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池夏没来上学,谢衡看着旁边空荡的位置,心里的某一处似乎也空了一块。
顾艺说池夏请了两天假回京北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
在他发现自己对池夏的感情时,他想过无数个结果,那些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悲欢离合他都胡思乱想过。
习惯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当池夏真的离开他的生活,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疼,丝丝密密的情绪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谢衡、谢衡——”
顾艺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
“放学了,你发什么呆啊。”
顾艺看向他刚才发呆时盯着的位置,也感叹了一声,“同桌走了不习惯?”
谢衡没回答他,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才问他,“沈浪呢?”
顾艺:“又犯事儿了呗,被老龚叫去办公室了。”
平常的四人组,今天只剩他们两个,气氛安静得有些沉闷。
他们穿过走廊朝楼下走去,顾艺突然问他,“那天夏夏哭了对吧?”
谢衡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很羡慕,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看,不用说,都能知道对方的心情。
顾艺看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她么?”
“她那性子争强好胜的,从来不肯在人前表现出任何一点脆弱的地方,她每次哭都喜欢一个人躲起来,你要是找到她了,她会觉得很难堪,但她这样又总让人担心。”
谢衡默了两秒,“她昨天因为什么哭。”
顾艺耸耸肩,“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等她自己告诉你吧。”
走至校门口,两人分别,顾艺朝自己家的方向走。
“顾艺。”
谢衡在他身后叫住他。
前面的人回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喉结动了一下,“她还回来吗?”
仔细一听,他嘶哑的声音里不易察觉的有些轻颤。
谢衡唇色有些发白,悬在心上的那根尖锥似乎在一点一点嵌进他的心房。
顾艺朝他轻松一笑,“她家里出了点事,就回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上学了。”
这个回答让谢衡的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
她还会回来上学,只是上学,那高考结束后呢。
她会离开,然后把他忘掉么?
京北市
坐落在西榆别墅区的一栋小洋房前,还未走进院里,池已经看见了大门上贴着扎眼的福字,以及两边的春联。
现在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
她推开黑色的铁大门,继续往里走,门口的玫瑰花圃被划分出一块种上了郁金香。
寒风吹得她鼻尖通红。
她拿出钥匙穿进锁孔里,迎面吹来的暖气,让她一时不习惯,环顾四周,家里多了许多以前没有的装饰物。
饭厅的方向传来人声,时不时夹杂着刺耳的笑声,她一步一步朝声源的方向靠近。
看到她,饭桌前三人其乐融融的氛围被瞬间打破,三双眼睛同时看向她。
池昊天先是一愣,又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她,“夏夏怎么回来了,吃饭没,来一起。”
池夏冷笑一声,语气带着讽意,“我回来得不巧,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池昊天起身将她拉到桌子前,“这是你林素阿姨。”
对面的女人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像只有三十来岁,见她靠近也立刻站起身,十分不自然的冲她笑了笑。
他又介绍另外一位,“这是林阿姨的女儿,林佳茜,她比你小两岁,今年才上高一。”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陷入死寂。
池夏眼神冰冷,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瓜子脸上漠然到没有一丝温度。
见场面尴尬,林素退出座位走到池夏身旁,亲昵的去拉她的手,“夏夏是吧,老听你爸说起你,长得真漂亮。”
“别碰我!”池夏十分排斥,直接甩开她的手。
林素身形一歪差点没站稳。
“你推我妈干嘛?!”林佳茜立刻站出来维护她自己的母亲。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池夏看向她们母女,眼神里的不屑和鄙夷丝毫不掩饰。
林素倒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不怪她,是我自己没站稳,没事没事。”
池夏余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这就演上了?平时宫斗剧没少看啊。”
“夏夏。”池昊天脸色不太好,在她旁边提醒,“别太过分了啊。”
池夏没理会他的话,目光在眼前的两人身上流转,“我推你了吗你就没站稳,你这一副中年白莲花的样子,平时没少在我爸身上花心思啊。”
林素被她说得脸色发青,但碍于池昊天还在场,她又不好表现出来,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我跟你爸爸都是一个人,都这把年纪了,也就搭伙过个日子。”
“搭伙过?”池夏讽刺的笑着,目光将他们母女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这个季度的新款,得六位数吧。”
林素的表情僵了僵,一时无话可说。
池夏的视线又落在了林佳茜的手腕上,“手表不错,这镶钻的比基础款贵不少呢。”
林佳茜没好脸色,却还是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后缩了缩。
她视线接着往上,“这根‘翼’系列限定发售三十条,这都被你买到了,花不少钱吧。”
每一句都砸在三人的心里,池昊天面色难堪,“那是上个月小茜过生日我送的。”
看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池夏冷着一张脸,声音凌厉,“你还没看清楚,你以她们为的是什么?他们俩就是图你的钱,都四十多岁了,还被什么爱情冲昏头脑,当什么冤大头,能不能清醒点!”
被人说得这样不堪,林佳茜最先耐不住性子,跟她反驳,“我妈马上就要跟池叔叔结婚了,他们是合法夫妻!”
言外之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池夏厉眸一扫,寒意四起,“你妈就是给她和你找个长期饭票,顺便还能分点财产,她这算盘打得多好啊,自己下半辈子锦衣玉食,你少奋斗五十年。”
被她这么一激怒,林佳茜的自尊心受到打击,朝她吼道:“谁稀罕,给我都不要!”
池夏冷睨着她,“不要那就从我家滚出去,现在就滚!”
“池夏——!”
池昊天厉声叫出她的名字。
“闹够了没有?!”
“没有。”池夏情绪激动,“你要不让她们出去,那我就走,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林佳茜:“不用说,我们自己会走!”
池夏:“那你现在倒是滚啊,你们母女俩打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他的枪口上撞,池昊天胸口震荡,盛怒之下,他扬起手一巴掌落在池夏脸上。
清脆的响声结束了这场闹剧。
池夏头偏向一侧,愣了一秒,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为了两个外人打我?”
“你今天实在太没礼貌了!”
池夏眼眶发红,神情凄凉,“那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也没你这个爸。”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出别墅大门,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鼻头酸涩。
小时候,妈妈也会早早的准备年货,带着她一起贴对联,挂灯笼。
除夕夜,他们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包饺子,妈妈每年都会往里包一个硬币。
一开始吃到硬币的总是哥哥,她哭着闹着也要,那年之后,每次妈妈包饺子都会做个记号,故意把有硬币的饺子给她。
哥哥一到过年就会带她一起去院里放仙女棒,爸爸给他们拍照,家里人都宠着她,爸爸还常说她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
脸上被打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
她原本以为等到妈妈回来,一切就会和以前一样,是她太天真了,她早该明白,没有可以重来的时光。
再见到池夏是一星期之后,她掐着点赶在早读铃声响完之前跑进的教室。
“早上好。”
池夏一边跟谢衡打招呼,一边把自己的书包塞进桌肚里,翻出早读的英语课本。
谢衡愣了一下,下个星期期末考了,见她一直没回来,他还以为在放假之前都见不到她了。
看他一副木然的样子,池夏出声,“我才走几天,不认识我了?”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他显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以为你不回来考试。”
朗朗的读书声几乎掩盖掉他们的交谈的声音。
池夏看他一眼,眼尾上勾,语气调侃,“我不回来难道第一名让给你啊?”
虽然一直是第二,但气势和信心不能输。
谢衡笑笑,“家里的事还好么?”
池夏睫毛轻颤,眸光闪了一下,淡声道:“挺好的。”
她的情绪转瞬即逝,随后恢复如初,“对了,快过年了,你爸妈回来么?”
谢衡:“他们没时间,应该不回来了。”
前两天,苏若兰给他打电话,让他过去一起过年的,他以快高考为由拒绝了,苏若兰还劝了他好一阵,也没说动他。
池夏点点头,觉得他也挺可怜的,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跨年,她至少还有外婆陪着。
本着关爱留守儿童的心情,池夏很大方的说:“那你可以来找我玩。”
谢衡勾唇,话到嘴边还未出声,又听她说。
“还有沈浪,顾小艺过年要回家,就我们仨。”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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