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天晴气清,在冬日里出了暖阳,沈稚没有穿厚实的披风,只着了件黛青色的冬衣。

    身上的血迹洇在深色的衣服里,不仔细看也看不清楚,就是手上的血腥味太重,得及时处理一下。

    沈稚在街上穿行,她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将双手环抱式地夹在臂下。

    前面的人的脚程比起平常快上不少,沈稚安静的跟在季羕身后,不敢落下一步,生怕又将他惹毛了。

    季羕在小巷里瞧清楚她的模样后,白下去的脸色就没回来。沈稚走到他旁边打哈哈似地将刚才想的借口说给他听,而季羕漠然地打量了她全身上下的伤口,不掷一词。

    他看了她许久,沈稚以为他应该是信了这个说辞的,谁料季羕转身就走。

    生气了。

    沈稚跟在他身后两步远,越走越不对劲——这不是回去的路。

    她迈步上前与他并肩:“云淅你去哪儿?”

    季羕停下给她机会。

    “怎么伤的?”

    现在并不是说清事情来龙去脉的好时机。

    “就刚才说的,走急了不小心磕碰到了。”

    季羕的嗓音压低:“你磕碰一下能磕到半个时辰?一身的血你当我眼睛不好使?”

    “不是……”

    不等她想到下一个解释,季羕再次提腿往前走。

    “到底想去哪儿?云淅你给我站住!”

    季羕头也不回。

    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沈稚担心他瞎走找不回原来的路,只能跟在他后头。

    沈稚低头思虑该如何搞定他,季羕却在这时候停下来,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他那宽阔但尚且偏薄的肩背。

    她的劲来不及收住,季羕被她撞得趔趄,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抓紧了他的手臂。

    右手沾染的血迹不像左手那么惊心,但也尽数刺进了季羕的眼睛。

    沈稚莫名觉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咳嗽一声收回手:“手上的已经干了,放心,不会沾上衣服。”

    季羕闭上眼,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受的伤放在心上?”

    沈稚替他理了理被自己抓皱的衣袖:“我受伤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怎么还没习惯?”

    只要自己身上出现了口子,他沉脸的速度比沈游笑她的速度还要快。

    挨刀的是自己,受疼的也是自己,沈稚一直没想明白,这怎么就成了他生气必备的一个点了?

    “阿稚,我不想习惯这种事情,你也不应该习惯。”季羕冷静下来。

    他从她身上见到了太多伤口,沈稚性子欢脱肆意,叮嘱她的事总是反复的忘,方才在馆子里说好会早点回来,结果半天都没个人影。找到人后,她平白无故招惹了一身伤就罢了,还拿莫名的理由诓他。

    季羕生了点怨念,她总是这般,不仅将他的话当耳旁风,还当他如此好骗。

    沈稚此时仍旧同往常那般跟他保证:“我以后定会注意!”

    季羕也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一字不信。

    沈稚目光越过他,被他身后的大字牌匾吸引住。

    ……走了半天,他是要带自己来医馆?

    沈稚张张嘴,转身就要往回走。

    脖颈后的衣领瞬间被拽住,季羕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沈稚顿时被冻得打了个寒噤。

    “云淅,回去再处理。”她尝试打起商量。

    “想都别想。”

    季羕不管她愿意是否,拉着她便往医馆带,沈稚想跑却不敢用力,他刚才被她撞一下都站不稳,要是她再用全力,指不定他能再摔地上去。

    她只能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最后妥协。

    医馆这个时辰人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几个。季羕拎着不情不愿的沈稚跨进门槛,药童见状迎上来。

    “这位公子,看病还是取药?”

    季羕脸上的气色不好,阅人无数的药童第一眼便瞧出了不对劲,没来得及多看后面的沈稚一眼,便殷勤道:“我看公子气血有亏,稍坐片刻,我请大夫来给您把脉。”

    沈稚噗呲一声,笑意没忍住从嘴边溜了出去。

    季羕不为所动,他将沈稚拉到前面:“给她看。”

    药童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闹了笑话,尴尬地在两人身上巡视,挠头及时找补:“实在抱歉……您,您稍等,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给姑娘瞧瞧。”

    沈稚的手肘搭上他的肩,吊儿郎当地调侃:“看,你把人都吓走了。”

    季羕不跟她胡扯,找到处空位:“过来。”

    沈稚走过去坐下。

    季羕向药柜前的小童子要了盆水,小童子看见了沈稚的手,了然地匆匆进了医馆后院,不一会儿就抱了盆温水出来放在椅子旁的桌上。

    沈稚与小童子道了谢,还不等季羕过来,就将手放进了水中来回搓洗。

    刚搓到一半,就见季羕定在了旁边。

    季羕手中多了条干净的帕子,应该是刚才向小童子要的。

    沈稚搓洗的动作慢慢停下,她将手从水里抬起来给他看:“差不多干净了。”

    她搓洗得粗糙,指缝有些角落还没弄干净。

    盆中的颜色已经从清澈变成了带着红色的浑浊,季羕坐到她身边,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无言地把自己的手托上她的:“别乱动。”

    “你这手怎么就是捂不热?”沈稚贴着他的手没有躲开,感受到他的体温,尽量将自己手中的温度传递给他。

    季羕把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有没有其他伤口,听到这话抬起眼皮睨她一眼:“我这手是冷是热能与你这血流不止的伤口相提并论?”

    “话不是这么说。”沈稚纠正他,“我带着这伤再打一架也没问题,你染一场普通的风寒便要卧床好几天,显然你的身体更应该注意。”

    这倒是没办法驳她,季羕好气又好笑:“所以你觉得我身体弱,便也觉得我脑子不好,拿伤口是被锄头磕出来的烂借口来诓我,我便会信?”

    “那倒不是……”他的脑子还是很少使的,毕竟有许多林里先生布置的课业做不完,她都是丢给他来解决。

    这话左右都是陷阱,沈稚不直面回答,选择转移话题,她动动指尖凑过去给他示意,“你看,这里还没擦干净……还有那儿。”

    季羕不吃她这套:“少给我转移话题。”

    沈稚欲言又止,恰好此时正对着她的布帘从内掀了起来。

    她立马道:“大夫来了!”

    季羕却不理,盯住她的眼睛,沈稚装作没看见。

    大夫走过来,季羕只好移开目光。

    他站起来:“大夫,您帮忙瞧瞧她的伤。”

    大夫解开她手臂上缠着用来止血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条,看了几眼伤口,惊道:“喔唷,姑娘,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季羕全程盯着她,她只好又将借口搬了出来。

    大夫一听,显然不信,皱起脸上的褶子:“姑娘来看病可莫要胡说,你这伤口平整,还如此之深,定不是被锄头所伤。”

    沈稚心里一咯噔,心虚的不敢去看季羕的脸色。

    季羕在旁边问:“那您能看出什么伤的吗?”

    “怎么,姑娘不肯说?”大夫念念叨叨,“这可不行,我来瞧瞧——”

    大夫越瞧越惊异:“姑娘,你可是遇到什么恶人了?这可是利器伤,伤口那么平整,像是刀……”

    “咳,大夫——”沈稚迅速打断他,扶额掩住脸,佯装虚弱,“我这伤口突然疼得很,被什么伤到的并不打紧,您看可否快速帮我包扎一下?”

    大夫这才记起要紧事:“姑娘随我进去,我马上替你清创上药。”

    伤口收拾妥当后,沈稚难掩愁容,一直在等待季羕的质问,但季羕却只检查了一下她包扎好的手臂,并没有多问什么。

    季羕不于她计较,既然不愿说,那便罢了。

    直到走出医馆,沈稚摸着手腕,也没想明白他炸起的毛怎么就被捋顺了。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各怀心思。

    被丢下许久的李正几人也来回找了许久,不知道在这条街上找了几次了都不见人影,甚至还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碰上面就偷偷回山上去了。

    沈游与杜若衡刚从其他街上找回来,三个人聚在一起,沈游喘着气转脑袋,恰好看到不远处走回来的两个人,猛地憋了一口气:“回,回来了!”

    三人同时转头。

    沈稚步子一顿,收回思绪,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杜若衡脸上的焦急还挂在脸上:“你们出去这么久去哪儿了?”

    沈稚:“没去哪儿,街上热闹,见云淅出来了顺带去逛了逛。”

    李正:“菜都上桌了,还去逛!”

    沈稚打算一笔揭过:“这不就准备回去了。”

    杜若衡:“回来就好,现在吃也不迟。”

    她刚走两步,沈游突然蹿上前,看了眼她割裂开的袖子,疑惑道:“姐,你袖子怎么破了?”

    “嗯……在巷子里没注意挂墙边的勾上了。”

    她多穿了几件衣服,手臂新包扎的纱布掩在层层叠叠的布料里,看不见痕迹,沈稚回答得坦然。

    沈游又耸动鼻子嗅嗅:“怎么有股艾草味……不对,好像还有别的味道。”

    沈稚:“……”他这狗鼻子!特地在医馆熏了艾叶也没堵住他。

    好在李正饿急了眼,伸手要去拽沈稚的手臂让她走快些,扰乱了沈游的疑惑。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上沈稚的伤口,她正准备避开,季羕的手却先递了过来。

    李正的手腕突兀地被季羕捉住,他愣住:“怎么了?”

    季羕缓缓开口:“我饿了。”

    李正马上反应过来,挣脱开季羕的手攀上他的肩:“让你们自己偷偷出去逛,饿了就该早点回来填肚子,还一顿让我们好找!”

    沈稚知道季羕是在帮她遮眼,于是迅速将沈游踹走,省得他又在自己身边闻来闻去。

    与她交手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沈稚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把受伤的事隐瞒了下来。

    几人又恢复了轻松的姿态,直到吃饱喝足才从馆子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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