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
晏辞脸上发红, 努力冷酷道:“也不能摸。”
什么你摸我我摸你的!
酷暑盛夏,路上人少,这地方又偏僻, 人更少。
马路上一辆面包车疾驰过来,划出一道热浪, 嗖的在路边停下。
晏辞背对着, 夏稚年正好看过去, 一眼看见一个高大男人飞快从车上下来,悄无声息直奔这边, 手里拿着什么。
“!!”
好像不太对!
小孩儿杏眼溜圆, 敏锐察觉到什么。
“哥哥小心!哎哟——”
手猝不及防被拉住,猛地一拽,夏稚年没反应过来,倏地撞进同样不高的小哥哥怀里。
晏辞揽着小团子,警惕紧绷,“你们要干什么?!”
夏稚年扭头,这才看见自己背后也有个人,高高瘦瘦的男人, 对于不及腿高的小孩来说, 几乎是遮天蔽日的高度。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 浑然不将小孩放在眼里, 直接提溜起来, 手里带着迷药的布直接捂上来。
“都带走!”
晏辞:“!!”
他睁大眼,眼睁睁看着白嫩小团子被拎着衣领提起来,毛巾捂上去, 小孩唔唔挣扎。
身后衣服被一把抓住, 晏辞眸子里带着点凶, 黑漆漆的,抓住身后男人手腕,避开毛巾,一口咬上去。
“啊艹——!”
男人痛呼一声,啐骂一句,伸长手猛打了几下。
晏辞闷哼出声,下一瞬,带着刺鼻气息的粗糙布料直接捂上口鼻。
意识陷入昏沉前,他努力睁大眼,看向前面,白嫩小团子已经被弄晕,被人拎在手里。
夏稚年再醒的时候,是被晏辞叫醒的。
身子底下摇摇晃晃,烟味混着刺鼻滞闷的汽油味,被热气一熏,异常难闻。
“夏稚年?”
“夏稚年?”
有人叫他。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面前晏辞松口气,小声叫他,“你怎么样?“
夏稚年眨眨眼,清醒一下,看见晏辞手上绑着绳子,再一低头,自己手上也有。
前面两个男人坐在正副驾驶座,车子飞快行驶,外面已然是荒僻郊区。
小团子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他们这是被人强行带走了。
那两个男人发现他俩醒了,但并不在意,两个五岁的小孩,对上两个正值壮年的成年男性,简直毫无威慑力。
晏辞冷冷记住两人长相,转回来,压低声音,“你还好吗?”
夏稚年摇摇头,白嫩侧脸蹭了一道灰渍,琥珀色眸子愈发柔软,声音软软的,“我没事,哥哥你呢?”
“我也没事。”
“我们是要被拐卖掉嘛?”夏稚年瞧一眼两个坏人。
晏辞停顿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他刚刚问过几句,但两人完全不和他说话,开了车一路直奔郊区。
小团子看一眼密封的车厢,空气不流通,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嘴巴扁了扁,眼睫扑扇。
晏辞瞧瞧他被绳子勒的通红的手腕,小年糕团子皮肤嫩,磨了几下,几欲见血,有些红肿。
他放轻声音,“你害怕吗?”
车厢里两个小小的孩子挤在一起。
明明刚认识十分钟,现在却好像有那么点相依为命抱团取暖的亲密感。
“有一点,不——”夏稚年咬咬嘴唇,勇敢摇头,“我不害怕,我爸爸妈妈一点会来救我们的,哥哥也不要怕。”
晏辞心底没那么轻松。
他如果真的被拐,他不
确定父母是否会来救他,而且即便来,拐卖如果很容易被找到,那也不会有那么多找了几十年最后生离死别的案例。
晏辞不清楚他俩为什么被绑,只以为是儿童拐卖。
但他不知道的是,事实要比他想象的残酷的多。
夏稚年身上有些痒,不知道怎么,脖子上冒出一片片的红痕,鼓着小红点。
车子骤然停下,在偏僻山区,两个男人下车,拉开后车门,越过离门更近的夏稚年,一把抓住晏辞。
“艹他妈的,下来!”
抓人的就是那个被晏辞咬伤的,一身烟味,骂骂咧咧。
晏辞不太配合,男人抬手往他肚子上砸了一拳。
“哥哥!”
夏稚年惊呼,晏辞咬紧牙,一声不吭。
另一个胖点的男人哎了一声,“妈的,你轻点,还要换赎金呢,别打坏了!赶紧送上去!”
晏辞:“?!!”
赎金?!
小哥哥被一把拉下车,夏稚年眼尖的看见男人准备关车门,想将他一个人关在车上,要把他俩分开!
“唔,哥哥!”
他年纪小,两个人呆在一起,还能硬撑着说不怕,但被单独丢下,心底顿时有些慌。
“放开我!”
晏辞挣扎,撞向车门,指尖费力的捉住小团子衣角。
“别怕。”
“□□妈!小屁孩烦死了!”高个男人一拳想砸下去。
“哎哎哎,这都是钱!”
晏辞脑袋转的飞快,“你们要赎金,不能伤害我们,要不然你们一分也拿不着!”
赎金?赎谁?
是有预谋的绑架还是看他俩穿着价值不菲,随意下手?
这时候不能分开。
他死死攥住小年糕团子衣服,男人骂了一句,往地上吐口痰,“艹,麻烦。”
“一块带上去得了。”
两个男人甚至不太和他们说话,一手拎着一个往山顶上去。
夏稚年被绑着手,拎着后衣领,脖子上的红点又多了一片,痒的厉害,忍不住张开嘴喘口气,脸色有些白。
“你怎么了?”晏辞看过去,皱着眉,转向男人,“他不舒服。”
男人混不在意,“死不了。”
晏辞眸子黑漆漆的,“你们如果想拿到赎金,他不舒服,要是出了事情,钱拿不到不说,当心有人找你们麻烦。”
“哈哈哈。”胖男人大笑起来,“小孩儿口齿还挺清晰,不过换赎金可不是他,是你晏家少爷啊。”
马上到山顶,已经能看见点人影,两男人放松警惕,说笑起来,“本来就想绑一个,结果路边多一个,这小孩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买一送一,挺划算。”
晏辞怔了一瞬,僵硬睁大眼。
……买一送一?
小年糕团子是被他拖累的。
到了山顶,有粗狂声音传来,“带来了?晏家少爷,值不少钱吧,哈哈哈。”
“带来了,还多一个,和这晏少爷认识,估计也是有钱人家的。”
夏稚年不知怎么,有些难受,喘不上气似的,还浑身发痒。
晏辞看着他,有些僵硬,“夏稚年。”
夏稚年勉强应了一声,“哥哥,你——”
“就是他,就是他,那就是我儿子。”
又一道尖利声音传来,异常熟悉,盖住小年糕团子话语。
晏辞没听清小团子说了什么,是骂他还是叫他滚?
抬眼看去,山崖边上,穿着奢华的女人被紧紧绑住,惊恐大叫。
“卫家真的不看重我的,你们要那块地,我
爸不会给的。”
“那是我儿子,晏时威儿子,你们绑他,找晏时威,晏时威找我爸施压,那样有用!”
卫茵跑到半路突然被抓,自由近在眼前,明明近在眼前了!
结果横生变故。
她怎么能甘心!
面容美貌的女人哭声尖叫,“你们绑他,绑我儿子,放了我吧,我没什么用的,我准备跑,准备去找我男朋友的。”
晏辞看向那边,恍惚一瞬。
……妈妈。
绑匪毫不客气给她一脚,“吵死了,闭嘴!”
“哎哟,哈哈哈,豪门夫人找情人,还私奔,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晏辞被丢到女人边上,夏稚年被丢在在远一点的地方。
晏辞瞧着女人,有些愣愣,回不过神,轻声叫她,“……妈妈。”
“我不是你妈!”
卫茵尖叫,“都是你!都是你!你出生了晏时威才不放过我,卫家才不放过我!我和阿辰已经要结婚了,我们快要结婚了!现在他死了!”
“……妈妈。”
晏辞听不懂,黑色的眸子望过去,深藏着丝脆弱。
但埋的太深,没人看的出来,卫茵对着那双黑沉的眼睛,看怪物猛兽似的回避。
头顶烈日炎炎,光线刺眼,晏辞瞧着她,却觉得眼前发昏,耳边一片死寂。
周遭像一部开了加速的黑白默片,没有声音,只有画面飞速流转。
绑匪联系卫家要地,卫家不给,口气坚决,全然没有回旋余地。
但绑匪已经收了晏家的钱,一定要把卫家的地要来。
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卫家更在乎的应该是女儿,而不是外孙,见状,拉来小小的晏辞,抽出匕首,准备扎两个洞放血威胁。
晏辞被绑着手脚,没挣扎,只安静的垂着眼。
寒光闪过,匕首高高扬起。
下一秒,一个人影飞快扑过来。
锋利寒刃擦过脖颈,滚烫血液瞬间溅起。
女人带着满身血,歪在他怀里。
晏辞脑袋嗡的一下。
“……妈妈,妈妈!”
拿匕首的绑匪惊诧,匕首当啷落地,后退几步。
“艹,这娘们自己扑上来的啊。”
“草,这咋办,死了?”
“这他妈没死也活不了!”
“妈的,跑!”
晏辞挪到女人跟前,呆呆唤着,“妈妈,妈妈,妈妈!”
卫茵躺在地上,血液飞快流逝,她大睁着眼,好像完全没听见旁边声音,看向虚空,忽的露出个明媚灿烂的笑。
带着少女的纯粹炙热,满怀欣喜。
“阿辰,我们团圆了。”
转瞬没了气息。
晏辞愣愣。
绑匪四散,小小的孩子没了魂似的坐着。
“哥哥,哥哥!”
稚嫩绵软的声音传来,带着急切,戳破他耳边隔音似的膜。
晏辞恍惚抬眼,看见个染了一身灰土的小孩儿,咳嗽着,手腕脚腕被绳子磨得通红,跌跌撞撞跑过来。
小孩儿咳嗽着,努力深呼吸,用匕首把晏辞身上绳子割开,胳膊上也漫开红点。
不太敢看地上的血,只望着他,伸着手臂抱过来。
小小的身子挡住他视线,声音很软。
“哥哥,你别怕。”
晏辞有些失神,脑袋里尖锐的疼,恍恍天光,暴晒的阳光落下来,他却只觉得冷。
他妈妈因为他离不开晏家,没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小年糕团子因为他,遭无妄之灾被绑上山。
都是因
为他。
妈妈不要他,这小孩儿,也一样。
他抬眼,声音像滩死水。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夏稚年琥珀色的眸子看过去,他小,又被家里人宠着长大,没经历什么可怕场面,只是看着小哥哥这样子,握住他手指,声音软和。
“哥哥。”
“你、你不高兴的话,哭一哭吧,我安慰你,我妈妈说,哭的时候有人安慰,就不那么难受了。”
血蹭到晏辞身上,又蹭到靠过来的夏稚年身上。
晏辞浑身冷的厉害,眼睛被刺得发痛,推开他,“滚开。”
夏稚年猝不及防,张大眼,摔坐到地上。
他身上的红点又开始蔓延,爬上脖子,他忍不住去抓,却骤然闷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喉咙发紧,怎么也喘不上气。
小身子直接歪了下去。
“夏稚年!”
晏辞回神,惊慌靠近,跪坐在小孩边上,抓着他手,“夏稚年?你怎么了?”
“……我不、不知道。”
夏稚年声音细弱,几乎说不出话。
手心沾了灰土,他歪着身子,额头朝小哥哥膝盖贴近,带过去一丝温度,剧烈喘息。
“你……别怕。”
“我带你去找医生。”
晏辞慌了一下,把软绵绵的小孩揽着抱起来,他力气倒是够,就是个子不够,抱着怎么都有点费力。
换了个方向将小年糕团子背起来。
夏稚年趴在他背上,短短的胳膊绕着他脖子,努力喘气。
“你妈妈,咳咳咳咳……”
他回头看了一眼。
晏辞眼眶发红,慌乱不已,黑黝黝的眸子泛起潮湿。
“我晚点再回来这里,你忍一下,别睡觉。”
夏稚年脸色白的厉害,明明喘不上气的是他,他却觉得,小哥哥也要窒息了。
他伸手抱住晏辞脖子,额头蹭蹭,软声软气,“我不睡,哥哥,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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