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迎在追踪的路上做了隐秘的记号,为了能让沈应更加快速的跟上他们。
牢狱处杀伐一片,沈应趁乱抽身,秦连风要去阻拦,被剩下的山河林众人挡了回去。沈应身后有人遮掩,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身去找先行离去的陆向迎。
沈应找到人的时候,何宥避开了显眼的地方,双方隐在墙下的阴影里,又有了剑拔弩张的趋势。
何宥在与陆向迎交涉的时候也没放下戒心,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把控之中,出了动静他也能及时做出反应。
沈应的脚步声适时响起,何宥收回的剑再次出鞘。
陆向迎回头,沈应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人呢?”沈应问。
“还在对方手上。”陆向迎持剑双手抱胸,交待了新消息,“我算是知道秦连风为何那么费心费力了,他追踪的是暗卫。”
陆向迎隔空在何宥的方向点了点:“他手中持的,是蛇影。”
如陆向迎所料,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应脸色微变。
捋清前因后果,他的想法与陆向迎如出一辙,很快就判断出了秦连风的意图。
暗卫对他们来说不是敌人,这点是对他们有利。
说到暗卫沈应便想到了一个旧人,他道:“卫真尚在?”
何宥脑袋里的弦再次被拨动,疑惑从心里翻天覆地的想要奔涌而出,让他生生压下。
“你知道卫真?”何宥心情复杂,卫真是前暗卫首领,第一次季晷夺符的时候暗卫失利,卫真被抓身死牢狱。
季晷杀鸡儆猴,以为能将剩下的暗卫威慑回来,谁知卫真早有安排,他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一个暗卫首领的尸体,什么都没得到。
何宥带领剩下暗卫销声匿迹,几年来行事小心,但后面还是被季晷发现了蛛丝马迹,他直接派秦连风南下,距离现在,他们已经被追了好几个月了。
暗卫的身份在朝廷里鲜为人知,知道的多为是与皇帝关系密切的重臣,而对方居然还知道卫真的名讳,何宥心里难免起了波澜。
沈应正欲再说,耳间一动,敏捷地听到了细微的风声。
何宥也随后发现了异样。
陆向迎:“秦连风的人追来了,走!”
话音刚落,沈应与何宥几乎是同时分散了身后的人,让他们引开敌人的视线。
风声刮过耳朵,沈应的声音散在空中清晰入耳。
“看你的反应,想来卫真是没了。”沈应喟叹。
何宥问道:“你与卫真是什么关系?”
沈应跃下房檐,听到这个问题笑了,“我说卫真生前是我好友,你信不信?”
何宥时刻用余光观察着身后的动静——卫真性格雷厉风行,武艺精进,与朝臣的私下关系牵扯最多的就是武官,但何宥与那些官宦不熟,想排除对方的身份也无从下手。
何宥信了沈应半分。
月色渐微,陆向迎提醒沈应:“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沈应看了眼月色,对何宥直截了当道:“你心里应该有所判断,现在我问你,人在哪儿?”
陆向迎:“事分轻重缓急,人我们必须得带回去。”
何宥:“方才也不过是片面之词,我如何信你们?”
沈应笑了:“看你模样,应该过了而立之年,算算时间,卫真能托付大事的人——”他语气中带了笃定,“我若没猜错的话,你小子姓何,单一个’宥‘字。”
“小时候被卫真所救,跟着他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后被皇帝入了眼,成了暗卫的一员。”
“如何?这样信了吗?”
何宥深深地看他一眼,接着纵身一跃,穿梭在漆黑的道上。
城南的宅院内,带着沈稚与施柳宁回来的几人马不停蹄地给她们处理伤口。
施柳宁被抓之前本就有伤,后又遭了一场审讯,可以说是差不多去了半条命。沈稚最重的伤口是腰腹处被捅的那道,好在没伤到要害,除了这个大伤口,她身上还有不少鞭痕,血流得不多,但堆积在一块也显得触目惊心。
两人的伤势让人看得揪心,被血染红的水一盆一盆地换。
何宥在墙沿轻点脚尖回到院中,外面清理血迹的几人见他没受什么伤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松,在他们看到何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时,心又被吊起来,下意识地出剑防备。
何宥做了个手势示意无碍,他们才收剑回鞘。
“老大,他们……”
“没事,柳宁她们的伤势怎么样?”
“暂时把血止住了。”
何宥先去看施柳宁,沈应与陆向迎被带到了沈稚那处。
当瞧见沈稚的模样后,陆向迎胸腔中一瞬间胀满了愤怒。
他没忍住,回身一拳砸在了木桌上:“那些个混账东西!”
沈应脸色也黑得滴水,他握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半晌才松开。
沈应伸手去探沈稚的鼻息,虽然弱,但还算平稳。
沈稚是倒在何宥身边的时候失去意识的,晕了半晩,身体还下意识地保持着紧绷。她的神智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朦胧中感受到身体被托了起来,内心的警惕陡然躁动,她强硬地将眼皮撑出一条细缝。
黑衣先入了眼,眼皮再掀开一点,是张熟悉的侧脸。
……她爹怎么来了?
“人醒了!”陆向迎发现了她的动静凑过来。
沈稚浑身都疼,疼得脖子都不想动,只转过眼珠,扯开干巴的嘴唇:“……陆叔叔?”
“别说话,先带你回去。”
沈应低头,瞧见她的伤心中不忍,但面上还挂着凌厉。
“回去养好伤,给我每日打十套拳。”
沈稚一听,呼出的气更短了。
看完施柳宁伤势的何宥走进来,沈应朝他示意自己准备走了。
刚走出房门,院中就落下一人。
“老大,秦连风的人摸过来了!”那人落地就直冲何宥方向。
何宥迈出门槛:“就地解决。”
“他们人数太多,一串串的来,甚是缠人。”
这院落只是暂时的蔽身之地,何宥原本就不打算久留,但不是今晚,看来秦连风是彻底怒了,准备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掘出来。
“禾涵那边呢?”
“还在引开追踪之人的注意力,不少兄弟都受了伤。”
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沈应看到了何宥不善的脸色,跨出去的步子顿了顿,道:“只要天一亮,秦连风必然会让人严守城门,你们最好是今晚出去。”
何宥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施柳宁伤得太重,不适合奔波。
“我可以帮你。”
陆向迎出乎意料地看向出声的沈应。
何宥转身:“你有条件?”
沈应:“就当我给你们暗卫做了个人情。”
“你带着伤患跟我走,对于其他人来说分开躲避秦连风的追捕应该不是难事,不管城内城外,成群结队总会引人注目。”
何宥没有考虑很久,接受了沈应这个办法。他让院中的暗卫将各自隐蔽的命令传下去,其他暗卫信他,没有任何异议,很快就分散开了。
何宥背起施柳宁跟着沈应走,陆向迎垫后,院落彻底没了人影。
下山时沈应有交待过天亮前必须回山,所以没有去集合其他人,自行往清风山的方向去。
山上亮得比山下早,山河林的其他人一如往常的起身晨练。
季羕一晚上没睡好,他本就浅眠,昨晚格外的浅,一点微小声响都能把他吵醒。
反反复复好几次,到了天才微亮,就彻底睡不着了。
于是他索性穿好衣裳坐在窗边提笔蘸墨,就着晨露临了一个多时辰的帖。
季羕的咳嗽还没好,时轻时重,他倒了杯桌上的茶水给自己润喉,并不在意茶水隔了夜,早就凉彻底了。
院门处传来几声吱呀,季羕放下茶杯看过去,门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一截青色的袖摆。
门推开了,但外面推门的人却迟迟没有进来。
季羕走出去打开门扉,见沈游一脸浑噩地站在外面,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这是季羕第一次见沈游那么早来找他,以往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在武场的。
被季羕一问,沈游鼻子一抽,脸狠狠地皱起,眼眶里竟挤出了两滴眼泪。
季羕眼中漫上惊讶,虽然沈游不着调,时不时会被沈稚追着打,但他就算疼了也没落过几滴眼泪,这一大早上的是受了什么委屈?
“受伤了……”
“哪儿受伤了?”季羕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也没瞧见哪出有破口。
沈游面上没有丝毫委屈,而是反常的带了不少惊慌,他梗着脖子,说话带了点哭腔。
“云淅,我姐她,她出事了……”
沈游天没亮就被陆向迎从床上揪了起来,他人还没醒神,就见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脸色苍白,带着血腥气。
他从来没看过沈稚这么惨白的脸色,只看了一眼,他就被吓得慌了神。
萧胜秋红着眼眶忙前忙后,很快张春一也出现在了房内。
沈游没控制住,跑来了偏院找季羕,但他忘了,眼前这个身量快接近他爹的人,脸色白起来,完全是比沈稚更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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