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笑话,单枪匹马说拦就拦,你挺厉害的。”在来杜府的路上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杜若衡在现场吓得瑟瑟发抖,但沈稚对他整个人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杜若衡以为她只是在恭维自己,但喜悦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两人在后面闲聊,沈游走在前面率先拐了弯,小道过去是成片的绿竹,绕进后便瞧不清人影。
突然。
“哎哟——”
“夫人!”
声音传来,沈稚神色一凛,与杜若衡一起加快了步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游转角的时候注意力都被旁的吸引走了,没见到前面步履匆匆的一行人。
被撞到的妇人还没开口,她旁边的丫鬟先喊起来:“怎么走路的,胆敢冲撞夫人!”说罢又见冲撞了夫人的是个孩子,她扬手一指,“你不是府上的人,谁家的孩子乱跑,来人——”
杜夫人只是被轻撞了一下,并无大碍,她用手拦住丫鬟后面的话:“不必惊慌,我没事。”接着和善地看向沈游,“别怕,孩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沈游没露怯,眨眨眼面色坦然道:“我是——”
“娘!”杜若衡匆匆赶过来,“他是我朋友。”
杜夫人见到杜若衡,立即变了脸色,忙将他拉到身前到处检查。
她担忧道:“你游诗会结束了也不知道回家,福子回来就说把你跟丢了。派人去找也没找到,你一声不吭地去哪儿了?吓死娘了!”
杜若衡安慰她:“娘,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看街上热闹自己去逛了一圈,不小心遇到了几个捣蛋的小孩——这个是沈姑娘,我的新朋友,遇到麻烦后就是她帮我解的围。”
不愧是读书人,现场编故事都是手到擒来,沈稚不由肃然起敬。
杜夫人的注意力转到她们身上,沈稚便顺势牵着沈游礼貌地回:“夫人抱歉,我弟弟刚才不小心冒犯了您,我代他向您道歉。”
“都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杜夫人笑呵呵的,把沈稚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拍,“我还要多感谢你替我家衡儿解围,来,我们去屋里说话。”
杜夫人的热情出乎她的意料,沈稚疑惑地给杜若衡睇了个眼神。
杜若衡道:“娘,你别吓着人家了。”
杜夫人嗔他:“怎么能说是吓着,乱说话。你平日里光知道念书,难得自己在外面交了朋友,还不允许娘开心开心?”
沈稚听着有趣,她胆子大,并不认生,于是便欣然跟着杜夫人去了堂屋。
杜夫人从小便喜爱女儿,奈何没有这个福份,生了两个都是儿子。大儿子长年在外头做生意,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小儿子虽文采斐然,但性子在外还是怯了点,何况他日日只知道念书,也不知道多陪陪她这个闲来无事的母亲。
杜夫人见沈稚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朗目疏眉,英姿俊秀,乍一看就与寻常娇滴滴的女儿家不同,自己甚是喜欢,转眼就把杜若衡在外不归的事抛之脑后。
到了堂屋,杜夫人笑容满面的给沈稚姐弟看座。
杜若衡适才给杜夫人说清楚了外面的经过,但也将沈稚揍人那一段稍加润色了一下。
杜夫人叹气:“沈姑娘小小年纪便功夫卓绝,可惜我家衡儿从小习武也没习个所以然出来。”
虽然这话杜若衡也跟沈稚说过,但从她娘口中再次说出来便感觉变了味。
“娘——”
杜夫人笑他:“怎么,怕娘在你朋友面前丢你的脸?罢了,咱杜家就是天生的脆骨头,拎不住刀枪,也不强求了。”
啃着点心的沈游好奇道:“夫人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杜哥哥习武呢?”
“之前为了生意四处奔波,遇了贼人,差点命丧当场,要不是有贵人相救,恐怕也没现在的杜家了。”杜夫人说着旧事,语气并不沉重,“习武能防身,总归不是坏事。”
沈稚道:“夫人,有机会的话,我倒可以教他几招,不能变得多厉害,但防身还是可以的。”
一听这话,杜夫人笑得弯了眼睛,眼角的细纹被勾了出来:“当真?那可太好了!衡儿,还不快谢谢沈姑娘。”
杜若衡道过谢,杜夫人又问:“沈姑娘家住何处?”
沈稚将之前同杜若衡说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样啊……”杜夫人听到他们住在野郊,犯了愁。
沈稚以为杜夫人是介意她说的家境,毕竟富庶的显贵人家鲜少会与市井的门户打交道,何况她说她住野郊。
外加上她爹和她爷爷还成了代代相传的猎户。
不过与让杜夫人知道她其实是山河林里的匪头之女,被乱棍扫出门相比,一点点嫌弃还是微不足道的。
沈稚来回想了想,还是要给杜夫人一个拒绝的台阶,毕竟她对杜家的印象还不错。
“夫人,我们住在野郊也鲜少进城,不必因为我们苦恼。”
杜夫人一怔,马上就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拍拍自己的嘴:“你看我这话说的,怪我怪我,让姑娘都误会了。”她歉意地笑道,“我们杜家也是从低户做起来的,定不会有嫌贫爱富的想法。”
沈稚有些惊讶,杜夫人的这番话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罢了,不说这个了,免得又让我说错话。”杜夫人重新活络起最开始的气氛,“遇上了便是有缘,来,我们聊聊别的……”
杜夫人是个好聊的,即使是与沈稚几个娃娃聊天,也能不知不觉地聊上好几个时辰。
从堂屋出来,沈游吃点心吃得发撑,扒拉着沈稚的手走得摇摇晃晃。
“我娘爱念叨,见谁都能聊起来,你别介意。”杜若衡对他娘拉着沈稚聊了大半天有些无奈。
沈稚摇摇头,轻笑:“挺有趣的。”
在这里待了许久,睡着的话沈稚估摸着季羕也该醒了,准备去叫人。
然而来到客房,房里却空空如也,不见人影,床上只剩下季羕躺下时压出的些许折痕。
沈稚心里顿沉,她把手贴上被褥,感受到上面还留有少许的温热——他刚起来不久。
“我这就让人去找找。”杜若衡率先开口,紧接着就紧张地出去吩咐了一众的丫鬟与奴才去寻人。
沈稚脑门突突地跳,简直不让人省心,才多久的功夫人又没了!
沈游也顾不上圆溜溜的肚皮走着难受,与阿姐分开来找人。
杜若衡带着下人在府里寻人,沈游在杜府周边晃荡,沈稚先是在府里转了几圈,后面也出了杜府。
起码绕了两刻钟,沈稚又绕回到之前的树荫下。
看到坐在树下背对着她的某人,她拳头都捏紧了。
季羕的额头压在粗糙的树皮上,低垂的眼睛一直看着树根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稚冒了火,落地的动作不轻,季羕很快就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眨了眨眼,似是愣了会神,然后快速回头。
沈稚眉头紧拧,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她一字一顿道:“人生地不熟,你怎么还敢乱跑?!”
季羕嘴唇微张:“你……没走?”
“走什么走?!你在人家府里倒是睡得挺香,我等你几个时辰,你还一声不吭地乱跑!”
沈稚双手叉腰,口气夹枪带棒地一顿乱轰:“伤口给你处理好了,睡也给你睡了,结果又让我跑来跑去地找你,怎么,胆子大了,不怕再被抓走了?”见季羕望着自己一句话也没反驳,沈稚忍了忍后面的话,但最后仍旧没忍住,“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我?”
对面的人来回都没反应,沈稚没好气地坐下,与他平视。
“哑巴了?”
半晌。
季羕轻声:“我没想走。”
“什么?”他声音太小,沈稚没听清。
“我以为……”季羕看了会儿她,随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你以为什么?”沈稚面露古怪,“说话只说一半,别想着糊弄过去。”
季羕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以为你们走了。”
“走了?”沈稚的眉宇从客房出来后就没松开过,“我们能走到哪儿去?”
季羕抿唇,没说话。
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琢磨,沈稚慢慢从生气转变为不可置信:“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丢下你跑了吧?!”
季羕抬抬眼皮,当作默认。
“你——”沈稚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东西来,最后气不过,两手拍在自己脸上把脸捂住。
“啊——”
周围的人逐渐投来怪异的目光,季羕不知道她突然在抽什么疯,只能提醒她:“旁人看过来了。”
沈稚瞬间放下手,恶狠狠地盯住他。
季羕被她盯得发毛。
“谁跟你说我们会走的?”沈稚气短了半天,最后也只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季羕语气淡淡,“我醒来找了你们。”
沈稚:“没找到?”
“嗯。”
沈稚无奈:“你就不能再找找。”
“我找了。”
“……”仿佛一拳打在了带针的软棉花上,沈稚的恼意泄了个底朝天,气不起来了,于是她认真地交代他,“以后和我在一块的时候,就算走散了你也别到处乱跑,站在原地等着,我会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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