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羕一口气滞住,全身汗毛乍起。
沈稚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不生气,我就让你起来。”
“……”
她说话时气息撩拨过他的耳廓,季羕的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
热意乍起,眼尾都染了红。
沈稚侧眼瞧见,笑得更欢了,她最喜欢看他脸红的模样,十分有趣。
她拇指抚上他的眼尾,调侃道:“云淅,你脸怎么红了。”
季羕的睫毛狠狠颤了两颤,歪过脑袋躲过她的手。
他急切的想起身,奈何沈稚手掌压得太紧,他这一点力道根本无济于事。
“我不生气了。”他喉头上下一滚,几乎丢盔弃甲的投降,“你松手。”
“我才不信。”沈稚头虽然晕乎,但神思还清明,她赖皮耍得一流,并不想放过他。
她松开他的肩,手掌转而贴上他的两颊,将他躲开的脸强行掰了回来。
沈稚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快速把他脸上仅剩的几两肉挤在一块。
“你近日脾气越发刁钻,老爱生气,小心变丑。”
清冷又惹上了薄红的脸在沈稚手中变换出不同的模样,她瞧着无比舒心。
“你但凡少闹腾点,也不至于时不时便伤筋动骨来惹我生气。”
季羕虽恼,但抬眼便是她肆意的笑脸,眼睛弯成了月牙,瞳孔里映出的都是他的影子,他本想拉下她手的动作顿了顿,终是放弃了。
“你经常与我娘待在一块,怎么也变唠叨了。”
季羕半阖眼帘复又抬起:“刚嫌我生气变丑,这会儿又嫌我唠叨了?”
“不嫌。”沈稚拍拍他的脸,违背良心道,“你生气也好看。”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摔不得磕不得,像个上等白玉瓷,只能放在安全的地方,现在还心思敏感动不动不开心,她哪敢嫌,就差当祖宗供起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话,这会儿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房门没关,张柳拎着药包就冲了进来。
“冻死我了。”他搓着手咋咋呼呼,高声:“这大冷天的,门也不知道关,沈稚你不生病谁生病!”
“别睡了,我给你送药来——”话声戛然而止。
里处的床帐半挂不挂,状况一览无余。
沈稚发丝凌乱,脸上的酡红还未消散。
张柳的手还保持着呵气的动作,蓦地顿住,嘴唇微张。
他目光缓缓往下移,唇角抖了抖。
沈稚手贴在季羕脸上,腰微微压下,嘴角的坏笑还来不及收回去……
“……”张柳默默闭上嘴,脑子里丰富的想象力开始作祟,愣是脑补成了‘小人调戏君子’的戏码。
在他眼里,那个‘小人’毫不意外是沈稚。
“阿稚,你……”张柳咽了咽口水,完了完了,这种事居然被他撞破,沈稚过会儿不得扒了他的皮!
沈稚慢慢抻直腰板,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你什么表情?”
“你,你继续……”
沈稚皱眉:“收起你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了沈稚的束缚,恢复了正常脸色的季羕撑着站起来,镇定自若地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裳。
“别误会。”
“我当然不会误会。”张柳沉痛道,“云淅,委屈你了。”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委屈他了?”沈稚掀被而起,指着那鼓鼓的药包,“我好着呢,死不了,把药带回去。”
“那不成,云淅一大早来找我讨药,我可不能辜负了他。”张柳知道她生平最讨厌喝药,有了云淅这个挡箭牌在,他‘嘚瑟’两字就差写在脸上,“我就说你前几日为什么不对劲,好端端突然说到做梦——唔!”
沈稚半锈住的脑子提前预知到他要说什么,迅速冲过去拿起桌边的茶杯堵住他的嘴。
她左手勒上他的脖子,使劲压低他的肩,低声威胁:“你敢吐出一个字,今日我就让沈游抬着你回去!”
“阿稚你怎能如此……”张柳被勒得心气不顺,“……饥不择食,连云淅都不放过。”
“说什么鬼话。”
张柳稍稍喘了口气,压出气音:“你可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云淅你也下得去手。”他继续作死道,“你别玷污人家。”
沈稚闭了闭眼忍住想揍他的冲动:“滚!”
“我又没说错什么,呃……松手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
“闭嘴!”沈稚想到云淅还在背后看着她,她后背就发毛,这话绝对不能让他听见。
季羕没听见,他们说话声很小,听不清,而且他现在也没心思去听。
他看着沈稚毫不在意攀在张柳肩上的手臂,分外扎眼。
前面的沈稚用眼角余光去瞧季羕,见他面无表情分不清喜怒。
她继续威胁张柳:“管好你的嘴,再乱说话,我拿你当陪练。”
“那你求……”
沈稚的指关节“咯嗒”两声。
“知道了。”张柳翻脸如翻书,一脸正色,“我方才什么也没说,朋友一场,定为你守秘。”
“守个屁!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沈稚一激动,声音骤然抬高。
季羕无声走近:“什么不是一回事?”
沈稚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道:“没事。”
季羕:“聊什么这么开心,还要在风口聊?”
沈稚与张柳难得默契地看了眼大敞的门扉。
沈稚睇给张柳一个眼神,松开他站直了。
她扶住额头:“我突然觉得身体还有些乏力,我再去睡会儿。”
“……”张柳不忍直视,什么蹩脚演技。
沈稚说完便要往里面走。
季羕一声:“站住。”
沈稚蓦地停了步子,左右不看他,全然没有刚才在床上的气势。
都是张柳这家伙瘸了的嘴,什么瞎话都敢说。
季羕接过张柳手里的药包:“喝完药再睡。”
“……”沈稚立即正色,“不用喝药,我不乏了。”
她睁眼说瞎话,季羕懒得回应,接过药就要出房门。
“等等!”沈稚拦住他,“你——”
后面的“站住”两个字还含在嘴里,季羕侧头睨她一眼,沈稚当即换了话头:“你不能去。”
“院里没人。”季羕提醒她。
“张柳还在。”沈稚抬抬下巴,不怀好意,“是吧?我的好友。”
“好友”两字特地被她咬重。
张柳:“……”
在张柳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沈稚不顾多年情谊,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了屋子。
张柳手扒住院子门框不肯走:“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好友的?!沈稚,你见色忘友!”
沈稚只想拿抹布塞住他的嘴。
不能让他留在这,他的嘴和脑子都没个把门的,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他坑了。
“之后再跟你说,你现在先出去。”
“你又要偷偷做什么事?!云淅那一把骨头可不够你折腾的!”
“我……”沈稚脑门蹦出青筋,咬牙切齿,“那你的骨头够不够我折腾?”
“云淅也没那么弱,你注意点。”张柳识大局,果断背信弃义,头也不回地跑了。
送走张柳,沈稚回屋就看见季羕在翻阅什么。
小册子发黄,一看就是不正经的书籍。
沈稚灵光一乍现,那是本话本。
她之前随手放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忘了个干净,直至现在都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好看么?”
季羕捏着粗糙的纸张翻过一页:“乱七八糟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我都还没看过,给我瞧瞧。”
季羕合上书本:“别耗费精力了,上床去休息。”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看,除非……”
“什么?”
沈稚转了转脖子,显出倦怠的神情。
“我有点困,你念给我听。”
“……困就去睡。”
“不行,你不愿意?”
“不愿意。”
……
半刻钟后,季羕坐在床边凳子上,微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念着,原本有趣生动的字词被他念得端正无比。
手中握着的仿佛不是什么话本,而是让人沉肃的国册。
沈稚趴在床上默不作声,眼皮打架。
以往与他一块念书的时候,她经常会被他念睡过去,每每都好眠。
沈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话本讲述的是乱世中的爱恨情仇,落难的公主与手握重权的敌国将军,在战场上相遇。最后公主的身份被发现,将军为了护她死于战场,公主不肯独活,香消玉殒。
沈稚听完其中的纠葛暗自乍舌,睡意跑了大半,这编撰的也太离谱了些。
既然已经手握重权,就该杀伐果断丰厚羽翼……啧,果然不是她爱看的风格。
季羕念完就把书扔到了旁边的案桌上,一秒都不想再多看。
“以后少看点这些东西。”念得他脑仁疼。
沈稚望着他的后脑勺发怔,说到将军,被忘却的事情突然想了起来。
之前季羕说过,他家原本是在陵阳做生意的。
沈稚突然翻身:“云淅,陵阳是大兆京都,你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不少高官?”
季羕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手掌下意识地虚拢:“怎么突然问这个?”
“话本里的将军都威风凛凛,我就是好奇。”沈稚随意扯了个理由,尝试能不能探出点消息,“他们的手下军队是不是也各自有响亮的名号?”
“震安军”这三个字始终扎在她心里,她不敢贸然去问沈应,但又没有地方去查阅。
按昨日听到的,震安军与那位不知名的将军与山河林的渊源颇深,还有那谋逆的罪名,她总觉得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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