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该如何俘获圣心这事,我思虑良久,竟是苦思无果,原来要讨好皇上,并非易事,难怪各宫嫔妃们绞尽脑汁,用尽了千方百计也留不住皇上的心。

    首先,有玉妃挡在前头,美人计定是行不通的;其次,有容妃作为典范,善解人意怕也不尽人意;另外,本宫的家世与元妃相较虽是略胜一筹,但父亲大人许久不上战场,如今不过是仗着往日的功勋在京养老,终是不如吏部尚书在朝中的作用大,故而我想凭借母家的势力独占皇上,也只能是痴心妄想。

    再者,我与皇上虽是幼时相识,曾有过几年同窗情谊,但我扪心自问,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我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从前我只觉得他沉闷孤僻,寡言少语,但相处久了还是挺惹人喜欢的,毕竟他模样清秀,性子沉稳,脑子还特别好使,在学业方面为我助力不少;而如今,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君主,日理万机,宵衣旰食,至于他有何爱好,偏好什么口味,尤其喜欢什么颜色及花样,我竟是一概不知。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本有意打听,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作为皇后,亦是皇上的妻子,当了皇上三年的枕边人,当然了,他并没有夜夜与我同榻而眠,但皇上的喜好我也该是比谁都清楚,哪怕只是有所了解,也总比一无所知的强。

    这令我感到十分汗颜,因此我问不出口,只能待日后慢慢观察,自行发觉了。

    原本皇上命我斋戒诵经,不过是为了堵住元妃的嘴,我只需走个过场即可。可我每回刚到奉先殿不久,元妃便后脚跟了来,我在诵经时,她要么是在静室里饮茶吃点心,要么是在我周围跟鬼似的晃悠,生怕我瞧不见她,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容妃有时会跟着她一起来,明面上称我辛苦,实则暗讽我偷懒耍滑,用心不诚。

    我虽一向不计较这些,只当她俩不存在罢了,可总要费些时间与心力去应付,我多少觉着有些烦闷。

    容妃未与元妃同行时,元妃便不甘寂寞地拉上某位贵人一起来,前次是陆贵人,之后是赵贵人,连楚慕云和乔安乐两位答应也迫于无奈地跟着她一道来过。

    元妃无非是想带着众人看我出丑,诚然我这几日是有些疲态,尤其一看到她那张圆盘脸就心烦气闷,脸色不佳也是自然的。

    一直到第七日,皇上曾私下里与我说只需熬过七日就不必再来了,可元妃并不知道,故而这一日我的心情由阴转晴,对上她那张令我生厌的脸,也能和颜悦色,笑容可掬了。

    元妃像是十分纳闷,约摸以为我是吃错药了,或者是在装样子,可她也不好生想想,就她也配我强颜欢笑?

    我诵完一个时辰的经从佛堂里出来,心情大好地望望天,元妃就跟寻着蜜糖气息的耗子似的风风火火地钻出来,拿捏着声调问道,“皇后娘娘这便要回去了么?时辰还这样早,今日天气又还不错,皇后娘娘怎不多留一阵?”

    我的目光从灰蒙蒙的天转向她娇艳的脸,虽然我宁可对着愁云惨淡的天也不愿对着她那如花似玉的脸,可寒风凛凛,今日的天气实在很是一般。

    我略略笑道,“元妃若想与本宫闲坐叙话,大可以来永乐宫问候本宫,可妹妹每每来给本宫请安,那座椅都是沾之即离,也不见妹妹有多少好话要与本宫说的,怎么这几日妹妹竟像是转了性子,成日里围着本宫打转也罢了,这本宫都要走了,妹妹竟还依依不舍?本宫可真是不明白了,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近日思乡情切,拿本宫当至亲了?”

    若我能说得直白点,我倒真想让她叫我一句娘亲来听听,想来我腹中孩儿听见了,也能学着点儿。

    随后从静室里出来的容妃笑容款款地向我道,“许是快到年下了,元妃姐姐想着跟皇后娘娘多亲近亲近,来年皇后娘娘能更厚待元妃姐姐,那年节礼能更厚重些呢。”

    元妃本是又懵又气,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胡话来,可容妃这么一打岔,她有什么要说的也都咽回肚里了。

    我勉强扯起嘴角,“妹妹说笑了,年节礼如何分发,内务府自有定夺,本宫不过稍加核对,加盖凤印罢了,本宫从不徇私,两位妹妹都是知道的,又何必有此一说。”

    容妃含笑道,“皇后娘娘一向公允,臣妾等若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只得向皇上去求,就比如不日前皇上赏赐给玉妃姐姐的那尊白玉观音,只因玉妃姐姐一句喜欢,无论多么贵重之物,皇上便不做多想地赏了,玉妃姐姐看上什么玩意,也从不会特来告知于皇后娘娘,这自然是玉妃姐姐知道说也无用之故。昨夜皇上宿在臣妾的瑶华宫,臣妾本也有意开口讨个赏,可又因脸皮薄,只敢心里默默想着,怯于直言,故而适才才与娘娘当是说笑一般说出来,娘娘听过就是了,自不必往心里去。”

    我心知她这一长篇大论是为了告诉我,皇上这几日要么是宠幸玉妃,要么是驾临瑶华宫陪在她左右,玉妃以恩赏为荣,越是贵重的赏赐之物,她越觉着得宠,在旁人面前便越能趾高气昂。

    尽管玉妃不似从前那般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可到底本性未变,尤其是爱慕虚荣、拜高踩低这一点,恐怕是想改也改不了的。

    至于容妃,我知道她着眼的,绝非区区一尊白玉观音,恐怕她真正觊觎的,是分发给各宫赏赐的权力,她真正渴望纳入囊中的,是本宫的凤印。

    我想着今日一过,明日就不必来了,多在此停留与她掰扯掰扯也无妨,便悠悠笑道,“妹妹一贯通透,如今怎就这般愚钝?白玉观音固然价值连城,可本宫拥有的,是上天恩赐的嫡子,至为珍贵,是不能以钱财相论的。皇上素来疼惜妹妹,妹妹若有所求,皇上岂会吝啬,可妹妹这肚子不争气,其余身外之物,却有何开不了口的,得了又能如何,得不到又有什么所谓?”

    容妃果然脸色一变,蹙起娥眉,无言以对,只好换元妃上阵。

    元妃冷笑着向我道,“臣妾与容妃妹妹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只要皇上眷顾,为皇上绵延子嗣那是迟早的事。上天给予的福气,不会只降临到娘娘一人身上。之前臣妾也说过,娘娘还是好好珍惜这怀胎的日子吧,所谓居安思危,娘娘也别忘了,前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

    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凡事不往心里去,什么好听难听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若不是为了腹中龙子,我对皇上越发情难自控,如今我也不会卷进那许多糟心事里,把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里。

    原本我只求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如今我却希望,皇上能维护我,给我依靠。

    我想到这些,不由得一叹,“妹妹提醒的是,本宫是不能再如前两年那般了。”我往前走了两步,今早来时地上干干净净,眼下却多了许多落叶,因风吹而在地上蹁跹摩挲,那声音听来便觉得寂寞,使人惆怅。

    歆儿扶着我道,“娘娘还是尽早回宫歇息吧,在这院子里久站,受了风就不好了。”

    我心道,我也想回去啊,可背后那两个纠缠不休的女人哪会轻易放我走啊。

    果不其然,元妃貌若恭敬道,“娘娘若是疲乏,不如与臣妾等到静室里用些点心?皇上命娘娘斋戒,娘娘不沾荤腥,臣妾等也自愿食素,说来这佛堂里的素食委实别有风味,娘娘连着来了七日,却是没一回留下尝过,娘娘今日若得闲,何不赏脸留下与臣妾等一同吃吃茶,尝尝这儿的素菜跟糕点?”

    我连头也不想回,不想看到她,也不想再跟她说话,只想一走了之,可这却是不能的。

    正当我的心情一点一点低落下去时,一声通报唤回了我所有的精神。

    “皇上驾到。”

    我转身望向那个径直朝我走来的身影,我多么希望他能带我离开,免去我对任何人的交代,让我不必跟任何人周旋。

    皇上停步在我身前,只看着我道,“皇后累了,朕带你回宫。”

    只这么一句话,我便险些落泪。

    元妃和容妃在一旁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她俩似乎很是呆怔,可我懒得去理会琢磨,我眼中只有皇上,我此生的依靠,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皇上淡然看了她俩一眼,“不必多礼,朕听闻两位爱妃近来常来奉先殿陪同皇后诵经,更与皇后一同斋戒,这份心意朕自会嘉赏。只是明日起,皇后便不必再每日前来,两位爱妃也不必费心了。皇后性喜清静,往后数月有朕关心呵护即可,无需他人搅扰添乱,使皇后烦心。”

    我大为感动地望着皇上,他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我很是受用。

    容妃低声道,“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泰然望向她,“容妃一贯聪颖伶俐,深得朕心,岂会不知朕此话之意。”

    容妃略显局促,局促中又带了些委屈,看着还挺惹人怜爱的,可皇上已然转目看着我,并对我道,“时候不早,朕陪皇后回宫用膳。”

    其实我想打趣几句,说是永乐宫里未必准备了皇上爱吃的饭事,若是难为皇上陪我食素,只怕皇上不乐意,到时没吃饱,岂不是要饿着肚子回恪勤殿批折子?

    可当着容妃和元妃的面,我怎能如此轻浮,想说的不能说,只得喃喃应了声是。

    然而我刚随皇上迈步,两腿便一软,皇上堪堪抱扶着我,我深感丢人,羞赧道,“臣妾一时失足,还望皇上恕罪。”

    只怕容妃跟元妃还以为我是故意当着她俩的面演这么一出,以示皇上对我宠爱有加的。

    皇上握紧我的手道,“无妨,朕陪你慢慢走。”

    我道,“谢皇上。”

    我牵着皇上的手走出奉先殿的过程中忽然在想,皇上为何会为了我这么一个没有书香气,又不够端庄,琴棋书画样样不精的皇后,置后头那两位知书识礼、落落大方的妃子于不顾呢?

    常言道,妻子是娶来持家的,妾室是纳来宠着的,难道到了我这儿,就能反过来了?

    从前我并不是这样一个没自信的人,过去三年我安分守己,约束本性,难道我真的迷失了,还是说,我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自己内心的真正所想?

    我痴痴地看着皇上的侧颜,心里的感受真是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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