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借刀杀人
县令卞余夫是一个没有啥笔墨的所谓的一个文人。
他崇尚的是魏晋风度,最爱的就是小谢大榭。他幻想自己要是能生活在那个美好的朝代,自己就可以将官员当成神仙的样子。
他刚刚才躺到了厚厚的羊毛毡之上,身边从农家找来的童子刚刚点燃了松塔,铸铁的茶壶里面的水也刚才沸腾,就有这么扫兴的人。
旁边的师爷还劝他:“县尊?要不要召过来问一下?看看是不是县里面发生了什么?”
“都是小儿郎的事情,能有什么大事?”
这时候怎么能慌乱呢?要的是风度,要的是遇见大事,胸有惊雷,面如平湖的气度。县令卞余夫不怕事,怕的是事情不够大,自己不够潇洒。
旁边的童子手一抖,一个充当燃料的松塔掉在了外面。
“啧啧,毕竟是乡下找来的,还真是没个样子。”他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还是没有钱,江南的瘦马也只在福王府上远远的看过,看过人家烹茶的曲线和温婉。
眼见着自己家的县令坐在怪石嶙峋的充当高人,前来寻他的胥吏在下面急的团团乱转,张牙舞爪地向上面的师爷和帮闲们传递着有大事的信号。
师爷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的俸禄已经半年都没有发放了,全部被自己的王八蛋县令收缴了用在福王府的改造上。
要不是自己日常还能贪上一两个小钱,要不然家里面早就喝西北风了。就这,自己今日也就是在门前的市场中白喝了一碗豆羹,现在又是几碗茶下肚,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要不是还想着今年再升级一下,谁他妈的又这个闲工夫陪你在这里耍?
更何况,你耍的这叫做什么玩意,这个荒山野岭上又有啥?
京城中,洛邑中,人家是吃了正儿八经的五行散,这才敞开衣袍跑着散药呢。你就没那个福气,也没有那个钱,又敞开个袍子做什么?你又不是洛阳城里面的头牌,还真以为自己的那点东西有人爱看,也不看黑小黑小的,就不怕夜猫当死老鼠给叼走了?一想起自己家里买呢婆娘的嘴脸,师爷顿时就没有啥好话。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没有办法,他只好尽量坐在县令的一侧,然后同情地看着县令对面的同僚。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胥吏不出声,但是每一个字光是看嘴型就能看出来。一下子一下子在远处的角落中蹦跳着,不一会就是满头大汗。
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对面巡捕头是个粗人,实在是来不了这种狗屁倒灶的文雅玩意儿,眼看就要暴走了,只好无奈地站起身,躬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县尊,不会是福王府有消息过来了?你又不在县府的堂中,万一福王府的管家或者门子前来,县城之中可是一人都没有啊。不行,我们把那个胥吏召过来问问。别的事情小的都能承担,可是要是福王府的事情,这里面除了您,真真的没有人能应付的过来。”
“说的对啊,我上任一年了,这里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说不得就是那个管家来了呢。”脑袋是这样想的,但是县令卞余夫依然是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动也没有动。
大家从表面上看过来,的确是搞不懂。也不知道自己的县令是真的睡着了?还是真的没听见?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光,县令卞余夫这才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起兴而来,兴尽而返,不亦君子乎?其实并非我意,可是食君之禄,也要为君主分忧啊。师爷,将那名等候了的小人叫过来问问话,看究竟能有啥大事沉不住气。回去就将他辞了吧,小小的一点事情居然惊慌失措如此地步,哪有一点卞家儿郎的风度。”
“好嘞!”
焦急的师爷像是一头野驴一般冲了出去,刚跑了几步,咔吧一声。脚下的谢公屐的两个板尺一下子就给折断了。
“我彼娘之……”
师爷差一点就一头撞到了山石之上。刚准备要骂人,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县尊就在后面盯着。没得办法,只好勉力站起来,踩着木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这才宣到:
“着胥吏上前。”
“这彼娘不是脱裤子放屁啊。一句话的事情,就他妈的折腾人了。”师爷站在旁边,也不着急上前。
倒是胥吏不敢怠慢,一听到师爷说的话,平日里县尊要求一步三回首的教训也都忘了,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几下子就窜到了县令卞余夫的面前。
“大人,不好了!”
“大人很好,至于有什么不好,大人都很好。更何况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现在是大人问你,你有什么不好?”
胥吏听不懂,也无所谓。只是想了想,便要踏上厚厚的羊毛毡,似乎想要在县令卞余夫的耳朵边说话。
“停!止步!”
县令卞余夫快要气死了。这玩意多贵啊,又不能清洗。
“就在那里说!就在那里说!”
胥吏有点慌,支支吾吾的。
县令卞余夫这才笑着对周边的帮闲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总是想在本县令的前面搞点动静,就以为本县令记住你了?还是会以为本县令能够以为你是干吏?”
“哈哈哈……”周边所有人笑着捧场。
县令卞余夫伸出手压了压,大家迅速安静下来。
“他不知道啊……”
“老夫可是无为而治的县令,道法自然的闲人,可是不吃这一套。这就叫……”
他还没有说完,胥吏直接着急了。
“你别说了!我说完就不干了。福王府的王三爷和护卫李四三死在了咱们县牛十五家里面了。牛十五一家十三口都被杀的干干净净,我来的时候还牛家的火还烧着呢。也不知道现在火灭了没有。现在两个人被乡民围在牛十五的家中,说是要为牛十五的两个双生的黄花大闺女报仇呢!”
哐当,县令卞余夫一屁股坐在了矮几上的茶壶上,然后被滚烫的茶水一烫,有叽里哇啦的跳了起来。围观的众多闲人中,有职务的已经懵住了。剩下有几个每官没职的,就已经开始准备开溜了。
“快,快,快!师爷!师爷!给老爷备车!我们要快!”
半个时辰之后,县令卞余夫这才赶回了县城之中。
在一片被烧的乌漆嘛黑的几间大瓦房外面,已经围满了众多的老百姓。老百姓的面前,十三具已经被烧的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焦黑的尸体就停在外面。隐隐约约的能看见王彦余和李四三躲在残砖断垣后面。
牛家宗族的青年人们看着扫帚木锨站在第一线。
县令卞余夫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就从围观的百姓口中断断续续听到了越来越离谱的事情经过。
“我昨日就在南街上面见过那两个双生女,人家正帮着老牛卖花馍呢。就是那两个去买花馍,还说要是买上一百个,能不能把双生女送给他们。”
“那个带刀的还说,自己要不这就成了王三爷的妹夫了。”旁边还有一个老大娘补充。也不知道她当时为啥就在旁边,但是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
“那个高高瘦瘦的还笑呢,说了一些什么姐姐妹妹谁能分的清楚,谁又是谁的姐夫之类的疯话。然后老牛就回来了。那两位还扇了老牛一巴掌。打得可厉害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老牛脸都红了,然后那个高高瘦瘦的还问,五个钱够不够?是不是不够?说完了一左一右又给了老牛一巴掌。还说是给多了,要老牛还钱。”说话的是一个大汉,赤裸着上身,手中还提溜着一把分肉的剔骨刀。
“哎呦!真是造孽啊。”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抹眼泪的大娘。
“真是造孽啊。老身我昨天还笑话老牛来呢。我回家就在巷子口看到老牛坐在那里抹眼泪呢。说是今天被疯狗给咬了。我还笑话他来着呢。我说你就是被疯狗咬了,怎么也没有看见你把疯狗给打死呢。一个大老爷们,坐在这里哭的更月子里面的娃娃一样,丢不丢人啊。”
“老牛啊,是姐姐错怪了你,你在下面的时候不要怪姐姐啊,姐姐就是这张嘴不好诶!姐姐诶,明天就去给你烧点钱。”
“这就不是人了,怎么还烧上人家的房子,要了人家十三口的人命呢?”
旁边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抓住重点大声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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