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风经常怀疑师父记性不好,许多重要的事都忘记告诉她。比如忘记给她发宫规,忘记给她说比武大会的要求,也忘记和她讲下山历练的安排。

    她不禁会想,难道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

    但对于历练这件事,她的期待超过担心,这有点出乎应松玄意料。

    当她兴致勃勃问及这件事时,应松玄反问:“你为何迫不及待想要下山?”潜台词是:嫌弃为师管得太多了吗?

    “师父忘记了吗?我修仙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找一个人。”她回答得坦坦荡荡。

    应松玄明知她这是缘木求鱼,但不想浇灭她对下山历练的热情,便故作真诚地说:“那祝你早日找到那个人。”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没办法,她注定要失望而归了。

    叶若风又问历练要多长时间,得到的答案是通过了考验再回来。至于考验是什么,应松玄只告诉她他们需要去徽州天宁,到了那里自然会知道考验是什么。

    她对这神神秘秘的考验很不放心,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问:“师父能陪我一起去历练吗?”

    “不能。你和你师兄一起去,但是不能再叫他帮你作弊。”应松玄大概也看出裴隐对他这徒弟百依百顺,他难免有些介怀,明面上却不好多说。

    停顿了一会,又想起来:“还有严弈和严蕴,为师已经同意他们与你们同行。”

    叶若风这才知道严蕴的名字,她不想与严氏兄妹同行,愁眉苦脸摇头拒绝。

    应松玄劝她:“严弈不是咄咄逼人的人,比武大会那天是个误会。严蕴性格很好,应该能与你合得来。你不要排斥他们。为师已经答应,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叶若风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师父对至交好友的儿女自然也会护短,她多说也没用,只能勉强接受了。

    “这个你拿着,危机时可以保护你们不受伤害。”应松玄递给她一道金色符咒,“但既是历练,一切需靠自己,小心行事,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用符咒。它的法力只有一次,若是用了,虽可帮助你们化险为夷,但历练就算失败了。”

    叶若风接过符咒赶紧收好,想请师父多给她几张这样的宝贝,但知道他不会答应,也没好意思再提无礼的请求。

    又过了几日,她伤势痊愈,该出发了。

    唐元没来送行,大概是他不能一起去,有一点伤心吧。没办法,阿隐师兄应该已经安慰过他了,她只能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叶若风去了一趟寒殊殿,有个问题她知道问出来好像不合适,但不问又觉得不安心。临走之前还是没忍住去找应松玄,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不在的日子,你会等我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应松玄思量片刻,最后淡淡问她:“如果为师说不等你,你就不回来了吗?”

    叶若风又被他搪塞过去,问完了,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与同伴一起出发了。

    离开衍星宫前往凡间,一行人不想在路上耽误太久,最好的办法是御剑飞行。

    然而叶若风刚要踏上飞廉时,严蕴可怜巴巴地靠近她:“我不会御剑,叶公子可否带我一程?”

    叶若风自顾不暇,哪里敢再带她,连忙环顾四周然后问:“你哥呢?叫他带你。”

    “哥哥说他先去探路,要我和你们一起走,他说你们定不会丢下我不管。”

    叶若风对严弈意见更大了,对自家小妹如此不负责任,白白给他们增加负担,她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又向裴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裴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次他没有再问“又想干嘛”,而是立刻踏上玉衡剑出发了,起飞后头也不回地叮嘱:“快跟上,否则叶师弟待会找不到路了。”

    叶若风险些气急败坏,她本就不想与严氏师妹同行,这还没启程,就被他们算计了一遭。无奈师父叮嘱她要与他们好好相处,她不敢违抗师命,只能委曲求全,勉强带上严蕴一起飞了。

    她第一次带人飞行,技术实在堪忧。裴隐无奈放慢了速度,在前方不远处领路。

    严蕴活泼,一路上老在为她哥哥求情,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叶公子,你就原谅我哥哥吧,那天的确是个误会。”

    “叶公子,你原谅我哥哥了吗?他人很好的,我不骗你。”

    “叶公子,你要是不原谅我哥哥,就是错过了一个好朋友,你就亏大了。”

    “叶公子,你……”

    无数个“叶公子”在叶若风耳边盘旋萦绕,她听得不难烦了猛地一加速,飞廉剑身一抖,两个人差点从云霄坠落。吓得严蕴赶紧抓住叶若风的衣角,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了。

    “叶公子,你当心点!”连裴隐也被带坏了,趁机取笑她,“千万不要把开阳派的千金摔下去了。”

    这一连串“叶公子”教叶若风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为了拜入仙门,她千方百计女扮男装,好不容易换好行头,一走到街头就被一个挑菜的老太太看穿,偏偏还絮絮叨叨叫了她好多声“小丫头”,硬生生把她气哭了。现在她再次被一个称呼吵到,已经变成了“叶公子”。她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

    没想到这一声轻笑钻进了严蕴的耳朵,她委屈而娇嗔:“叶公子你在取笑我吗?我不是胆小,是你御剑的技术不好!”

    这小姑娘也太会自作多情了,叶若风自愧不如,随即见缝插针道:“严姑娘说得没错,我御剑技术确实不好。下次你还是找你哥哥带你吧,或者找阿隐师兄也行。”

    “我不要!”严蕴立即反对,她很少遇到叶若风这样不愿意让着她的人,觉得新鲜有趣,便总想和他待在一起。

    “我不要,”裴隐也立即拒绝,“严姑娘要找的是你,叶公子。”

    叶若风完全不知道严蕴的心思,只是再次认定严氏兄妹很烦人,并且连阿隐师兄也出现了烦人的倾向。

    朝东南方向飞了近一日,玉衡和飞廉减速降落。

    落地之处在天宁西郊,路边恰好是一处山石环绕的水池。裴隐在前面领路,叶若风断后,严蕴走在中间,三人从水池一侧路过。

    时至初冬,天气寒凉,平静的水面似有寒气缭绕,一眼看去凉飕飕的。

    “阿隐师兄,这水池好像有点阴森?”叶若风身后空落落的,整个人缺少安全感。

    严蕴听她这一说,也觉得有些心慌。

    只有裴隐淡定如常,还不忘趁机开她玩笑:“没有吧,叶公子是不是太紧张了?小心严姑娘看你笑话。”

    叶若风见他还有心思拿她开涮,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上次误闯衍星宫禁地,净月潭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自那以后,她总觉得任何一片风景如画的湖面之下都可能是血腥恐怖的场景。

    净月潭的事她不能说,只能说服自己不要瞎想,眼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池,走过了也就忘了。

    离开水池又走了三五里路,三人到达天宁城门时,严弈已经等候多时。

    徽州气候湿润,风景优美,天宁繁华富庶,百姓安居乐业。

    叶若风眼见这一派安宁和谐的景象,路上那一点点古怪的感觉烟消云散了,的确是她想多了,紧绷的心弦骤然松懈下来。

    严蕴进了城,心情激动不已。名义上她年龄已经三百多岁,但和仙门之中众多高龄人士比起来,不过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若按普通人年纪折算,差不多也就十八九岁,和叶若风不相上下。此番历练是她第一次到凡间,城中一景一物都教她无比好奇,一路上总四处张望,左顾右盼,尤其是沿街摊位上金钗玉簪、耳坠手镯这类饰物,最令她移不开眼。稍不注意,她就与其余三人落下好远。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东西?叶若风自然也有几分好奇,但她身着男装,不方便看得太仔细,只能走马观花般随意扫几眼,内心好不遗憾。

    “叶师弟既然想看,大可以和严姑娘一起去,摊主只会以为你是帮姑娘看的,这行为并不奇怪。”裴隐看破叶若风的一举一动,给她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她深感此话在理,决定拿严蕴当挡箭牌,又听到裴隐在背后补充:“也别看得太投入,不要离我们太远。”

    好吧,这才是阿隐师兄的真实用意,安排她看着严蕴,以免她离得太远。也罢,为了一饱眼福,她当个工具人也无妨。

    严蕴对叶若风愿意陪她看首饰这件事很满意,每看中一件喜欢的,便扭头问她:“叶公子,这个好看吗?”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经看了好几十件商品,若叶若风真是公子,恐怕早已经招架不住严蕴这逛街的热情。正因为她不是,眼下倒觉得正合心意。

    沿路走走停停,换了好几处摊位,严蕴忽又看上一支银簪,心里喜欢,脚便走不动路了。

    “叶公子,这个好看吗?”她取过那支银簪拿到叶若风眼前晃悠。

    “好看。”叶若风并非随声附和,银簪上立着一只蝴蝶,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很难不让人喜欢。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蝴蝶有点眼熟,何时何地见过,一下子又记不起来。

    “那你帮我戴上试试?”严蕴指了指她的发髻。

    叶若风在想蝴蝶的事儿,忘记了自己是“公子”,心不在焉地为严蕴戴上了银簪。见蝴蝶靠近严蕴耳畔,她突然想起了一张脸,当初与她萍水相逢的那个红衣男子,蝴蝶停在他耳边也像这支银簪。

    “好看。”她发自内心地感叹,也不知是在夸奖眼前这个人还是回忆里那个人。

    “叶公子说好看,是什么好看?”严蕴娇俏地询问,脸颊微微发红。

    叶若风突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这才想起自己是男子装扮,赶紧解释说:“银簪上的蝴蝶好看,你发髻上这朵花也好看。”

    严蕴得了夸奖,喜滋滋地买了银簪,见叶若风对蝴蝶感兴趣,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和她聊天,“叶公子听说过蝶念山吗?”

    叶若风摇头:“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人的执念会化作蝴蝶,飞进一座神山,就是蝶念山。”严蕴从小在瑶光岛上听过许多故事,这是她觉得最有趣的一则。

    叶若风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严蕴怕她不信,又神神秘秘道:“这蝶念山很神奇,听说人若能进山抓住自己那只蝴蝶,便可使执念成真。”

    “哦?”叶若风虽然把它当作笑谈,但仍尽力配合,“那严姑娘想去蝶念山吗?”

    严蕴笑着说:“现在倒是不想,我没有执念——哎哟——”

    严弈忽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故作正经道:“少胡思乱想,执念害人。”显然是听见了妹妹与叶若风闲谈。裴隐正与他走在一路,也跟过来。

    天色不早,他们得先找个客栈落脚。

    天宁商贸发达,往来人口众多。几人一连问了好几家店,要不客满,要不只剩最后一个房间。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直到客栈纷纷打烊,终于找到一家名叫“嘉和楼”的,不多不少还剩两间客房。

    严弈带着严蕴上楼,叶若风面露难色,杵在大堂尴尬地望着裴隐。

    严弈走上半部楼梯方才回头,若有所思地问:“叶兄为何不动?可是有何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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