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扬起脸:“云淅,你有没有听说过震安军?”

    “震安军?”

    “嗯。”

    明昭帝在御书房议政的时候,前线的事季羕也听过不少,在所存储的记忆中,他对“震安军”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却莫名耳熟。

    季羕:“你从哪里听到的?”

    沈稚不答反问:“你听过?”

    季羕摇头。

    沈稚继续问:“那谋逆之罪罪当如何?”

    季羕侧过脸,隐在阴影里漆黑的眸子静静盯着她,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心里有事被一眼洞穿,沈稚移开眼,没有开口。

    季羕看她半晌,心情微沉。他并不喜欢这种有隔阂的感觉。

    “不想与我说?”

    “不是……”都是林里的事,也不是不能说。

    沈稚内心做选择的空隙,季羕已经想好了策略。

    他突然垂下脑袋,用手掌掩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轻声开口,声线缠出一点低落的情绪。

    “罢了,你既然心中有事不愿与我多说,那我便不该强迫。”他肩膀微微塌下,眼睑遮住了半个瞳孔,“我去找张柳,看他能不能解开你的心结。”

    沈稚:“?”

    季羕作势要走,心里默默数数。

    数还没数完,手臂就被抓住,他顺势坐下。

    “你瞒我什么了?”他趁胜追击,丝毫不给沈稚躲避的机会,“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不能与你一起分担么?”

    他这个样子,沈稚仿佛自己是做了什么甚伤他心的事情,一时不忍,齿关一开一合,昨天晚上的事瞬间从唇边出走,不消片刻,底便透了个朝天。

    嘴巴刚闭上,她才发觉不对,复抬眼,季羕低落的模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被骗了。

    季羕知道原因后心情并不松快,甚至更加凝重了。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山河林与罪臣扯上了关系,很难撇清,一不小心罪名还会连坐。

    罪臣一词在脑海中闪过,季羕想到自己的身份也不过如此,暗自苦笑。

    他有何资格去论别人的罪名,仅是他被发现,山河林便……

    季羕不愿再想:“既然你听到震安军现今已经不存在了,就不要多虑。”季羕怕她好奇心起了去探究这事,自己牵涉到了危险也不知情,“谋逆大罪,九族无一能幸免。不管你说的将军如何,震安军又如何,你假装没听到,绝不能外传。”

    “可林里肯定和他们有关系。”沈稚斩钉截铁道。

    “有关系也不是你来处理,叔叔与爷爷自会有打算。”

    这话沈稚不爱听了:“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季羕眸中警告的意味渐深:“你要是敢自己乱来,就做好一个月不能出门的准备。”

    他的话在萧胜秋那里颇有分量,不容怀疑。

    沈稚做出伤心的模样:“云淅,你怎么能不支持我?”

    季羕看破她:“我不会支持,你安分点。”

    沈稚无端郁闷,这该死的板正性格!这么大一个谜团在这里,他居然无动于衷。

    尽管沈稚说了一大堆正理歪理,缠他到舌头发干,他的思绪也没有被带偏。

    不久后张柳回来,沈稚才终了话题。

    她迫于季羕的视线,勉强灌下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喝完不久整个人便昏昏欲睡,脑袋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沈稚身体素质好,生病休息也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后面该蹦便蹦,该跳便跳。

    但这次她风寒好后,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武场,或是在湖边长街,身边总是跟着个裹得严实的季羕。

    季羕担心她还沉浸在震安军的好奇中无法自拔而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放心,便亲自上阵监督。

    沈稚丝毫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只想,她病都好了,他怎么还越发黏人了。

    不过,黏人也黏得怪可爱的。

    下午下学,沈稚与李正他们步下台阶,果不其然又在老槐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季羕脑袋盖着披风的帽兜,站在树下笔挺如柏。

    一副好景。

    季羕不与沈稚一道在书院上学,他平日里的识书都是由萧胜秋来负责,所以基本上在书院瞧不见他人。

    但这几日季羕却频繁的出现。

    李正不清楚里面的缘由,问道:“你叫云淅来的?”

    沈稚本想说不是,但又说不出不是的原因,云淅肯定也不会解释,她只好选择承认来躲开询问。

    “我娘最近不在家里,他一人,我让他多出来走走。”

    “那可别让他冻着了。”李正没有怀疑,“对了,之前张柳让我多注意注意你和云淅来着。”

    “……”

    李正:“你们吵架了?”

    沈稚平静道:“没有。”

    “也是,你最护着他,还没见你和他吵过。”

    沈稚脚步顿了顿,不解:“我什么时候最护着他了?”

    李正:“什么时候都护着,你没察觉?”

    他站定:“张柳和云淅掉水里,你先救谁?”

    “……”

    李正耸肩:“答案显而易见。”又道,“要不是你天天喊着兄弟间不分你我,我都要以为你有不一样的念头了。”

    沈稚差点一脚没站稳从石阶上滚下去。

    “有什么不一样的念头?”

    “男女之情?”

    “不可能。”沈稚喷出一口气,直接跳下最后的三四阶台阶,在雪地里踩下两个深坑。

    不可能就不可能,这么激动做什么。

    李正古怪地望了眼她的背影,没想太多,只惦记着自家的馆子需要早点回去帮忙,与季羕随便招呼了一下就走了。

    沈稚离季羕几步远站定,他目送完李正正好收回视线。

    季羕见她站着岿然不动,主动走上前。

    他顺手拍去她脑袋上与肩膀上落下的雪花,沈稚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眉头缓缓锁紧,仿佛陷入了沉思。

    或许……有可能?

    季羕:“该回去了。”

    沈稚思索着迈步,没看前面的石阶,走几步脚下踏空,整个人失重栽倒!

    季羕走路慢,一向垫在最后。沈稚栽在地上的前一秒,被他两手托住……他双腿不稳差点跪倒地上去。

    “看着点路。”

    他话声刚落,沈稚仰起脑袋,心里打定主意,择日不如撞日,她决定就现在试探一下自己对云淅到底存的个什么心思。

    她手迅速抓住他的衣襟,不管现在姿势如何,用力地将他拽向自己。

    季羕猝不及防,上半身都压了下去,单膝跪地才稳住了身体。

    两人的鼻尖轻轻触碰在一起,季羕瞳孔骤缩,僵在当场,而沈稚却淡然的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轮廓,抓着自己内心升起的感觉,不肯漏掉一分。

    眼睛上方正对着的就是他的唇瓣,泛白的双唇因为紧张而微微张着,口中呼出了一些薄雾,喷洒在她额头上。

    很细腻的触动。

    沈稚眨眨眼,内心深处油然生出丝缕陌生的欲望。

    沈稚拽着季羕僵持了好一会儿,她的手才麻木地松开了他的衣襟。她的双眼震惊得微微睁大,脑内缓慢地消化起这些因为近距离接触而产生的让她身体鼓噪不已的欲望。

    她憋着气翻个身坐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碎雪。

    季羕缓过来,稳住呼吸频率:“你别胡闹。”

    沈稚听不见他的话,轻声呢喃:“原来如此。”

    这话没头没尾,季羕印制住自己胡乱跑马的想法,当她抽疯,用这个理由麻痹了自己。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听他说话的沈稚突然两手抓住他的一只手,感慨万分,目光怜爱:“云淅,怪我眼盲心瞎。”

    竟现在才发觉!

    她手中的体温太烫,季羕抽了抽手,没抽出来,握太紧了。

    他无奈:“你先起来,别坐地上。”

    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沈稚蹭地站起来,眼神瞬息万变,扬起了嘴角。

    这张脸真是越瞧越好看,啧,以前怎么没发现云淅是如此诱人。

    沈稚笑得像是灰狼看见猎物扬起了尾巴,下一秒尖牙就要叼上去。

    季羕不知道她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现在就变成这样,直白□□的视线沉甸甸的,灼热无比。他看得心慌,甩开她的手转身便走,一心急踩到枯枝还趔趄了一下。

    沈稚扶上去。

    “哎,可不能摔了。”她的手顺势握上他的,踢开地上的碎枯枝,“走走走,回家!”

    无心插柳柳成荫,李正的随口一说,沈稚的感情便豁然开朗。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强烈的情愫,沈稚兴奋不已,整整几日晚上没睡好觉,眼眶下愣是生出两片青灰。

    她虽情窦初开,但却不为情所困,现在满脑子想着该如何让云淅心甘情愿地入了自己的怀。

    她想了几日没有头绪,于是便果断求助其他好友。

    一日休息,沈稚将李正等人喊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围圈落座于地。

    张柳两手搓着肩膀,腿不停地抖着:“这什么地方,阿稚你有墙有瓦的地方不坐,为什么要把我们叫到外面来?”

    沈游也在一旁抱怨:“有什么事家里说不成么?”

    “不成。”沈稚果断道,“我们得避开云淅。”

    瞬间三脸疑惑。

    李正:“为什么?”

    沈稚:“因为你们得替我出谋划策。”

    张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什么玩意儿?”

    “就是……”沈稚手握成拳,掩在唇边低咳几声,“我近日发现,我甚是喜爱云淅,得把他搞到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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