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嘈杂似乎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穆倾风没吃完的那串糖葫芦失手掉到了地上。

    他静静地与云奉月对视,眼中盛着万千星河。

    云奉月眼中笑意越来越盛,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穆倾风回过神来,正色道:“你是个姑娘家,以后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

    云奉月讪讪地收回笑意:“师叔别恼,我错了。”

    她不知自己怎的就说出了这种话,从前她再与他人玩笑,也不会说到这种事上。现在对着一个从前她最不齿的名门正派之首竟说出了这种玩笑,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

    穆倾风似是有几分气恼,并不理会她的道歉,一个人走进了人海中。

    小五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他俩,他对云奉月说道:“姐姐,你,喜欢师父吗?”

    云奉月有些尴尬,使劲揉了揉他的头:“说什么胡话呢?我跟他闹着玩。快走吧。”

    她向前面一看,哪里还看得到穆倾风的影子。

    “完蛋了小五,你师父把我们丢下了!”

    小五踮着脚往前看,密密麻麻全是人,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姐姐你别担心,我知道仙客来在哪里,我带你去,不会找不到师父。”

    云奉月此时并不太想找到穆倾风,这人平时一本正经,被她这样调戏不知要如何气恼,此时见他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小五既然知道仙客来在何处,那可以在街上多逛些时候,待到午时穆倾风的气想必消的差不多了。

    二人便继续在街上逛着,把找穆倾风这事抛到了脑后。

    穆倾风发觉自己的气恼来得莫名其妙之时,已经走出了好远,他这才发现云奉月和小五并未跟上来,急匆匆地往回走。

    一直走回到云奉月买首饰的摊子,都不曾见到他俩的身影,却遇到了肖红槿和严青榆。

    严青榆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师兄,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和他俩走散了。”

    严青榆见他面露担忧之色,说道:“师兄莫要担心,小五在仙客来当过小二,知道在何处,等午时在那里与他们会合便是。”

    “恩,只能如此了。”

    有穆倾风在,肖红槿自在多了,她与严青榆单独相处总有几分拘谨。

    三人路过一家乐器铺子,穆倾风停住了脚步,对二人说道:“我想去这家店里看看,你们先去逛吧。”

    严青榆心中不解:“师兄什么时候对乐器感兴趣了?”

    肖红槿猜出了大概,不想让穆倾风为难,对严青榆说道:“师弟,我们先走吧。”

    严青榆更为疑惑,在二人脸上扫视一圈:“师姐,你不好奇吗?师兄自小一心扑在练剑上,哪里会什么乐器?”

    “并不是不可告人之事,上次去千嶂峰姜云的竹箫碎了,我想帮她买一支,算是弥补我的考虑不周。”穆倾风心中坦荡,既然严青榆非要弄个明白,没什么不可说的。

    严青榆盯着穆倾风,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但却未见一丝忸怩。他本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闲事之人,见穆倾风并无任何私心,便不再多问。

    “那我们先走了。”他与肖红槿一同离开。

    穆倾风望着二人挤入人海之中,转身走进了乐器铺子。

    肖红槿已六年未踏足山下的城镇,此刻与严青榆一同逛庙会,让她想起了少年时的情景。她与穆倾风、严青榆一起长大,穆倾风比她大四岁,少年老成、端庄持重,几乎每日都在练功,就连过年邀他一同逛庙会,他都不愿下山。每次都是她和严青榆找由头把他诓出来,其实他们知道,穆倾风只是担心他们两人单独下山会出事。穆倾风喜静,每回都默默跟在她和严青榆身后,保护他们。严青榆便如现在一般,一直在旁边给她献宝。

    她知道,这六年来身边之人都很担心她,只是自己心魔难解,每每面对严青榆,心中痛苦万分。

    六年之后重行此路,身边依然是想把天下珍宝都捧到她眼前的严青榆,肖红槿的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师姐,你……”严青榆从旁边摊子拿起一张面具,想给肖红槿看,却看到了她唇角的一抹浅笑,顿时愣在原地。

    “走吧。”

    “哎!”严青榆放下面具,跟上肖红槿的步子,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她笑了。

    日及正午,肖红槿和严青榆到达仙客来时,其他人还没有到。店里已经人满为患,考虑到云奉月戴着面纱,严青榆选了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一壶茶落座等待穆倾风他们到来。

    严青榆给肖红槿斟了一杯茶,说道:“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师兄对姜云不太一样?”

    “你指什么?”

    “上次在千嶂峰,师兄竟然让姜云抱了那么久,他是最恪守礼数之人,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从前他与我下山从不逛铺子,这次竟会去给姜云挑乐器,我觉得师兄对你这徒弟未免太上心了些。”严青榆说完,又像自我否定似的:“但我试探他,他却过于坦荡,许是我想多了。”

    肖红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师兄他是心思细腻之人,总是为别人想的多,替自己想的少。连我这个师父都未曾注意到姜云的箫坏了,他却注意到了,你莫要多想。”

    “也是,不过若师兄真的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我也只会替他高兴,师兄年纪不小了,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体贴之人。只不过以师兄的性子,只怕很难会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

    肖红槿若有所思,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只是自己的事都一团糟,如何去揣测别人?不过若穆倾风真的心仪姜云,她只有祝福。姜云与穆倾风在某些地方很像,但她身上背着家仇,难免要生出一些波折……

    “他们两个还没有来吗?”穆倾风姗姗来迟。

    “没有。”严青榆见穆倾风身上并未带箫,问道:“没有选到满意的吗?”

    “店主说过几日送到山上去。”穆倾风在严青榆身旁坐下,把背对人群的位子留给了云奉月。他确实没有在店里选到满意的成品,画了一张图让老板按着样子定制出来,需要几日才能完成。

    严青榆未再多言,给穆倾风倒了一杯茶水,便将小二招呼过来点菜。“今日店里人多,我们先点几道菜做上,等姜云和小五来了再点。”

    “师弟考虑周到。”

    小二给他们添上了第二壶茶,云奉月和带着一张猴王面具的小五过来了。

    “抱歉,我们来迟了。”没有穆倾风跟在身边,云奉月和小五疯了似的把整个庙会逛了一圈,满载而归。

    严青榆看着俩人手里拿的糖人、点心,笑道:“你们这是要回山上去开庙会?”

    云奉月把给他们买的糖人分给他们:“师叔,也有你的份儿,看我把你画的多么仙气飘飘。”她虽然写字难看,但作画的水平还看得过去,在卖糖人那看了一会儿,她便给他们四个一人画了一个。

    穆倾风仔细瞧着手中的糖人儿,画的得形神兼备。“这是你画的?”

    “是啊,师父师叔可满意?”

    严青榆赞赏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

    云奉月颇有几分得意:“我这叫真人不露相~”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总要露相。”严青榆拆台一把好手。

    穆倾风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严青榆立时噤声。

    他把话题转移到小五身上:“小五,玩得可开心?”

    “回师父,开心!”这是他长这么大过的最欢喜的一个年。

    穆倾风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他把小二喊过来,又点了两个菜。

    菜已上齐,云奉月的座位背对着人群,她将脸上的面纱取下来,伤疤已完全消失,肌肤光洁无暇。

    严青榆瞟了她一眼,刚送到嘴边的点心都顾不上吃,盯着她的脸左右打量:“你的脸……好了?”

    “恩,要多谢我师父的药膏。”

    穆倾风本担心云奉月会不舒服,所以她摘下面纱后,一丝目光都未往她那边看,听闻此言,一双眼睛移到了她的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样子,白嫩的肌肤如光洁的瓷片没有一丝瑕疵,粉若桃花的唇瓣漾起一抹笑意,细长的柳眉之下,扑扇着长长的睫羽,那双晶澈的眸子虽已看过多次,但与秀气的五官放在一起,更添几分俏丽灵动。整张脸艳而不妖,美得不可方物。

    云奉月看到他看直了眼,眼角弯成了月牙。穆倾风立刻将眼神从她脸上收回来。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云奉月揉了揉小五的头:“还是你会夸人。”

    肖红槿倒没有他们这般惊讶,她第一次见到云奉月那张脸,就知定是美人,不过眼下这张脸倒比她想象中还要美上几分。

    严青榆自惊讶中回神:“你既然已经痊愈,为何仍要戴着面纱?”

    云奉月抿紧唇角:“我怕,怕被我的仇人找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之前,我不敢冒险。”

    “也是,你那仇人不是一般人,你想报仇只怕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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