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绣娥一听这话,双手朝着膝盖一拍,嚎哭了起来:“唉呀唉呀!那个死丫头,如今是真反了啊!她不仅拿火钳打我,还把我屋里的马灯给摔碎了,里边满满的灯油呢!还有啊!她趁我们不在家,带着桃儿在我屋里偷拿鸡蛋粉条和猪油,她们姐妹俩吃独食呢!”
陈玉想着要表孝心,忙上前询问:“妈,小若打您哪里了?伤着了吗?”
章绣娥一愣,转而又哭了起来:“打得我内伤啊!唉哟喂!可痛了。还打了我腿,我都要走不了路了。”
一旁的曲英雄:“奶奶,我看您刚刚跑得很快嘛!”
章绣娥又是一愣,见孙子还怼她,气得一掌就要打上,陈玉忙护住儿子。
曲英雄闪到一旁,嘟哝了一句:“奶奶,您就别演了吧!小若姐怎么可能会打你呢!”自己奶奶什么样儿,他这个当孙子的可是清楚得很。
曲二诚:“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们先回家去。”
章绣娥被俩儿子各搀扶着一边,她边走边哭诉,将曲小若说要分家的事情给说了。
分家可不是小事,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陈玉:“妈,小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她那身体底子,没了我们养着她,她只怕会饿死。”
吴月桂:“妈,小若肯定是说的气话,你是把她给打狠了,她被气着了才这样说。”
章绣娥一眼瞪在吴月桂脸上:“她把东西都给理出来放外边了,还能是气话?”
曲二诚格外的大男子主义,气道:“这丫头怕真是反了,竟然还把东西给理出来了。妈,要不就让她分着,等她饿着了自然就不敢那样说了。”
曲三诚:“哥,哪能真让小若饿着,等我们回去看看再说。”自己的亲妈是个什么性子他这个当儿子的还不知道吗?
等到了家里,正见姐妹俩在炕上啃土豆。
吴月桂率先进屋,关心着:“小若,你们姐妹俩就吃这玩意,能顶肚子吗?”
陈玉也进了门:“小若,你奶奶怎地说你要分家呢?分家了你们吃这个能顶几天?”
曲小若笑看着陈玉:“二妈,平时我们姐妹俩吃得也就这样啊!晚饭最多两个黑馍馍,配点酸菜。总之我们饿不死就行了,好歹心情能好点,还能不挨打,你说是吧!”
这话讽刺得!
曲二诚进屋一掌拍在炕上:“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能分家吗?分家了谁给我们烧饭。”
曲小若将最后一点土豆吃进嘴里,悠悠道:“都分家了,你们的事情当然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说罢起身,“桃儿,吃好了我们走。”
曲二诚拦在门口:“你这丫头,你们这是要去哪?”
曲小若摸了下后脑,皱眉哧了一声:“唉哟!我脑后边一个大口子,真是疼得很。昨天我去县城里边,大夫说我这情况可以报案,我想着必竟是一个屋里住着的,报案怕是得去坐牢了,还听说那劳改场一天要做好多重活,还不怎么给吃,所以就想着这事算了。不过……”
外边章绣娥听着这话,早就吓得呆了。
曲小若话未完:“不过如果二爸也要欺负我的话,我可就真豁出去了,管它什么一个屋里住着的,我就照实里说,让警察给我一个公道。”
如今这特殊时期,老百姓们最怕的就是这些了,曲二诚连忙让开,心虚地看着曲小若牵着曲桃儿的手走了出去。
待到姐妹俩一走,章绣娥就慌地走到二儿子跟前,紧张地问:“这丫头不会真报案吧!我可不想去劳改,我要是去了那里,肯定没命回来。”
曲二诚不说话,他的心向来是向着他妈的。
曲三诚开了口:“妈,你以后还是要对小若好些,我们都得对她好些,我看她也是被逼急了才会这样。”
才十七岁的曲英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大声嚷了起来:“干了一整天活,都快饿死了,现在小若姐不烧饭了,那该谁去烧啊!”
众人眼睛都看向曲兰花。
曲兰花一个姑娘家,做的活跟男人一样多,早就累得不能动了,她看向章绣娥:“奶奶,我们都在地里做活,都很累,你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你做给我们吃吧!”
章绣娥向来就疼爱曲兰花,但这会她心情十分恶劣,感觉自己受了好大好大的委屈,哪里愿意做,听到曲兰花这样说,冷了一眼:“我心情不好,不想做。”
“算了算了,我来做吧!”
吴月桂说着弯身收拾起外边的厨具和酱油盐来,见都不动,又朝陈玉喊了一嘴:“嫂子,你也来帮忙啊!我可也是又累又饿。”
陈玉叹了一声,帮起手来。
曲兰花也不好不帮,就帮着在外边灶上点火,火生好后又看着章绣娥:“奶奶,往后还是在你屋里烧饭吧!省得浪费柴。”
外边的灶是很少用的,一般都得在屋里烧饭,这样饭熟了,炕也热了。
平时各个屋里不烧饭的,遇上冷天,都得另外烧炕,花费的柴火可不少。平日里曲小若不仅帮着烧饭做家务,还得去捡柴火,活儿可不轻。
曲兰花就想着,捡柴火这事曲小若不会也不做了吧?
曲小若和曲桃儿离开后,拐了个弯后在路边坡下用火钳刨起土来。刚才章绣娥去搬救兵的时候,曲小若担心呆会当着曲家人的面不好拿着新布出门,于是带着曲桃儿将布埋在了这泥土底下。
曲桃儿看着这布料,又喜又怕:“三姐,张婶会不会把我们做衣服的事情说给奶奶听?”
曲小若:“张婶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这事说给章绣娥听。你想想看,难道她会放着手工钱不要了,去向章绣娥告状。”
曲桃儿听三姐这样一说,算是放下半颗心来。
姐妹俩前往村东头的张婶家。张婶家人口少,就夫妻俩口,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十多岁,有点憨傻,女儿还小,才九岁,日子过得更是清苦不堪,好歹张婶除了赚点少少的工分外,平时还能接点做衣的活计。
曲小若进到张婶屋里,张婶正带着女儿在灶前做饭。
“婶子,你给我们姐妹俩量个尺寸,这外衣桃儿做两身,我做一身,这做内衣的料子,就各做三身。”曲小若又问,“这料子够的吧?”
张婶先是看了做褂子裤子的料子,笑着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怕是还能多做一身。”又看着做内衣的料子:“这料子就做背心裤衩,还能多做出好几身呢!”
曲小若想了一想,说:“那就各多做一身尺码大一号的。”
张婶看着曲小若:“小若啊!是你奶奶打了你,觉着下手重了,才花这个钱买料子补偿你吗?”
曲小若笑了笑:“不是,张婶,我在你这里做衣服的事情,在做好之前,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不然我怕这料子会做不成。”
都是一个村子的,曲家的事情张婶可是清楚得很,“放心好了,你那个奶奶呀!唉,你也是遭了罪了。婶子也就不问你这料子的来路,只帮你做着。”
曲小若问:“这几身衣服,是多少手工钱?”
张婶:“听说县城里边做一件衣服是两块钱的手工钱,我收你五毛钱一件就好,背心和裤钗就算两毛钱一件。”
曲小若点头:“好,多谢张婶了!”
张婶开始帮着姐妹俩量尺,又问了大一号的是给谁穿,曲小若说给吴月桂,张婶认得吴月桂,看身形大一个号差不多,也知道曲家就吴月桂两口子明点理,直夸曲小若是个懂事的。
曲小若带着曲桃儿离开张婶家后,去找了村里一个独居的哑巴老妇人,这老妇人年纪大了,上不了工,平日里就靠着十几只鸡下蛋卖钱过生活,要是碰上鸡不下蛋的时候,那可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过得可苦了。
“葛婆婆,我要在你这里买二十个鸡蛋,有吗?”
曲小若是捧着嘴在葛婆婆耳边大声说的。葛婆婆不会说话,但耳朵能听得见一点,只见葛婆婆点了点头,从门前的椅子上缓缓起身,带着曲小若去屋里拿鸡蛋。
葛婆婆家就一间窑洞,窑洞很小,装鸡蛋的罐子搁在炕上,拿着个碎花布盖着,可看得出这鸡蛋对葛婆婆来说有多重要。
曲小若见葛婆婆要拿鸡蛋,她又阻止,在葛婆婆耳边大声说:“葛婆婆,我给您先付二十个鸡蛋的钱,每天都会在您这里取两个鸡蛋,您看成不?”
葛婆婆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曲小若又问:“葛婆婆,二十个鸡蛋多少钱?”
葛婆婆伸出两个手指。
曲小若知道这时代老百姓家里的鸡蛋都是两分钱一个,二十个鸡蛋也就是两毛钱,她直接拿出五毛钱来递给葛婆婆,再凑到葛婆婆耳边大声说:“葛婆婆,我给您老人家五毛钱,今天先拿走四个鸡蛋,剩下的您帮我留着。可要记得了,要是我家里有别人来找你拿我买下的鸡蛋,您可不能给,我跟桃儿与家里分家了,以后各过各的。”
葛婆婆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大了,也不会说话,但脑子清醒得很,知道这姑娘过得苦,一次买下二十个,却没有全拿走,只一天一天地来拿,肯定是担心全拿回家了,会被章绣娥给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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