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阳欢快的冲着正在上马车的岑开致,喊道:“岑阿姐,帮帮忙。”

    大理寺的守卫也曾跟去南山寺,闻言小跑过来询问岑开致,得知他们是江海云的夫人和小舅子,就放行了。

    倒欠岑开致一个人情,施明依心中大为不快,自己是出门没看黄历,这才惹出这么一场笑话来。

    难得岑开致有闲,江星阔有空,却没想吃来一件大案。

    瞿青容见岑开致挑了车帘往后瞧,笑道:“唉,什么叫望穿秋水,大抵如此了。若是有人今夜难眠,不如来同我睡?”

    “泉九留在太学了,不得空。”岑开致回嘴。

    瞿青容勾勾岑开致的下巴,道:“日后与他有一辈子好睡的,只怕睡厌了他,我不贪这一日,还是美人好。”

    岑开致怕痒躲开,笑道:“真好似个嘴坏花心的浪荡子。”

    她们倒是笑闹得欢,泉九和江星阔却头疼得紧。

    毒源已经查出来了,是一道冬日的例菜,炙羊肉锅子。

    虽是例菜,却也有不同。太学与武学一样,学生分为上、内、外三舍。上舍生的羊肉夜半就得卤下,鸡鸣时分就得做起,才赶得上午膳。先卤再煨,羊肉是上好的羊肉,切了腿块连皮带骨的大肉,还放了好些香料药材下去一通熬煮。

    肉香汤浓,滋味入骨,什么叫鲜,鱼羊为鲜,这一口汤就是鲜之一字最好的阐明。再配上一个酥皮的芝麻饼子,咬一口绵密软嫩的羊肉,嘬一口奶香滋味的羊汤,这一餐饭食吃得人神魂都乐意供奉。

    内舍生的羊肉锅子就差一些,余下那些较为肥腻的羊肉部位就给了他们,配料简单些,汤倒也熬得浓白,再撒一把芫荽,就上一口水晶蒜,滋味也补足了。

    外舍生的羊汤锅子就好似外头普通小食肆卖的那样,小半是羊骨头,大半是芜菁和豆腐泡。这万事都怕比较,你若是不比,这锅子也不差,芜菁炖得半透明,清甜无丝,豆腐泡吸足了汤汁,一咬下去就流了满下巴。反正这一锅子,搁穷人家那也是过年才挨上一口的好菜。

    出事的那一份菜,就是上舍生的羊肉锅子。如此自然会怀疑是否有学生心存嫉妒,有意暗害。

    “公厨的大师傅和洗菜的帮工都是做老的人了,虽说各忙各的,可锅边没离过人呐。他们也没见学生进过后厨。”

    死了学生,还是学生害的,这是太学里几个博士最不想见到的真相。

    江星阔令人整理出了公厨前头的院子,羊肉锅子倒在几层白细布上,筛出细碎的杂骨和香料,几个仵作医官正跪在上头,一点点寻找可能的毒物。

    天色昏沉,只能命人在边上挑着灯笼。黄仵作家境不甚富余,仵作这一份公差收入也不多,许多香料他食都没食过,杯弓蛇影了几回,几个医官都笑话他。

    泉九有些不忿,道:“我们大理寺清贫,不比你这太学里的几个医官如此好眼力,只怕香料食得也多。”

    几个医官拿着火钳夹在那瞎忙活,恍若不闻,倒也不敢再阴阳怪气的挤兑黄仵作了。

    黄仵作跪在细布上,沾了半身的羊汤,香喷喷的,捏着一粒棕斑豆站了起来。

    “这是蓖麻吧?”天色昏暗,他也看不太清。

    江星阔走了过去,看清那豆子的模样,道:“是蓖麻籽,找一找,一共多少。”

    有了目标就好找多了,可医官和仵作们一共也只找出三粒的蓖麻籽。

    黄仵作道:“症状也对得上,口麻,咽痛,又腹痛腹泻。很像蓖麻中毒啊。”

    “瞧瞧,那羊汤缸子有那么大,这几粒蓖麻籽就算是碾碎了,毒性也不足以致人死。许就是不小心混进香料里去。”

    吃的东西中有毒,自然是厨子最可疑,所以整个公厨的人都被留了下来,闻言跪了一堆,连声喊冤枉。

    “大人,大人,羊汤的佐料有胡椒,白芷、黄芪、当归、党参,这些东西我们素日里都是用惯了的,分门别类摆在橱里,怎会弄错?”

    泉九已经飞快的进去察看,几个存放香料药材的木柜摆列整齐,统统倒出来叫人查验,并没掺杂蓖麻籽。

    “大人,这蓖麻随处可见的,我在武学的学舍边上也瞧见一丛,太学约莫也有。泉驹说大家都知道这蓖麻籽有毒,平日里也没人管它,偶尔拿来弹玩取乐。”泉九道。

    “太学里有,”一个医官斜了黄仵作一眼,说:“蓖麻可入药,可治湿疹,灭蛆、杀孑孓。我们医馆前头就种着一丛。这羊汤锅里就三粒,还是完好的,真吃死不了人。”

    “是只找到三粒,不是就三粒。”泉九重申。

    医官指了指地上的羊肉汤渣,道:“您这网密,能漏掉?”

    满院子香气,熏得人有些憋闷。

    黄侍郎家的幼子本就身子不大好,仔仔细细的养到现在,本以为立住了,待他学业有成,就好娶妻生子,延绵后嗣,没想到却被一碗羊汤给药死了。

    江星阔一露面就被黄侍郎紧紧攥住了手,原来一张那么讨喜的面孔,亦可以如此恨意丛生。

    “一定要,一定要逮住那个凶手!”

    太学的上舍生共有三十余人,午间这一碗羊汤几乎人人都喝了,有中毒迹象共有十五人,乍一看,病情轻重只在吃得分量多寡。

    “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汤。”

    “早间的炊饭我喜爱,多吃了些,午膳又有炒冬菇,我就没怎么吃那羊汤。”

    这些都是走运躲过一劫的学生,谈起这件事情来,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屋子里几个医官忙来忙去的,在施针祛毒,黄仵作一人蹲在外头,围着几个盛着秽物的木桶打转。

    江星阔倚在门边看他抓耳挠腮,忽问:“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黄仵作道:“也没什么想法,就是看他们吐出来的东西,好似是吃肉多的症状就重些,喝汤多的,您瞧,倒是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指了指对面几个恹头耷脑,但整体来说无碍的学子。他们正在喝清口的薄荷茶,还有一人去问陈博士,说他们能不能回学舍去。

    江星阔一点即透,立刻看向公厨的厨子,道:“你说羊肉是先卤后炖,所以才有此浓厚滋味,羊肉要卤多久。”

    裘大厨战战兢兢的道:“我们都是睡前卤下,直至鸡鸣时分再起来煨汤的。卤料,都是撇掉的。”

    “可毒已经进到肉里去了,那三粒蓖麻籽是你们没撇干净留存下的。”江星阔一锤定音,算是终于弄清楚毒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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