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穿透窗杦, 照在了床上之人的脸上,曦月眼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她坐了起来, 立马有宫女来侍奉她穿衣洗漱。
曦月问道:“皇后呢?”
宫女道:“皇后娘娘在椒房殿。”
曦月道:“让她过来。”
宫女道:“是。”
下一刻,曦月道:“算了,朕自己去见她。”
说完,笑着走出殿外。
椒房殿内, 一袭凤袍的吕雉正在处置一个宫女, 她眉眼冷厉, 像是荆棘丛中的玫瑰,只是发间却已生了白发。
忽然间,宫女来报,陛下来了。
吕雉一愣,怎么一大早就到她这儿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在天下人眼中,皇帝和皇后是夫妻, 但她其实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替他处理那些他不能出面做的事情。
他们是君臣,是政治同盟, 唯独不是夫妻。
吕雉起身迎了出去。
那人笑着走了进来, 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冷漠中带着几分薄情的笑, 而是光明的, 轻松的, 像是天边阳光乍现的笑。
吕雉不禁一愣。
她从来没见他这样笑过, 好像他不是一个冷酷多疑的君王。
那人走到她面前, 仔细打量着她, 然后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笑道:“阿雉真漂亮啊。”
吕雉心中诧异,充满疑惑的看着对方。
他竟然叫她阿雉?!
还夸她漂亮?!
这个人一定不是陛下!
吕雉不禁看向对方头顶,那天子之气和平时别无二致,找不到任何破绽。
吕雉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表露出来。
刘季,他疯了吗?
那人忽然又轻轻抚摸她的鬓发,叹了一声:“阿雉,你怎么有了白发呀?”
吕雉心中冷笑,这不正是拜你所赐吗?
那人充满怜惜地看着她,那目光好像寒冬中的一束阳光,照在了她身上。
她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那人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鬓发,仿佛在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伤口。
吕雉忽然间鼻子一酸,咬牙死死忍住。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如此脆弱?
那个薄情的人,他根本不会给她任何的庇护。
吕雉无比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陛下,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
吕雉试探道:“陛下还没有用过早膳吧,不如就在椒房殿用膳。”
那人点了点头。
宫女端来了早膳,吕雉悄悄观察那人的动作和习惯,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仿佛一切只是她多心了。
吃完早膳后,那人便上朝去了,吕雉让人盯着,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朝政,一派帝王威严,那手段雷霆之中又带着一丝宽仁,像是能包容一切的大海。
吕雉问道:“陛下今天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跪在下面的宫人道:“陛下在朝堂上看了一圈,沉默了一阵才叫群臣起来。”
吕雉疑惑,那人到底在看什么?
吕雉让人继续盯着,然后发现对方去了天牢之中。
她知道那人在看什么了,那人在看朝堂上消失的身影。
曦月坐着帝辇来到天牢之中,这里关着她一生相伴的人:萧何。
天牢之中阴暗潮湿,曦月还没有见到人,就已经痛惜起来。
当她走到那间牢房前时,不禁震惊。
萧何剥去了官服,身上戴着木枷,神情痛苦地靠坐在墙边,仿佛是陷入污泥之中的白鹤。
见到他来了,萧何连忙跪下,道:“陛下。”
因为木枷的关系,他没有办法磕头。
曦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自己最珍视的人也遭受到了这样的苦难一般。
她叹道:“朕实在不该这么对你。”
萧何诚惶诚恐。
曦月下令释放萧何。
现在她是这里的陛下,她可以行使一切权利,趁那个人回来之前,把事儿都给办了。
曦月又去往留侯府,听人说,留侯一身是病,无力上朝,所以一直闭门隐居。
曦月还不了解自家的军师吗?
恐怕这病一半是真,还有一半是为了避免君王猜疑,毕竟连萧何都下了狱。
曦月见到了张良,对方的身体果然不好,仿佛随时要病倒的样子。
张良苍白着脸,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曦月叹道:“朕来看看朕的子房啊!”
这话语如此亲密,简直不像是陛下。
张良不禁一愣,狐狸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下一刻,那人轻轻在他脸上屈指一弹,笑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笑容亲昵纵容,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让人只想顺着他的宠爱,得寸进尺。
张良心中惊诧,目光更加疑惑,可是又忍不住对眼前的人心生好感。
那人拉过他的手,为他诊脉,絮絮叨叨叮嘱了他许多,仿佛习惯了照顾他。
张良更加确定这人不是陛下,但他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那人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留下一个医者,吩咐对方一定要按照药方给他调理身体。
张良忍不住追了出去:“陛下!”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一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心中竟然不舍。
那人只是笑着看向他,道:“子房,回去吧,小心别着凉了。”
张良目送那人离去。
吕雉收到了消息,那人释放了萧何,又去看望了张良。
他似乎根本不怕别人看出来异样似的,自信又坦荡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他到底是谁?
吕雉心中隐约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却又觉得荒唐。
那人来了,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她。
吕雉知道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在所有消失的身影中,还剩下一个那人没有看到:韩信。
是她亲手下令处决了他。
吕雉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地,那人并没有一上来就问韩信的事,而是温柔地看着她,轻叹道:“朕的阿雉啊,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了我是谁吧?”
吕雉道:“你不是刘季,但你也确实是刘季,你们两个拥有一样的命格。”
那人轻笑,像是在赞赏她的聪慧,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小女孩。
吕雉莫名觉得有些脸红。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特别喜欢听对方说:我的阿雉。
这让她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
那人笑道:“这个世界就像是一面碎裂成无数块的镜子,每一片碎片里面都有一个刘季,只不过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世界,我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刘季,在那里我是女子。”
吕雉露出震惊的神色,下一刻很好地接受了。
她道:“所以在你的世界里,萧何没有下狱,张良没有隐居?”
那人道:“萧何一直是朕的丞相,为朕管理百官,子房也一直在为朕效力,只是他和陈平总爱争宠,朕想一碗水端平,实在不那么容易,至于你,一直是朕身边最亲近的人……”
通过这些叙述,吕雉不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心中顿时无比羡慕。
要是她身边的是她就好了。
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她过得很幸福,这给了她一丝安慰。
忽然,那人问道:“韩信是怎么死的?”
吕雉顿时浑身一僵,害怕眼前的人会厌恶自己,紧张地解释道:“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命。”
那人叹了一声,充满怜惜地把她拥入怀中,道:“阿雉,你受苦了。”
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暖流,冲破了她故作坚强的堡垒。
她心中的委屈全部都涌了上来,趴在那人怀里痛哭。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依靠,尽情地哭着,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小女孩。
那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喊着阿雉。
哭了许久,吕雉红着眼睛抬起头来,那人道:“不如我立刻下旨,处死戚夫人,再把刘如意赶到封地去,反正这事是我做的,到时候就算他回来,也怪不到你头上。”
吕雉瞬间抬起头来,又惊诧,又感动。
她的丈夫把她当做一把好用的刀,把她推出去做那些残忍的事,让她来担着天下的骂名,从来不会为她考虑。
可是她不一样,她在保护她。
那人立刻下旨,处死了戚夫人,又把刘如意送往封地,为她扫除了后患。
做完这一切,那人笑道:“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吧!真期待他回来以后露出的表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人除了上朝,一直都陪着她,她度过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
宫人们都惊奇无比,陛下和娘娘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吕雉真希望那人可以永远留下来。
直到几天之后,那人突然晕倒了,醒来之时又称呼她为皇后。
她知道,她走了。
曦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所有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目光中藏着一丝警惕。
曦月笑道:“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恶灵好像走了,陛下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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