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上的锁扣是由精铁浇筑而成的,想徒手打开它可谓是痴人说梦。
已是深夜,狱卒开始交班,沈稚在牢狱中制造出了一些声响,打算把他们吸引过来,然而狱卒没来,反倒引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见到来人,狱卒们纷纷握剑弓腰。
“大人!”
走在最前面的秦连风目光一斜:“人呢?”
狱卒没接上话,站后面的汪宁海立刻训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大人带路!”
“是,是!大人请随小的来。”
汪宁海在位多年,因为厌恶牢狱里的环境,向来很少踏足这里。此次不得不来,他忍住心里的嫌恶,面上却谄媚得跟朵花似的。
“秦大人,人放着跑不了,明天来审也可以,这晚上不睡觉,伤了身体可怎好?”
秦连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汪大人想睡觉,自行离去便是。”
“这……”汪宁海马屁拍错了地方,忙解释道,“大人说笑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能来汀州办案,属实是下官的荣幸。”
秦连风来到汀州招见汪宁海时,汪宁海以为自己的意图已经暴露才将朝廷的人招惹了过来,吓得差点给他跪下,后面发现对方来此并不是为了亘州之事,才再起了胆子。
秦连风看不惯汪宁海的嘴脸,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即便如此,汪宁海仍一个劲地拿着热脸去凑冷屁股。
皇上身边的人,能攀上点关系最好。
汪宁海一路絮叨过来,沈稚听到声音,顿时警觉。
施柳宁看向沈稚:“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
“拜你所赐。”
“此事我不辨驳。审讯下来我死在这里都不足为奇,我保不了你,姑娘自求多福。”
沈稚变得严肃:“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施柳宁眼神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秦连风追踪他们那么久,好不容易有鱼落网,他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施柳宁在被抓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稚再抬眼,人已经来到跟前了。
秦连风眼神阴冷,他在牢房门口停下,眼风扫过里面的两人。
他首先将目光放在了戴着面具的施柳宁身上。
“逃得挺快。”
施柳宁掀了掀眼皮,并不看他。
秦连风:“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命。”
施柳宁不屑的表情直接摆在了面上:“秦大人费心了,可惜我也不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是么?”秦连风背过手掰着指节,“那我换个条件,换成……何宥的藏身之地,如何?”
施柳宁不再吭声,汪宁海一个高喝:“大胆,秦大人问话竟然敢不回!”
秦连风瞥他一眼:“汪大人,你僭越了。”
汪宁海瞬间变了脸色,伏身:“大人,下官知错……”
沈稚暗中打量着眼前的人。
汪大人……汀州太守汪宁海?她心中嗤笑,真是意外的仇人相见。
秦连风对询问一事倒颇有耐心,问施柳宁不成,并不发恼,而是看向沈稚。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由你的同伴来回答也不错。”
沈稚立马撇清关系:“我不是她同伴。”
施柳宁也道:“她不是我们的人,与她无关。”
沈稚心情微松,还算是有良心。
“哦?不是你们的人?”秦连风来了兴趣,问沈稚,“那你是谁?怎么会跟有罪之人一起被抓到这里。”
“大人,小女只是误入出事的街巷,还不待小女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抓到了这里。”沈稚面上适时地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声音也发颤,“小女属实是冤枉,望大人明察!”
“是吗?”她说的每句话秦连风都充耳不闻,他并不在意眼前这人是暗卫还是百姓,因为结局始终是一样的。
秦连风:“来人。”
“属下在!”
“开锁,把人带出来。”
沈稚袖中握紧拳头,脸上却充满了惊恐,“大人,小女冤枉!”
“大人,这万一真误会了……”汪宁海欲言又止,如果眼前的姑娘真是汀州平民,出了事还得他来垫后。
秦连风难得地笑了,笑里却透露着诡异:“汪大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道理,我想你应该不会不懂。”
“懂,下官懂了。”汪宁海拿袖子擦汗,催促旁边的狱卒,“带大人去审讯室。”
两人一走,沈稚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装个屁,这着个狗官哪会在意一个小人物的性命。
铁锁咔嚓一声打开,施柳宁被架了出去。沈稚没有上前阻拦,自身都难保,不要说再救一个人了。
锁再被落上,沈稚准备等着狱卒提审她的时候动手,到时下手必须要干净利落,一鼓作气地冲出去。
沈稚以为会听到尖锐的惨叫,然而牢狱里异常的安静。
她抿起唇瓣,难道她人已经不行了?
牢房里没有窗,除了壁上一截即将干枯的蜡烛还在晃动,其他光源都隔绝在了高墙之外。
让人不知到了何几时辰。
墙角赃乱,总是能听到窸窣的声响,黑色的影子一窜一窜的,在这里耗子都比人要自由。
约莫到了后半夜,外面才又有了动静。
沈稚手中掩了块碎石,默不作声地站起来。
跟着狱卒走出牢房,沈稚将牢狱中的路径纳入眼底。看守的虽然多,但她得去搏一搏。
在看押她的狱卒跟旁的狱卒说话分神的那一刻,沈稚迅速卡住他的脖子,把石头尖锐的地方扎进了他的脖颈,血瞬间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趁此机会,沈稚抽出没了声息的狱卒身上的长剑,按着自己脑海中的路线一路冲了出去。
牢狱里顿时乱了。
秦连风听到沈稚逃了的消息时,手里还拿着染血的长鞭。
他冷声吩咐:“把人带回来。”
“是,大人!”
刚观完一场血腥场面的汪宁海两股战战,忍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欲望,现在恨不得能跟着一块出去捉人。
秦连风洗干净自己的手并拿巾帕擦干,吩咐缩在角落里的汪宁海道:“汪大人,你替我好好守在这里。”
汪宁海咽了咽口水:“有下官在,大人放心。”
秦连风大步走了出去。
沈稚好不容易拼杀到牢狱大门,却发现外面守了一圈布衣人。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血,深吸一口气,再度冲了出去。
她可没有把命乱丢的习惯!
场面一度混乱,被众人围攻,沈稚丝毫不占上风,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只要能出包围圈……
沈稚的剑刚从布衣人的腹部抽出,周遭的其他人却陡然停了动作。
她背脊一凉,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缓步迈过来的秦连风。
他身后还跟着有人,沈稚咬牙——该死,老天都不长眼!
他一步步逼近,沈稚退无可退,只能握紧了手里的剑柄。
秦连风走近后突兀地拍起了手:“身手不错,你也是何宥的人?”
沈稚大概能猜到何宥是谁:“不是。”
“那就奇怪了。”秦连风再迈出一步,“你是谁派来的?”
沈稚骤然将剑架在他肩上:“别过来。”
秦连风不怒反笑:“我本来还不打算过多探究你的。”他手突然捏上剑刃,“小姑娘,你乖乖束手就擒,我留你个全尸,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稚想抽出长剑,但他力气之大,竟抽不出分毫。
沈稚再次一抽,突然叮的一声脆响——剑刃生生被捏断了!
她没给自己惊讶的时间,迅速反应过来,拿起断剑就往秦连风的脖子削去!
身后的长剑也紧随她的背袭来,沈稚冷笑,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拉个垫背的一起上路!
谁料秦连风直接徒手攥住了断剑,他指间的鲜血瞬间溢出,沈稚一怔,就在这时侧腹猛地一颤,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传来。
她低下头,看到秦连风另一只手里握着剑尖,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腰侧。
喉间传来腥甜,沈稚扣紧齿关,但鲜血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秦连风又恢复了阴狠的模样,利落地抽出断裂的剑尖丢在地上,神色平静地擦干手里的血迹。
沈稚捂住侧腹,单膝跪地撑住自己。
秦连风没再看她,转身往回走:“把人带进来。”
……
审讯室比牢房都还昏暗几分,沈稚被架在木架上,伤口没有处理一直流血,惹得她头晕。
再加上鼻尖浓烈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沈稚半掀眼皮,看到一样被绑在架子上的施柳宁垂着脑袋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目光再移到旁边的木板上,上面挂了众多的审讯工具,沈稚嗤笑,这些东西用上去,死人都能抽活了。
秦连风不紧不慢地撸起袖子,一旁的汪宁海从不适中适应完了,忙着替他出力来邀功。
“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汪宁海走上前,一巴掌扇在沈稚脸上,“还敢诓我们,死不足惜!”
沈稚被打得脑袋一歪,额前的碎发散下来遮住了眼睛,她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更加猖狂了。
汪宁海被一个女子嘲笑,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他用力捏住沈稚的下巴扭过来,让她直视自己。
沈稚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区区一个蝼蚁,也敢在我面前猖狂!”他的手再次扬起来要打下去,挥到一半却突然停了。
等等——
这眼神莫名的熟悉,汪宁海顿住,再扫过她的全脸,这才发现这张脸莫名的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沈稚看着他就觉得身心都受折磨,呸的一下,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了他头发上:“滚!”
“找死!”汪宁海怒不可遏,随手抓到一条长鞭挥去。
他挥得用力,除了身上一阵阵剧烈的痛感,沈稚脸颊上也留了几道血痕。
因为疼痛,沈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的脑海被痛感占据,但仍旧闭紧了嘴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秦连风在旁边坐着看戏看了半天,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制止汪宁海,从他手里接过长鞭。
秦连风:“我给你一次机会,说一说,你到底是谁?”
沈稚粗喘着气,嗓子干哑:“我是谁……”
“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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