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沉睡的山河林瞬间被惊醒,强烈的火光在黑夜中形成强烈的反差,刺得人眼睛发涩。

    沈稚没走远,身后阿南所住的屋子亮起了烛火,纸糊的窗框处映出里面晃动的匆忙的身影。沈稚眼风无意间一扫,蓦地抓住了房屋后闪过的一片衣角,若不是远处的火光相照,那身黑色的衣服当真就是最好的掩护!

    阿南方才的话在脑海中骤现,沈稚心里有了个危险的猜测,瞳孔微缩,她顾不上前面被火烧得发出的噼啪声,快步跑到屋檐下,随手拿起角落散放着的草叉,轻松跳上屋顶。

    沈稚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草叉的木棍捏碎,视线在前方两眼一过,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诡异的黑色身影。

    他手中还拿着火折子,微弱的星火明明灭灭,看得沈稚眼皮一跳,她掌心运力,草叉随着动作迅速从手里脱出,带着狠劲划出一道风声,迅猛地对准了那个人的脑袋!

    披着黑衣的人察觉到危险,身手敏捷的避开了,他脸上尚有面具遮掩,跳开几步远后,隔着冰冷的面具看着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的沈稚。

    他没有与山河林里的人交手的打算,大人交代过,时辰一过,办完事就撤。他眼睛一转,看向前面的松软的土堆,不再管前面有谁,直接吹大了火折子的火苗,顺手一抛,让火折子精准地落到了松土上,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撤了。

    对方动作很敏捷,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这时屋内出来的唐虎恰好瞧见这一幕,还不及开口大呵,电光火石间,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唐叔,躲开!”

    沈稚扯着百来斤重的唐虎走出几步,近处爆炸的轰鸣瞬间响彻耳畔,震得耳内嗡鸣不止。唐虎在沈稚喊他的那一刻便反应了过来,迅捷的先一步压着沈稚趴下,呈匍匐的姿势。

    唐虎屋前没弄围栏,随意放了一些石头堆做成了石墙,平日里觉得石头碍事,此刻却发挥了关键作用,挡住了一波猛烈的冲击。

    零星碎石溅出来,没堆石头的房屋一角已经燃起了火光,野风一吹,直直地往上攀延。

    唐虎大喊:“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沈稚抹了把脸上的灰,迅速站起来:“唐叔,山中遇袭了!”

    “什么?!”

    “唐叔,你先让阿南和婶子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我得回去找我爹。”沈稚没时间细说,说完话就要走。

    “哎丫头,先说清楚——!”

    沈稚在林中穿梭,经过火势大的地方,能明显嗅到硝石的味道,她眉头狠狠一皱,谢知堂以前让她辨认过,这味道绝不会有错。

    怒火猛烈的升腾,山下的那帮狗贼,来阴的!

    林里的人都被响声震醒,离湖边近的已经开始接水灭火,但火点过多不仅一处,一盆盆的水倒下去,捉襟见肘。

    沈稚在半道碰见了同样往回赶的施柳宁,沈稚脸色十分不善,冷声:“人呢,找到了?”

    施柳宁沉默了几秒:“没有。”

    沈稚:“如果进来的那两个人真是你们的人——”

    “不可能。”施柳宁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驳道,“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任谁看都是想将祸事栽到我们头上。”

    “最好是。”

    “但凡聪明点……”

    她说话只说一半,沈稚冷冷地看她:“怎么,骂我蠢?”

    “我可没说。”施柳宁抿唇,视线看着前方没挪开一寸,“你应该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把现下的状况稳下来。”

    沈稚知道现在不是掰扯这件事的时候,没再跟她拉扯,这时跑到一个岔路口,她停下来。

    “你走那边,回宅子里看着人,我走这边。”

    施柳宁眉毛一抽,除了何宥,她还没听过别人的命令。

    沈稚不跟她废话:“何大哥走前应该跟你说过,得看紧云淅,他不能出事。”

    施柳宁侧目:“你怎么知道?”

    沈稚面无表情地耸肩,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与她擦肩跑向武场,有何宥的命令在,她不担心她不过去。

    沈宅那边有施柳宁她能宽点心,现在重中之重的是找到她爹和她爷爷。

    不出意料的,武场黑压压一片,已经站了不少人。

    沈稚不管议事堂里人多或少,直接推开了大门。沈雍浑厚的声音传出来,正交代着应对事项。

    沈稚冲进去,先对着一众叔伯点头,再道:“爷爷。”

    沈雍沉眉:“跑这里来做什么,回家去守着你娘,今晚不要到处乱跑。”

    沈稚的胸腔剧烈鼓动,但脸色还镇定:“爷爷,山下有人准备瓮中捉鳖。”

    沈雍重新挪回目光:“发现什么了?”

    沈稚将靴子抬起:“我同陆叔去林外巡了几圈,白日里没发现什么,但到了夜间我才发现靴子上沾了东西。”

    周围站着的人听后脸色皆是一变,快速围了过来。

    “沈丫头,怎么回事?”

    “沾到什么了?”

    事发突然,议事堂的人来得匆忙,烛火只点了几根,本来就略为昏暗的堂屋被好几个壮汉拥过来,沈稚周身的亮度更是骤减,她靴子在暗中隐隐泛起了盈光。

    “这——?!”

    “丫头,你确定是在林外沾上的?”

    “林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沈稚答道,“山中地势复杂,那二人穿着与何大哥手下的人无二异,不至于让人宽心地放他们进来,但他们知道上山的路线,是大家松了懈备的主要原因。”

    “他们为什么选在晚上上山?虽然夜间的防守会薄弱些,但山路没有光亮会更崎岖难行,一走岔路就极其容易失掉方向,且山中野兽昼伏夜出,对付起来更是让人头疼,受伤的话血腥气会引来更多兽类,火光可以驱赶,却极易让人发现。”沈稚语速很快,周围的人及时反应了过来。

    沈雍一句话没说,弯腰伸出手捻了些靴子上留存的粉末,两指搓了搓,不是什么特别细腻的粉质,搓起来有粗糙的颗粒感,是磨出来的。

    “萤石粉。”沈雍给出答案,周边的气压骤减,“汪宁海没有这个脑子拿萤石磨粉来认路,看来这事跟秦小子脱不了干系。”

    “是前几日那姓林的!”

    沈雍:“对方知道林汉争不可能睁着眼踏进山河林,他的目的不是让林汉争上来传话,而是需要以他为引,来为他牵出路来罢了。”

    沈雍的话一落,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萤石磨成粉,粉质偏白,到了晚上便会发出幽幽的亮光,打磨后与夜明珠有异曲同工之用。

    臭小子,着了他的道。沈雍唤人:“祥子。”

    祥子立马上前请示:“头儿,我这就去分出一批人对林口严加防守。”

    “等会。”沈雍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略为难看起来,“杨滔现在在哪儿?”

    “应该在林尾。”

    “让他马上来找我。”

    “我这就去!”

    沈雍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事情,待屋内的人散后,才大步走到桌案边撩袍坐下。沈稚还在屋里,见状便迅速领悟到了沈雍想做什么,跟了过去。

    沈稚拿起桌边凉透的茶水,倒了一点在砚台里,主动捏着墨条替沈雍磨起了墨。

    沈雍看她一眼,粗犷顺长的眉毛抖了抖,口气带了点威压:“稚儿,不用黏在我这里,去找你娘。”

    “娘那边还有沈游。”沈稚岿然不动,“爷爷,你要写信给谢爷爷。”话是陈述句,她确信这封信是要送往亘州的。

    沈雍手一顿,方才还黑沉的眼睛忽而带了笑意:“怎么,你也猜到了?”

    沈稚心里不是很确定,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萤石价昂,汀州少有,但亘州矿脉多,更为易得。而且我在来时那些火焰的周遭能闻到浓厚的硝火味,爷爷你应该也闻出来了,亘州会制火药,且制成的火药是在亘州太守的严格管控之下,并非什么人都能取用,还要报备上方朝廷,汪宁海没这个权势。”

    “其次,杨叔往返亘州多次,是最熟悉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亘州的人,也是最适合送这封信的人。”

    沈雍听了她一番猜测,无声笑了:“观察的不错。”笑意转瞬即逝,肃然再次回归,她想知道,沈雍便耐心地说与她听,“汪宁海头上的人猜到了何宥等人躲在了清风山,他那窝囊样,想必嘴上的歪风都吹到天上去了。汪宁海看山河林是肉中刺眼中钉,姓秦的不想费太多力,便想着一举两得,山势高险,战者,内乱外患是最容易的方法,用‘炸’只是个开始。”

    “那这信……”沈稚有些担忧,山下的动作肯定不少,信能否送出去都是个未知数。

    沈雍道:“你爷爷我在山中立足多年,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怎会凭他们任由拿捏?”

    沈稚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震,之前迟迟找不到机会询问十几年前的事骤然浮现在脑海最上,几乎让她破口。

    山间夜里水汽重,火势蔓延得不快,虽扰乱了林里的节奏,但沈雍仍有条不紊地在管控着所有事情。

    老人用笔苍劲有力,锋墨回勾,是沈稚见过最有气魄的字,她从小便想学,但没学成。目光上移,烛火的雀跃的光影里能瞧见沈雍鬓边的霜白,沉肃的面容不难让沈稚想象以往爷爷上阵大刀阔斧,杀伐果断的样子。

    屋外有些吵杂,大家都临危不乱。沈稚嘴巴变得干涩,舌尖润了润唇瓣。

    “爷爷,您说的姓秦的是谁?”

    沈雍笔墨不停:“哼,一个混球小子。”

    “哦。”沈稚敛起眉目,“爷爷,你听说过武真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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