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城内的茶馆酒肆比往常热闹,太守长子汪成安遭人暗算的茶后谈资还没淡下去,夜半监牢起火的事又被传开,市井百姓们闲谈嗑瓜聊得不亦乐乎,都在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厢街上欢闹,那厢太守府却陷入了恐慌。秦连风准备收鱼的网被人挑破,非但诱饵不成,就连仅剩的鱼都跑了。

    被人将了一军,秦连风寒气森然,仿若恶鬼。他没看地上成堆的尸首一眼,径直回了太守府,尚在淌血的刀尖直指汪宁海额前,眼神阴鸷地命他去查那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到底是何人指派。

    秦连风身型没有普通武官健壮,平静的时候看起来更像个文臣,但一朝生起气来却十分可怖,汪宁海顿觉自己的脑袋被悬在了梁上,大气不敢出,寻人寻得十分上心。

    然而却一无所获。

    找的时间越长,汪宁海的心就被吊得越高,平日喝茶都喝得提心吊胆,生怕秦连风发怒牵连,一气之下拿他下酒。

    汪宁海在后院一人独坐,闷下一口热茶,茶水从口舌一路苦到了心里,没有半分缓解。

    身后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大人,大人!”

    汪宁海没回头,以为又是无功而返的手下,不耐烦道:“喊什么喊,人找到了吗?”

    跑过来的是府中的仆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能听出大人的心情不甚好,于是伏低了腰身。

    “大人,是公子醒了。”

    汪宁海放下茶盏回头,乌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喜色:“成安醒了?”

    汪成安在寒夜里被吊了一整晚,被人发现时早已没了意识,一直昏到现在。

    汪宁海站起来赶往过去,前脚刚踏进院门,就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仆从讪讪地在旁边解释道:“公子醒来后就在生气……”

    汪成安贵为太守之子,从没受过如此的折辱,现在突然成了全城的笑柄,他醒后便怒红了双眼,一股脑把身边能够到的东西全砸了。

    其他仆从站在门边不敢动弹,屋内的地上一片狼籍。

    汪宁海刚走进去,一个青白玉瓷瓶就砸在了他的脚下。

    汪成安抬头看到来人才停了手,他大喊:“爹!”

    汪宁海对地上的狼藉视若无睹,看到汪成安因为发疯而凌乱的头发,心疼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

    “哎呦我的儿,这才刚醒,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爹,你一定要替我出气,把作弄我的人都抓回来!”汪成安气得身体都在哆嗦,他现在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张渗人的面具,和那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汪宁海宽慰他:“别担心,爹已经派人去找折辱你的凶手了,到时候必让他给你当面磕头认罪。”

    “不,不够,我要让她身败名裂。”汪成安青筋暴起,“爹,我知道是谁,我那晚在河道游船,不小心撞船让那人落了水,她定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

    汪宁海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脸上的褶子跳了两跳。

    “和至!”

    守在门口的和至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汪宁海怒目:“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和至额头冒出冷汗,咽了咽口水,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说给了汪宁海听。

    汪宁海听后大骂:“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女子还敢在我头上动土,去将那晚上有关的人都抓过来盘问一遍,把人给我揪出来!”

    “还有她身边那个男的,也找过来。”汪成安手摸上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有掐出的红痕,他再次气得两眼一黑,“我要亲手掐死他们!”

    和至因为失职已经挨了一顿板子,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拐着脚出去替汪宁海传达命令。

    汪成安难解心头之恨,气得快要呕出一口老血。

    将近临夜,老船夫被抓进了太守府,身后高大的守卫生生将他压跪在汪宁海身前。

    汪宁海轻啜了一口茶,坐在高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两股战战的花白老叟。

    “你知道本官找你的原因是什么吗?”

    老船夫肩膀一抖,不敢抬头:“大,大人,小的就只载了那姑娘一回,后面再没见过她,其他发生的事小的一概不知,望大人明察……”

    “你之前可有在城中见到过她?”汪宁海不紧不慢道。

    “没有,一次都没有。”老船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官爷,还是太守大人,他怕惹祸上身,一分谎不敢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比真金还真。

    汪宁海见他冷汗如雨,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茶底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细响,老船夫的肩又是一抖。

    汪宁海道:“把有关那女子的信息一字不落地招出来。”

    “还有……还有什么……”老船夫粗糙的掌心紧贴着地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颈项松弛的皮肉瞬间拉紧,“大人,那姑娘似是与杜家公子相识。”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汪宁海皱起眉头:“杜家?”

    “是,小的还记得,姑娘坐上小的船前,杜家二公子在另一只船上与她道了别。”

    这事居然还能牵扯到杜家,那女子是市井粗鄙之人便罢了,如若真是与杜家交好,那还不能轻易下手。

    汪宁海转念一想,不对,他对城里有利处的世家基本上了如指掌,还没听过谁家女子是跋扈的性子。

    老船夫依旧跪着,汪宁海来回盘问了他好几遍,但他实在不知情,一问三不知,汪宁海没了耐心,让人将老船夫赶了出去。

    “来人!”汪宁海手拍上扶手。

    “大人。”

    “派几个人,暗地里把杜家盯紧了,一旦有可疑的人,即刻禀报。”

    守卫应声退下。

    杜家经商,对汀州的商业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两者相权,他必须好好权衡一下。

    糟心的事不断在添,汪宁海的褶子就没平过,上次如此还是在几年前对上山河林的时候。

    汪宁海站起来肚子晃了晃,一秒都不愿回想,气愤地甩着宽袖走了。

    而另外一边,算半个‘罪魁祸首’的沈稚心情也并不美妙。

    伤口细密的疼,下床还有点困难,她只能被迫禁锢在这一方床榻之间。

    李正与张柳看望了她几次,稍微聊表了一下自己的担忧之后,见她还能折腾,笑她裹成了半个粽子的欢心便溢于言表,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爬起来揍人。

    不过沈稚也没这个心思,她在想另一件事。

    她回来后兜兜转转有许多人来看她,但却缺了不该缺的季羕。

    起初沈稚以为他落水后伤了身体,还没好全,不来是情有可原,但听沈游说他在自己回来的当天就来了,而且面没见着又自己回去后,她就没想明白。

    是在避着她不成?呵……那可不行。

    她现在伤得如此惨重,最是需要怜爱的时候,他可不能退了。

    沈稚微恼,从床上半撑起身子,结果牵扯到伤口,腰一抽,又跌回了床上。

    沈游走到门口恰好听到了动静,不由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怎么了?!”

    他一进屋汤药的苦涩味瞬间扑鼻,沈稚嫌恶地捏紧了鼻子。

    “拿开点。”

    沈游非但没拿开,还将药碗凑得更近:“不行,娘亲自交代,必须得一滴不落地喝下去。”

    “放下,我等会再喝。”

    “药不能凉,得趁热。”

    沈游一脸她不喝就去萧胜秋面前告状的神情,沈稚忍住闻着药味转了筋的胃,再次撑背倚靠在床头,一口闷了下去。

    胃一抽,差点扭过头打成死结,好在沈游有准备,给她倒了杯水清口。

    嘴里的涩意勉强压下,沈稚问他:“云淅在做什么?”

    沈游收回茶杯:“在偏院待着呢,我看他最近有点古怪,温着书时不时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稚眼神黯下,右手大拇指慢慢摩挲着食指,心中不满。

    发呆都不来找她,她连书都比不过了?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沈稚平静道:“他有问过我的伤势吗?”

    “这倒是有……”

    沈稚脸上的平静瞬间散去,转而浮起虚弱之势:“那你再去与他提,明示也好,暗示也罢,就说我伤的很重,快撑不下去了。”

    “……啊?”沈游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沈稚轻哼:“让他赶紧来见我最后一面。”

    “…………”

    沈游后知后觉地听出了点不对劲:“云淅和你闹不愉快了?”

    “没有。”沈稚懒散出声,在船上被拒绝前她还是挺愉快的,毕竟占了不少他的便宜。

    沈游迟疑道:“你们在船上其实还有点别的事吧?”

    沈稚一顿,扫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惋惜叹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我向他表明了心意,他默认拒绝了我罢了。”

    沈游眼睛缓缓睁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云淅他,竟如此有胆量?”

    沈稚心想,他确实有胆量,找她一回都不肯,不过……

    沈稚舌尖略过后槽牙,半眯眼睛。一次失败就垂头丧气可不是她的作风,她对云淅知根知底,还拿捏不下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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