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顶着随手在街上买来的面具,掀开了车帘,扑面而来的酒气。
汪成安脖子歪靠在一边,衣服蹭得凌乱,他感知到帘子被掀开,半睁眼睛,但视线朦胧看不清外面的人,以为是和至。
他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打了个酒嗝:“到了?”
沈稚扬眉,醉糊涂了?
她起了玩弄的心思,故作低沉:“公子,该下马车了。”
“扶,扶我下去。”汪成安磨蹭到车口,手伸出来,沈稚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腕。
“公子,可得小心一点。”
汪成安甩了甩脑袋,眯着眼盯住她:“和至,嗝——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买面具了?”
沈稚没有回他,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半拉半拽地将他扯下来。
汪成安吃痛:“你个混账!给我轻点!”
“嗯,我是混账。”沈稚漫不经心地一答,在汪成安下来后避开地上的昏死过去的人,带着他往府门的反方向走去。
走了有一会儿,汪成安迷瞪着眼:“怎么还没到府中?”
“就在前面了。”
“前面?”拐进一个死胡同,汪成安眨了眨眼,“这不是回府的路,和至,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啊……”沈稚停下脚步叹一声,通过面具的孔洞用阴测测的目光望着他,“走错路了公子,这可怎么办?”
两人距离靠得近,汪成安酒醒了一半,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下属。
“你……你不是——咳——!”
沈稚的脸凑上前,汪成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下一秒脖子就被箍住。
汪成安呼吸骤停,嘴里呵出了气音。
沈稚箍着他往墙上一砸,他的脑袋磕在上面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汪成安一阵头晕眼花:“你,到底是谁!知不知道我是什么……呃,身份……”
“我当然知道。”看着他挣扎的动作,沈稚面露欢愉,故意嘶哑了嗓音,“汪公子,我死得好痛苦……水里那么冷,你怎么不疼惜疼惜我……”
“你,你——”
“我生前不能与公子同饮,如今身死,公子你……”
“不,滚开……”汪成安的脸更涨红了几分,分不清是因为酒意还是缺氧,“给我滚!”
沈稚敛下笑意,淡漠的神情被面具遮掩,只透出一双冷到骨子里的眼睛,她内心毫无波澜地欣赏着汪成安吓得目眦欲裂的脸。
“公子这话说得,可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手心收紧,汪成安呵着气唇齿大张。
“放……开……”
“这种窒息与水下相比,哪个更好呢,嗯?”沈稚脑袋移到他耳侧,语气平静,好像说的只是琐碎日常一般。
转瞬她语气又变得惋惜,阴阳怪气道:“啊,我倒忘了汪公子是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的。”
汪成安的气息只出不进,耳朵嗡鸣不止,满脑子浸满了绝望,想求饶都没法开口。他抓着她的手从抓挠到无力,没坚持多久便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
沈稚松开手,他像条赖皮蛇一样靠墙滑了下去。沈稚嫌弃地搓了搓沾上了酒味的指尖,用脚尖踢他确认是不是真的没了意识。
“便宜你了。”沈稚把汪成安五花大绑后,半拖半拉地带着他到刚才的路口,利落地将他吊在了树上。
她把麻绳缠在树干打好死结,摘下脸上的面具顺手盖在汪成安的脑门上。
“如果云淅出点什么事,我再来找你。”沈稚声音很轻,转瞬便散进了风声中。
做完这一切,她心中的火气才堪堪消下一半,转身隐入了夜色。
沈稚没有回客栈,而是七弯八拐地走到存放生辰礼的地方,她敲开门,老师傅不在,一个木盒安静地躺在油灯下。
老师傅不知道去了哪儿,特地把生辰礼留下了。
沈稚揣着木盒出来走了一段路,耳尖突然一动,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步伐缓缓轻下来,警惕地辨别周围发出的细微声响。
附近有人。
她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蔽的月色,时辰不早了。
沈稚眼睛扫过周围,装作若无其事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谁知刚走进一条岔道,一阵如迅雷般的劲风滑过耳侧,脖颈陡地一凉。
她顿住,用余光看到了自己脖间那把锋利的匕首。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别乱动!”
沈稚便一动不动:“……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施柳宁另一只手拿刀柄顶住她的腰,“你果然是官府的人,敢跟踪我?胆子不小。”
沈稚皱眉:“你抓错人了,我不知道什么官府。”
“不过这位大侠,把刀随意架在别人脖子上,可不是什么好礼数。”
“我不是来跟你谈礼数的!”
“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
“平民?”背后的施柳宁不屑道,“上次在胡同里的你,可不像个平民。”
“我日日经过这片区域比较熟悉……”沈稚话诌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等等——
她在胡同里见到的人可不会动不动地拿刀子对着她。
沈稚沉默下来,难不成……
“你是那些面具人?”
“想起来了?”施柳宁的匕首用了力,沈稚脖颈瞬间被压出了道血痕,“上次老大放了你,这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说!为什么跟踪我!”
“我不是官府里的人,我也没跟踪你。”沈稚逐渐不耐烦,“放开!”
鼻尖隐隐能闻到血腥味,她应该身上带了伤,沈稚想着对策,这时周遭又突兀地落下几道脚步声。
施柳宁手一紧:“别耍花样,跟我走!”
想让我当人质?你怕不是打错了算盘。对方既不是敌也不是友,沈稚没打算再忍,内力刚凝聚在手心,就被动静打断。
“该死。”施柳宁低咒一句,被迫停下脚步——她们被包围了!
沈稚:“……”出门不利。
围住她们的人身穿布衣,跟上次胡同里遇到的应该是同一路人马。
沈稚不耐烦道:“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跟踪过你,上次的事我也说过了是意外。”她语气不善,“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别把我牵涉进来。”
“迟了。”施柳宁目露寒光,“你把这些人清退了,我就信你。”
沈稚无语凝噎,这是把她当挡箭牌了。
但她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沈稚手肘迅速出击,身后的人察觉到后瞬间身退,躲过她的一掌。
沈稚不想与她纠缠,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料周边围着的人倾刻动了手。
对方一声令下:“给我活捉!”
“是!”
沈稚:“……”
冲进来的人不管不顾,沈稚只能与之交战,她手无寸铁,对方又人多势众,身上不一会儿就划了好几道伤口。
方才威胁她的施柳宁也行动不便,包围圈逐渐缩小,两人被迫碰到一起。
沈稚脸黑了一半:“你在故意拉我下水?”
施柳宁压抑住急喘:“要么出去,要么给我陪葬。”
沈稚哑口无言半晌,没忍住:“你有病吧?!”
施柳宁冷笑一声:“这些人不是你引来的?”
沈稚躲开眼前的一道攻击:“你她娘的眼瞎了不成!与我没关系。”
施柳宁额头冒出冷汗,还得保持精力对付眼前的人,没心思跟她对骂。
沈稚咬牙切齿地与对方打了不知多久,但对方人数不减反增,她手中握着的长刀失手被挑开,不及反应,肩上已经压上了数把刀刃。
而刚才与她一起交战的施柳宁,因失血过多,已经晕过去了。
对方的领头低喝:“都带走!”
……
沈稚莫名其妙地牵扯进了这件事,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手腕缠了麻绳,勒得手疼。沈稚蹭开覆住眼睛的黑色布条,看到旁边躺着的人。
她气不打一处来,踹了她一脚。
“醒醒,别装死。”
可能是被踹中了伤口,地上的人闷哼一声,慢慢睁开了面具下的眼睛。
从她的身形看上去年龄应该与自己差不了多少,沈稚却没有一丝同情。
“这是什么地方?”
施柳宁忍住腹部的剧痛靠着墙根坐起来,扫了一眼周围,言简意赅:“牢房。”
“……”沈稚忍住要喷薄而出的怒意,“哪儿的牢房?”
施柳宁:“一个州城,有监牢的还能是什么地方。”
沈稚安静了。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她收拾完太守府的长公子不到几个时辰,现下就被戏剧性地弄进了汀州的监牢。
不能坐以待毙,她用力撑开麻绳露出了个小口,等解开绳索时,手腕的皮肤已经被磨破了。
沈稚揉着腕骨站起来,观察着监牢外面的情况。
施柳宁突然道:“帮我松一下。”
沈稚瞥她一眼:“我凭什么帮你?”
“误会了你我很抱歉。”施柳宁语气毫无起伏,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你如若选择不帮,对方问起来,保不准你就会成为我默认的同伙。”
“你在威胁我?”沈稚在她面前蹲下身,一手揪住她的衣襟拽到自己眼前。
“别跟我玩阴的。”
施柳宁扬起手看她:“所以帮忙么?”
沈稚松手:“你最好能记住自己说了什么。”她不能在这儿栽跟头,得尽快想办法出去。
绳索一松,施柳宁就快速咬牙撕开了衣摆,把布条缠绕在腰间伤口处,用力束紧来止血。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片刻的缓和。
沈稚盘腿坐在她面前,看她手法熟练,随口问:“你去太守府偷东西了?”
“没有。”
“那他们追你做什么?”
施柳宁打好死结:“他们不是太守府的人。”
“什么?”
施柳宁没再回答她,而是反问:“你是什么人?屠户家可出不来你这样的身手。”
“信不信随你。”
她不愿意说,施柳宁也不再问:“现在来看今夜应该不会有人来审,你最好能在今晚逃出去。”
“怎么,你会眼睁睁看着我出去?”
施柳宁毫不留情地吐出了后半句话:“不过你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沈稚:“……”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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