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驹苦着脸笑了笑,道:“是演练场上弄伤的。”

    “你的上舍生是怎么评的?”江星阔又问。

    泉九‘噌’得一下就冒火,生怕泉驹使了什么歪心思,鹦鹉学舌似得把江星阔的话又吼了一遍。

    江星阔耳朵疼,淡淡道:“你闭嘴。”

    他对泉驹勾勾手指,岑开致有些无语,怎么跟招猫逗狗一个动作。

    泉驹乖乖的站到他跟前,江星阔让他坐,他就挨着条凳坐下了,道:“我弓马不及上舍,不过策问补足了。”

    “我猜也是如此,你是后进的上舍,又偏靠了经文策问,他们不喜,在演武场上使绊子了?”

    泉驹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撑得住吗?”江星阔平静的问。

    “撑得住!”泉驹没有片刻的犹豫。

    江星阔似乎是满意,指腹在岑开致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不论何时何地,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不会变,官场也好,学舍也罢,一律如此,你出身平民,即便有你叔父这一层关系,在武学之中也是不够看的。”

    “大人,这些我都明白,我能处理好,叔,我,”泉驹一扭脸,对上泉九担忧的目光,他笑了笑,道:“我在学舍里也有要好的同窗,并不孤立无援。”

    泉家的旧宅已经卖了,房钱泉驹执意不肯一人收着,说要与泉九分,泉九也不想拿,他就交给泉九请他另买屋舍,两人同住。

    既如此,泉九干脆在瞿家边上没几步路的偏巷里买了一处一进的小院。

    他与瞿青容说好了,虽不是入赘,但为了照顾二老,婚后两人还是住在瞿家。

    这小院平日里给泉驹一人住,也不需多大。

    “结婚之后,我要是哪天跟你婶吵嘴了,就来这瞌一觉。”泉九搂着棉被躺下,只可惜不是瞿青容温软的身躯,道。

    “你和婶婶吵过架吗?”泉驹见过瞿青容几面,总觉得她不似瞿夫人那般目光和顺慈爱,反而有一种隐含的威严,不过待小叔倒很体贴宠爱。

    宠爱?

    泉驹刚被揉了一瓶去瘀伤的药酒,又喝下半口,辣得舌头都木了,浑身的酒气,脑子里乱飘飘的,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懂,只摇摇这一脑袋的浆糊。

    “没吵过,我多好脾气。”泉九打了个呵欠翻过身,“睡吧。明还要早起进学呢。”

    武学的休沐只得一日,泉驹第二日便回去了。武学有专门的学袍,不比国子监学子的宽袍大袖,武学学子的学袍束口收腿,没那么风流倜傥,不过胜在利索。

    “小马儿,回来了?”与他要好的胡沁刚要伸手拍他,想起他有伤,收回手挠了挠脸,“快快换上衣裳,咱吃饭去,我午膳还没吃,留着肚子等你呢。”

    上舍生的学袍是绯红色的,穿得人很精神,泉驹抖开衣裳一看,裆部好大一个窟窿。

    胡沁彪了一串脏话,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泉驹自然也生气,不过胡沁比他先炸了,倒叫他冷静下来,道:“你上半年那身短了的衣裳还在吗?截一块给我,我把这补上。”

    胡沁无语的指了指那一个洞,“补丁打这?你不叫人笑话死,以为你夜里没事儿干,都在磨银枪呢!磨出洞了还得打补丁!”

    泉驹听得嘴角直抽抽,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夜里磨得最起劲是你。”

    胡沁气得直拍他脑门,道:“傻子,人家弄你!你就这么生受着了?”

    武学与太学都在西湖北角的钱塘门内,本朝重文轻武,武学之规模自比不得太学巍峨古朴,不过朱漆乌瓦,远远看去,也是端正厚重。

    “从前眼只瞧着太学,倒没留意武学也在边上呢。”岑开致对瞿青容道。

    钱塘门内热闹,书画集、药集、古董集、香料集轮番开市,今日便是书画集和香料集,恰对了瞿青容和岑开致的胃口,两人便一道来了。

    瞿青容看着太学里走出年轻俊才们,各个一脸意气风发,她有些艳羡的笑道:“下辈子还是投个男胎的好。”

    她们两人站在一处,一个清冷雅致,一个柔美昳丽,实在养眼。见瞿青容看他们,便有几人会错了意,笑着上前攀谈。

    瞿青容即便是笑,也是对着岑开致,并没半分好脸色给这些轻浮子。

    岑开致相貌更出众些,气质又亲和,那几人从瞿青容处没讨到好,也不管岑开致正专心去挑拣香料,凑上来就开始卖弄学问来了,唧唧哇哇说了好些,岑开致又不能堵耳朵,听了几句,近半是瞎扯。

    一般提到香料分两种,闻的和吃的,但其又不一定分的那般清楚,丁香、茴香、藿香、豆蔻、砂仁、姜黄一类,便是又可以焚又可以食的。

    闻的香料大多金贵,出自草木植被如沉香、苏合香、龙脑香等,又或源自动物躯体如龙涎香、麝香等。这些香料都十分金贵,价比黄金,此处卖的并不多。

    岑开致此番前来,为得是买些胡椒、花椒、孜然、草果、白术、桂皮一类炖肉烹鲜的香料,将入冬了,天寒下来,就愈发想吃那种口感浓厚,滋味繁复的吃食,自然少不了香料衬托。

    旁的也就罢了,胡椒是真的有些贵,一钱就要一两银子。那蕃商汉话说的并不好,只知道摇头晃脑的不许岑开致砍价。

    “诶,比老汉,”那圆脸蛋,还一团孩子气的小郎君半天没见岑开致搭理他,就对那蕃商道:“便宜些呗,我们公厨的香料也都是从你这进的吧?多少银子一斤来着?”

    被叫做比老汉的蕃商说:“你们,多,她,一点点,还便宜?”

    摊子后边走过一个蕃人,同比老汉是一家,两人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阵,虽说是叽里呱啦的番语,但叫岑开致听个分明。

    “那就按你说着来吧。”岑开致一扬下巴,示意那人。

    两蕃人一愣,不明白岑开致的意思,就听她施施然道:“我买的少,不敢与太学公厨的一斤十两做价,我买五钱,算一两行吗?”

    蕃商互看一眼,见摊子前头好些太学学生,岑开致巧笑嫣嫣,落在他们眼中甚是狡诈,竟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就给岑开致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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