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数。”
陶月璃这话让小环微微放心,只是心里对自家老爷和夫人更加不满了起来。明明同一父母生的,凭什么二小姐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掌心上,自家小姐却要处处退让呢。
陶月璃让小环在门外等待,独自进了小书房。
陶府有两个书房,大书房只有陶家家主也就是陶父陶璋可以进出,内里不少机密。小书房则是陶家人共同的书房,有不少珍贵藏书,说是小书房其实是一整栋小楼,甚至比大书房大些。
小楼共有三层,二楼和三楼是藏书的地方,一楼有四间独立的小房间,供陶家人读书、办公用。
陶月璃也有一间自己的小房间,但既然父亲约了她在小书房这边见,她便没有去自己的小房间,而是去了陶父常用的房间等待。
房间里有不少平时陶父用来消遣的杂书,陶月璃随意挑了一本来看。
这书是本游记,语言风趣、言之有物,陶月璃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
等陶父陶璋过来的时候,陶月璃已经看完了半本游记。
抬头见到父亲一副黑着脸满腹怒气的样子,刚刚看游记时稍稍放松的心神又紧绷了起来。
“父亲,妹妹她,怎么样了?”问出这话时,陶月璃心情有些复杂。
她宠着长大的妹妹抢走了自己的未婚夫,陶月璃心里愤怒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伤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妹妹和未婚夫要这样对她,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可她心中的感受,她的父亲像是半点都不理解。
“你心里还有你妹妹?!”父亲陶璋顺手拿起书桌上的砚台往地上一砸,看过来的眼神满是凶恶。
“嘭”的一声吓得陶月璃一抖,震惊地回望着自己的父亲。
没想她的反应让父亲越发暴怒,眼看着父亲甚至抬手想要打她,她终于回过神来:“父亲!您就算要打我,也总该让我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只觉眼中一阵酸涩,喉咙发紧,胸膛却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起来,脑海里充斥着无故被这样对待的怒火。
似是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大女儿竟然敢反抗他,又似是大女儿这副怒视他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离家的小女儿,让他暂时忘记了要好好教训大女儿一顿的想法,只是心中的不满仍在:“你心里就半点不担心你妹妹吗?!”
“她在外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得饱、穿得暖,更不知道是不是安全,只要你同意以她的身份嫁给景王,她就可以好好的回来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能称职些?!”
哈,陶月璃被这番话气笑了:“我这些年为她做的还少吗?只因为她说了一句喜欢我做的吃食,我从六岁就开始日日为她下厨。从小到大我所有吃的、用的都是她挑剩的,只要她说一句喜欢,就可以随意拿走我的心爱之物……”
陶月璃说着觉得没甚意思:“算了,我懒得说这些,别人不知道可以说我做姐姐的不称职,你可日日看着呢,你说这话就不觉得亏心吗?”
陶月璃眼中压抑已久的泪珠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她不想一一去掰扯她究竟为那个妹妹做了多少,掰扯得多了,倒显得她一直的付出不情不愿似的。
只是没有人愿意付出了一切,换回的是无视和毫不珍惜。
只要她做的有一点被她父亲放在心上,他也不会说出今日这般伤她心的话。但凡她那个妹妹知道一点感恩,就做不出和自己未来姐夫私奔的事。
殊不知她父亲真的不觉得亏心,他犹自愤怒道:“这些难道不应该是你这个当姐姐应该做的吗?!怎么,你难不成还想你妹妹结草衔环来报答你?!!”
陶月璃都被气笑了:“报答?我不敢求她报答我,只求她别拿着刀一刀刀往我心口戳!”
……
房内一声声的争执急坏了门外的小环,她有心想要去找老夫人过来,又因顾忌老夫人的身体不敢擅自决定,最后无奈之下一跺脚,决定去请陶夫人过来,好歹劝劝这在气头上的父女俩。
待陶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房内远远分坐两边,犹如隔了楚河汉界一般的父女俩。
女儿的眼眶微红,看样子是哭过了。丈夫的脸色难看,想必是现在还在气着。
她自顾自笑了一下,打趣道:“这怎么还气上了?亲父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说着便给丈夫倒了杯茶,又安抚地拍了拍丈夫的后背。
夫妻俩多年的默契让陶璋给了自己夫人一点面子,接下了茶喝了两口压压火气。
陶夫人见此又走到低头坐着的陶月璃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气了,你心里怎么想的,也好好和我们做父母的说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害不害的,是有些严重了。只是陶月璃现在也冷静了下来,知道争吵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尽量语气平和地问道:“不如先说说你们怎么想的。找到了妹妹不尽快把她带回来,是等着事情暴露,闹得人尽皆知吗?”
陶夫人苦笑道:“母亲又何尝不想把巧儿带回来?她在外面一日,母亲的心就紧紧提着,既担心她遇到危险,又担心这事被外人知道,这夜里啊,连眼睛都闭不上。”
见陶月璃听了这话好歹是抬起头看着她了,便接着诉苦道:“可你妹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要是不依了她,她可做得出一辈子都不回来的事。巧儿自小体弱,有好几回都差点没了,是咱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如今又如何舍得就这样失去她?”
陶夫人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看着陶月璃的眼睛也慢慢红了。
这让陶月璃也想起了曾经,妹妹每次病重,都是她和母亲亲自守在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妹妹直至妹妹病愈,最长的一次甚至有一个半月妹妹的病才好,事后她和母亲都累得大病了一场。
说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的妹妹,也真是半点都不为过。
可付出的越多,面对如今的场面便越发心痛。要知道她妹妹不是和别人私奔,是和自己的未婚夫刘恒啊。
她和刘恒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刘恒对她有多重要,别人不清楚,和自己最亲密的妹妹是最清楚的。可妹妹还是做出了和未来姐夫私奔的事,这置她这个姐姐于何处呢?
陶月璃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地说自己不介意,但自己从小疼大的妹妹,真能忍心看着她去死吗?
陶月璃此刻觉得心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被妹妹伤得血淋淋,真恨不得这辈子也不再见她;另一半却忍不住忧心,担心妹妹因此事性命不保。
母亲继续说着这事的后果,一旦事情败露,景王一怒之下很有可能让陶、刘两家血流成河。
景王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他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权。而作为未来景王妃,竟做出和人私奔的丑事的妹妹,绝不可能被饶过性命。
连带着没教养好女儿的陶家,一不小心也会给妹妹陪葬。
虽然大家都知道当今陛下仁慈,很可能不会因为这种丑事做出灭门之事,但耐不住景王受宠,陛下为了景王对陶家做出重罚也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按陶月璃之前所想,找回妹妹陶月巧,按下此事,让妹妹正常嫁过去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只要事情不暴露,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这事的前提是妹妹能找回来,以及妹妹愿意再嫁给景王。
“你妹妹她不会愿意的,她一旦闹起来,是不会管后果的。万一她自曝私奔之事,陶家和她谁都逃不了。”陶夫人无奈地用帕子擦着眼泪,诉说着自己的为难。
话是这样说,只是陶月璃和陶夫人心里都明白,这件事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直接让妹妹“病逝”,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既能保全陶家的名声,又能让皇家没办法公然对陶家做出处置。更何况祸不及家人,即使事情暴露,陶家已经算是抛弃了陶月巧这个女儿,算是默认让皇家随意处置陶月巧。
但陶月璃和陶夫人谁也没有说出这个法子,仿佛都不知道这种解决办法一般。
“只要你以巧儿的名义嫁过去,巧儿以你的名义嫁给刘恒,来一出上错花轿嫁对郎,到时说不得还会传为一桩美谈。”
听着陶夫人这话,陶月璃抬眼直直地看过去,美谈?就算真的传为一桩美谈又如何,那景王一旦知道一切,可不会管别人怎么想,怕是会当场将她虐杀。
“母亲,月巧才是景王要娶的人,他不会愿意自己被如此愚弄的。”
陶夫人别开了眼神,肯定道:“你比巧儿漂亮,人又知事,景王肯定会愿意的。”
男人嘛,哪个不是见色忘义?陶夫人显然对陶月璃的容色很是有信心。
就连另一边的陶璋也道:“你母亲说的对,父亲也是男人,最了解男人不过,景王到时只会觉得自己赚了便宜,说不得一高兴之下,还会给陶家不少好处。”
陶月璃闻听这话,像是第一日认识自己的父母一般,仔细打量了两人,末了道:“你们少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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