去玩。
之前是看他心情不好才带着去的。
夏稚年没想明白,第二天下午放学,又该去学游泳。
晏辞寸步不离的跟着。
估计因为他刚学,本身还有哮喘,夏问寒和江鸢今天也来了。
江鸢见到他俩温柔笑笑,“年年,小辞,快来快来。”
“妈妈,哥。”
夏稚年上前,弯着眼睛笑一下。
江鸢催着他去换衣服,让他抓紧时间多学点,多锻炼一点。
夏稚年把衣服换完,手链摘掉,但进到泳池后进展依旧很缓慢。
他畏惧喘不上气的感觉,一进到水里就总想跑,晃晃悠悠一身水,回回蹲下去不超过五秒钟。
江鸢:“……”
江鸢无奈,也不太催,看眼时间,站在泳池边上轻喊他和陪在边上的夏问寒一声。
“年年,小寒,上来歇一会儿吧,喝点水。”
夏稚年点点头,环顾一圈却没看见晏辞。江鸢顺着他视线,笑了一下,“小辞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就回来。”
夏问寒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夏稚年:“……”
夏稚年弯着眼睛笑一下,总觉得大哥好像对晏辞不是很喜欢的样子,笑道:“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更衣室拿几瓶水。”
他跑到更衣室外面,打开门,高端会所的门静音很好,鸦雀无声。
门刚开一条缝,里面出现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影。
男生面如冠玉,清隽斯文,正低头看手里拿着的金色手链。
晏辞神情散漫,目光微垂,想着之前的发现。
年糕团子学校学习应该不错,单从学骑车那会儿就能看出来,学习能力很强。
……也或者,他本身是考过驾照,会开车的。
但得到的信息愈是详细,符合条件的就愈发少。
查了许久,还是没有对得上号的。
年糕团子……
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晏辞抬手,链子轻轻垂落,他瞧着那枚红色的宝石坠,脸上有丝漫不经心的可怖愉悦。
不知碰了哪里,坠子一分为二。
露出中间的一个细小的金属装置。
模样有些熟悉。
夏稚年瞧着,忽的想到什么,琥珀色眸子一缩,神情呆了两秒。
他上一世见过这个。
那是个高精度的……定位器。
“哎你一身水别挨着我。”
“嘿,就不。”
外面两个人嬉闹路过,声音格外清醒,晏辞蓦地合上坠子,转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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