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秦嫣坐了过去。
季乐鱼没有动。
林非看着他, 有些无奈，“你先上去。”
他的话很平静，季乐鱼看着他的眼睛, 能在他的眼里找到包容与温柔, 不同于自己的虚伪, 他的真实又清晰。
季乐鱼点头。
他向来乐于听林非的话, 现在在外人面前，更不会让他难堪。
他只是抬起手, 喂了颗提子进林非的嘴里，“早点上来。”
林非“嗯”了声, 看着他转过身, 慢慢上了楼梯。
他回头望去, 秦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
林非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问道，“怎么了？”
秦嫣这才抬起头，眼里有很明显的迷茫与悲伤, 她咬着唇，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非很有耐心的等着她开口。
许久，他听到秦嫣难过的声音, “季乐鱼说, 他不打算谈恋爱，这是真的吗？”
“嗯。”林非应道。
“为什么啊？”秦嫣不明白。
她在季乐鱼面前拼命忍着的眼泪在这一刻漫了出来, “他怎么就不想谈恋爱呢？是他遇到了什么事吗？还是他只是暂时这么想的？他不喜欢女生吗？什么样的女生都不喜欢吗？”
林非看着她这哭泣的样子, 什么都明白了。
他抽了张抽纸递给了秦嫣, 声音平静却有着淡淡的温度, “或许以后他会想，但现在的他，确实没这个打算。”
秦嫣低着头，眼泪在这一刹彻底落了下来。
林非安静的看着，没有说话。
“那这样，我还应该和他表白吗？”她怔怔道。
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林非。
“如果你想告诉他你的喜欢，那自然可以。”
“那我如果想要个答案呢？”秦嫣红着眼睛看他道。
林非没有说话。
秦嫣听着他这无声的答案，眼泪愈发汹涌。
“他不喜欢我。”她低声道，“他不想谈恋爱，不想和任何人谈恋爱，包括我，对吗？”
林非没有回答她。
然而有时候，不回答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秦嫣深呼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她抬头冲林非笑了一下，眼眶微红，“我明白了。”
她说，“这事你就不要告诉他了，不然以后我们再见面就该尴尬了。”
“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没意识到，以后我们就还能做朋友。”
“嗯。”林非答应道。
“谢谢。”秦嫣笑道。
她站起身，握着手里沾湿了的纸巾，往外走去。
林非走在她身边，把她送出了别墅。
“你明天还来吗？”他问。
秦嫣摇头，“我不会的内容，我的家教也能教我，我只是想借口来见他罢了。”
林非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秦嫣转头看他，“季乐鱼说，你也不打算谈恋爱，是吗？”
“嗯。”
“为什么啊？”秦嫣不明白，“你们都这么优秀，这么好，喜欢你们的人那么多，你们为什么反倒不想去谈恋爱呢？”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爱情。”林非平静道，“没有必要的感情，也自然无须强求。”
秦嫣听着他这话，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面容，突然就
很佩服。
“你真的好厉害，从小到大，我们这些和你同龄的人都被你比对的好像很幼稚。”
“人各有优缺，不必与他人比较，更无须妄自菲薄。”林非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秦嫣听着，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她想。
小时候的他，就像个面冷话少的小大人。
现在，更是成熟可靠起来。
他其实还是很温柔的，也难怪最开始，她感兴趣的，喜欢的，一直都是林非。
“嗯。”她点了点头，“我走了。”
“路上小心。”林非轻声道。
秦嫣再次点头，上了王叔的车。
林非看着他离开，转身往回走去。
他刚走进屋，就看到季乐鱼正倚在二楼的楼梯上，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一口一个的吃着提子。
——仿佛他吃的不是提子，而是他。
林非从容的上了楼梯，走到了他面前。
季乐鱼看着他，毫不掩饰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林非没有说话。
季乐鱼轻笑，“不说我也知道，还不是她喜欢你，她向你表白了是吗？”
林非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转头看他道，“不是。”
季乐鱼疑惑，“不是？怎么可能，她一听到你没有恋爱的打算，立马就想就去找你，这还能不是？”
“是听到我吗？”林非反问他道。
季乐鱼闻言，仔细想了一番之前的情景。
突然，他似是恍如大悟般，颇为不敢相信的看向林非。
“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
林非语调轻缓，“我没有任何意思。”
季乐鱼简直难以置信，“她喜欢我？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林非：……
林非看着他这懵懂的样子，只觉得秦嫣这眼泪还真是白流了。
“她明天不会再来了。”他道，“后天也不会了。”
“为什么？”季乐鱼不解。
“因为她的家教能帮她答疑解惑。”
“那她这两天还来咱们家？”
季乐鱼说完，瞬间意识到什么，张开的嘴再次缓缓闭上。
——她是为了他来的，她想见他，借机亲近他，所以故意来让他答疑解惑。
季乐鱼在这一刻，难得的沉默了。
本质上，他并不为秦嫣喜欢他而高兴。
但是他又为秦嫣喜欢他而安心。
这样，秦嫣就不会向林非表白，林非也自然不会和她有其他关系。
他心里的戾气在这一刻消散。
只是……
“她怎么会喜欢我呢？”季乐鱼不理解。
“喜欢你的人向来很多。”林非回答他道。
“可不应该包括秦嫣啊。”
他和秦嫣的关系，如果一定要分类，也只能勉强归于朋友。
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秦嫣，更没有和她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出了这间屋子，他和秦嫣，不管是见面还是说话，频率也就只比陌生人多一些。
他爸爸的朋友的妹妹，这是季乐鱼一直以来对秦嫣的定位。
也因为这个定位，他不会不搭理秦嫣，可同时又因为仅是这样的定位，他平时出去玩甚至都不会想到她。
而她，竟然喜欢自己？
季
乐鱼叹了口气，“我就说还是得学习吧，这一毕业，什么事都出来了，秦嫣都开始喜欢我了，这要是爸爸知道，估计得吓一跳。”
“你要告诉爸爸吗？”林非问他。
“当然不。”季乐鱼毫不犹豫。
“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这让爸爸知道了，下次他见到秦妩姐估计会尴尬吧。”
很明显，比起秦嫣，他更关心林洛清。
他甚至已经考虑到了林洛清知道这件事，见到秦妩会尴尬。
却还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在乎，现在的秦嫣，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心思永远只在固定的人身上，其他人的喜怒哀乐，并不在他的意识范围，以至于他根本想不起，更别提关心对方此时的心情。
他是真的天真纯粹，也是真的残忍无情。
某种意义上，秦嫣这时候知道了他对恋爱的态度，也是好事，林非默默想到，如果注定要被拒绝，在刚爱上时被拒绝，总比爱了许久，才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更容易放弃一些。
他这么想着，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季乐鱼跟在了他身边，把手里装提子的水晶碗递到了他面前。
“给。”他乖声道。
林非看了他一眼，季乐鱼脸色如常，眼里有着似有若无的轻松与笑意。
他缓缓拿起一个，塞进了季乐鱼嘴里，“你吃。”
秦嫣回到家，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稍稍缓解了自己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失恋的情绪。
她躺在床上，和自己的朋友发着微信，诉说着自己这无疾而终的初恋。
【不应该啊。】孙梦道：【他之前对你不是挺好的吗？】
秦嫣：【可能只是把我当朋友吧。】
孙梦：【可他单独带你去他的房间，还不让他哥进去，每次你去他家，他都主动和你一起说话一起看电视，就算之前在干别的，听到你来了，也会下楼陪你，这也是朋友？】
秦嫣：……
秦嫣以前觉得这或许是季乐鱼也有点喜欢她，可现在，她觉得这大概就是朋友。
秦嫣：【可能他对其他人也这样，只是我没看到。】
孙梦：【怎么可能？我去周群家，周群都从来不这样对我，他这不比周群主动？周群还说自己喜欢我呢！】
秦嫣：……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季乐鱼表现的这么明显，他就是不想谈恋爱，林非也沉默的承认了季乐鱼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她难道还能自作多情吗？！
孙梦：【唉，可能真的是他现在还没开窍，不敏感，说不定等他以后开窍了，也自然就想谈恋爱了，那时候你要是还喜欢他，再和他表白吧。】
发完，孙梦又忍不住感叹道：【主要是他要是不喜欢你，何必对你这么殷勤呢？又不是有别人喜欢你，他不主动你就会去别人那里，所以他这要是不是出于喜欢，总不能真的就是单纯的温柔过头了吧？那也太罕见了。】
秦嫣看着，不知为何，突的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紧紧的盯着孙梦的文字，看着她那句“又不是有别人喜欢你，他不主动你就会去别人那里”。
她突然有些战栗，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她的脑海中思绪纷飞，那些过往不断重现，她似是想起什么的，退出了和孙梦的聊天，打开了和季乐鱼的微信聊天记录。
秦嫣不断的往上滑，不断的看着，越看越手指抖得厉害。
是了，是了。
她之前就为此疑惑过。
她之前就发现了，这么多年，每一次，每一个时期的聊天记录，都是由她发起。
都是她先找季乐鱼，季乐鱼才回复。
她匆忙回到手机主页，去翻她的通话记录，翻得仔仔细细，却找不到一个季乐鱼主动给她打的电话。
她记得自己以前还和季乐鱼抱怨过这事，季乐鱼怎么说的呢？
他说，“你不是要拍戏吗？我怕打扰你。”
秦嫣瞬间笑了起来，越笑越悲哀，越笑越难看。
她在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那些刚刚还困着她的疑惑在这一瞬豁然开朗。
她的脑海中再次响起季乐鱼的声音。
“他不给别人画画。”
“他肯定不愿意，你不用问了，我是为了你好。”
“是我送的。”
“他很忙的，你不要去打扰他。”
“什么话？我帮你带给他。”
“你也不希望自己贸贸然进去，引起他的讨厌吧。”
“你不是要走吗？不走了吗？”
那些话语夹杂着过往的回忆，一幕幕重现，最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年幼的季乐鱼关上了门，和林非道，“你不准进来。”
然后他笑着看着她，眉眼漂亮，话音温柔，“我陪你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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