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养了几日病,在沈稚即将步季羕后尘要成为另一个药罐子时,她终于能下床走动走动了。腹部伤口的痂还未结透,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沈稚下床想倒杯茶润唇,就那么几步路都走得断断续续。坐下容易挤压到伤口,她便用手托腰站着。剩有余温的茶水缓解了干涸的唇瓣,沈稚心中哀叹,她有朝一日竟会狼狈至此。

    身后出现了浅浅的脚步声,沈稚不以为意,沈游日日来回进出,估摸又来送药了。她扶额闭气,嘴里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苦涩的药味,舌尖都颤了两颤。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时忘了小腿后面还放了个凳子,被突如其来地一绊,沈稚的瞳孔骤缩,但好在这处离房门比较近,她的手及时抓住了门框,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动作大导致伤口被拉扯,沈稚低低地抽气,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熟悉东西。

    她怔住,赫然瞧见自己的胸腔两侧,探出了两只白皙的手掌。

    季羕恰好在她绊倒的时候赶到,当场被她当哐一下吓得心神皆震,两手急急地想要接住她,不料沈稚的身体很争气,就算伤得重,肢体记忆还记得牢固,愣是没让自己摔着。

    他虚虚拢了拢手指,准备收回没有派上用场的两只手。

    沈稚见他要撤,瞬间松开了自己紧抓门框的手指。身体没了着力点,直接往后倒去。

    季羕心脏突的一下,忙托住了她后倒的身体。

    沈稚在感受到季羕气息的那一刻,脑海中的想法就疯狂的活络起来。这一跤必然得摔得有意义,话本里是怎么描述的?对了,每每话本里的小姐显露娇弱的一面时,公子往往会心疼,并更加百般呵护。

    沈稚暗自酝酿了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娇弱,却发现她‘弱’可以,‘娇’不行。

    往日里都是云淅娇弱,她心疼,如今突然要转变,她便感到无从下手。

    缺乏了重要的经验,沈稚由心的感到沉痛,早知道就该多观摩一些性格多样性的话本了。

    她脑海中的想法千回百转,季羕没注意到。

    他揽着沈稚不敢松手,也不敢太用力,每一根指头都小心翼翼的。季羕见她面上沉痛不已,以为是扯到了伤口难以忍受,便更加不敢动,长眉也紧紧拧在一起。

    “伤口很疼?”他问道,语气间夹杂着让人不轻易察觉的心疼。

    沈稚回过神,伤口是被扯得有点疼,但与起前几日相比已经好了很多,对她来说完全能承受,然而……

    “疼!”沈稚咬了口舌尖,尽量让自己痛苦的表情显得更加真实,又杂糅了些虚弱感后,她才接着道,“你怎么来了?”

    季羕巡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屋内方才就她一人。

    他刻意压住快溢出来的担忧,问道:“沈游人呢?”

    沈游得了沈稚的交代后,日日在季羕旁边念叨她的情况,不负众望地将病情润色得更加丰富,说得一日比一日严重,一日比一日离谱,仿佛沈稚就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季羕难免多想,分神的时间也一日比一日长,今天终是忍不住,想过来看看沈稚的情况。

    沈游白日里在偏院待着的时间不长,季羕以为他多数是在照看着沈稚,如今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能让她自己下床倒水,路都走不稳……

    季羕压紧了唇线,甫一低头,撞上了沈稚不满的目光。

    他前面的发丝垂在沈稚的脸颊两畔,与皮肤擦过会有些瘙痒,她像是心里受了很大的伤,哀戚道:“你隔了那么久才来一趟就算了,来了还没关心我如何,便对着我问别人?”

    季羕看着她的眼睛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稚索性卸了身体的全部力道,季羕被她的体重一带,腰弯得更下,仍旧不敢松手。

    沈稚道:“你讨厌我了吗?”

    季羕眉头一皱:“胡说什么。”

    沈稚继续神伤:“你果然连我的脸都不想再看一眼了。”

    季羕叹道:“没有这回事。”

    沈稚突然发问:“那你喜欢我?”

    季羕眼皮一跳:“……”

    沈稚歪过脑袋:“罢了,你果然不愿接受我喜欢你的事实,我还是一个人歇着吧。”

    季羕半晌无言。他明明知道她是装的,但在看到她伤心的神情后,内心顿时感到兵败如山倒。

    他掀了掀唇瓣:“错了……”

    “什么?”

    季羕无奈道:“我的错。”

    沈稚抬眼:“你有什么错?”

    季羕顿了顿:“我应该早点来看你。”

    “你现在才知道呢?”

    “嗯,我反省。”

    “真心的?”

    “嗯。”

    沈稚这才弯起眼睛:“既然你认错了,那我便原谅你了。”

    季羕拿她没办法,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伤口疼吗?先起来。”

    沈稚攀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有点。”

    “去休息一会儿?”季羕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稚摇头拒绝,没人在屋里时她闲得无聊躺一躺就罢了,现在盼了好几日的人就在眼前,哪有不珍惜机会赶着睡觉的道理。

    “你最近还在咳嗽?”沈稚突然想到他的身体,反问道。

    季羕微微一怔,以为她不会知道这事,但想到这几日沈游一直是两头窜。

    沈游以为他们之间闹了矛盾,致力于要将两人的关系和好如初,于是便交换消息交换得十分勤劳。

    季羕平静道:“我的身体没大碍,你先坐会儿。”

    沈稚自是不信,但没有明说。她观察了他的脸色,感觉气色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便稍微放了心。

    “我想出去走走。”沈稚不愿坐,她看见院角染上了明晃晃的暖阳,快生锈的腿便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动一动。

    “不行。”季羕清冷的声线在暖阳中格格不入,“你伤没好。”

    沈稚察觉到季羕的目光浅浅落在了自己的下巴处,她皱眉,手指抚过那两道痂痕。

    “难看吗?”

    虽然她对相貌没有十分看中,即便在夏季,晒得黑黢黢的也不甚在意,但现在不同以往,还是得注意一下才行。

    季羕拉下她的手:“别摸了,不难看。”

    “真的?”沈稚玩心作祟,得寸进尺道,“那我这里……”她用手在脸颊上比划了一下,“滑几条长口子怎么样,会很威猛吧?”

    沈稚‘威猛’的形象钻进脑海,季羕哑口无言。

    片刻,他直接转了话题道:“想做什么?我陪你一会儿。”

    沈稚道:“明知故问。”

    季羕依旧不同意:“除了出门。”

    “我就要出门。”

    “……”

    沈稚捂住自己腰腹的伤口:“我是伤患,以我的要求为主。”

    “强词夺理。”

    “今天我就算爬也要爬出去。”

    “……”

    沈稚到底没有拥有爬出去的机会,季羕拗不过她,只能答应。

    和熹的阳光镀在身上,沈稚连日来待在房间的压抑一扫而空。脸上落了暖光,将原本缺失血色的脸颊添了份红润。

    两人走走停停,来到了沈稚院落的附近。

    沈稚这才想起自己院中还有另一个人,她停下脚步。

    季羕也跟着停下来。

    沈稚问:“你知道里面那人的情况吗?”

    “不清楚。”季羕从沈稚受伤以来就闭门不出,多数的事也是从沈游嘴里听来的。

    “要进去么?”他问。

    沈稚想了想:“我与里面的人,嗯……有些恩怨。”

    虽然沈稚与施柳宁相处的过程并不愉快,但她后面好歹帮她说了话,沈稚才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拉她一把。

    季羕陪着沈稚,他走路一向偏慢,现在沈稚不能跨大步,速度慢下来,难得与他在一个频率上。他边走边听她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沈稚把受伤的过程稍作简化,冷静地只用几句话带过,待说到丢失的陶埙的时候,她面上才有了变化,浮上几分懊恼。

    “好不容易做得比较好看,说没就没了。”

    季羕道:“就当我收到了。”

    “那不成,”沈稚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先欠着,后面我给你补上。”

    他这幅病歪歪的身子长到现在不容易,生辰得多惦记着,往后才能平顺。

    季羕顺从着她的话没有拒绝。两人路过树下,给肩上投了片细碎斑驳的光影。

    沈稚在旁边碎碎念,季羕听着渐渐失神。他前几日心里衍生出来的慌乱瞬间沉歇,被她温吞的声音一一抚平。

    他突然开口:“阿稚。”

    “嗯?”

    “你想离开汀州吗?”

    沈稚想也不想便道:“之前不是去过亘州吗,你想出去玩儿了?”

    季羕压低了嗓音:“我想回陵阳。”

    沈稚脚步猛地停下,转头看他。

    “回哪儿?”

    在山河林的这些年,季羕几乎没有主动地提起过陵阳的事,那年陵阳遭难,沈稚知道他是在避讳着什么,便很少去问他。

    “为什么想回去?”沈稚迟疑道,不都说没家人了吗。

    “想去找些东西。”

    听到这个原因,沈稚松下一口气:“我还以为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要大老远地跑过去找。你再等等,几年后我也能同其他叔伯一样出去探事了,到时候捎上你。”她手指捏住下巴,思考道,“我没去过陵阳,但也知道路途遥远,你去趟亘州都能躺上半个月,万一……”

    “陵阳不是个好地方。”季羕打断她,“至少现在不是。”

    “我不能去?”沈稚听出了画外音,反问他。

    沈稚感觉他有些反常,正要继续追问,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了另一个声音。

    “你们要去哪儿?”沈游无意间偷听了一耳朵,凑近脑袋好奇道。

    沈稚被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悄无声息走上前的,除了沈游,还有何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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