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一阵催花雨。

    沈音和林泽一同坐在床榻边,挨在一起看兵书。

    这本兵书除了讲兵法,还会讲一些兵法背后的有趣故事,沈音很是喜欢。

    她看得正入迷,林泽却合上了书籍,“时间不早了。”

    沈音坐到铜镜前,单手摘下一支簪子,看一眼一旁的林泽,“我的头发……要麻烦你帮忙了。”

    “今夜……要不我睡书房?”林泽一边帮她解发髻,一边问。

    “怎么,嫌我一身汗味?”沈音有伤在身,不方便沐浴。

    他笑了笑:“不是,是怕不慎碰到你的伤。”

    沈音站起身,“不必了吧,外面下着雨,出去怪麻烦的。”

    发髻已经解好。

    林泽双手穿过她的腰,抽开她的腰带。

    只剩下里衣后,沈音红了脸,“你……趁人之危。”

    她虽没有往后看,但她从背后能感觉得到,男人的身体有些热。

    林泽轻笑一声,“这不是看你不方便,想帮帮你么?”

    沈音从他的怀抱里逃出来,拿起蜡烛一吹。

    她才不想看他更衣!

    不过,真的躺到床上之后,他倒是特别安分。

    *

    第二日。

    陈十三带着母亲的尸首回家,国公府的侍卫一路互送。

    可是当他回到家,才发现家被烧得一干二净,唯一还有用的东西,大概就是沈音送的一匣子银钱——匣子没了,银钱黑了。

    陈十三从废墟中捡起那一些碎银,一块块擦干净,用一块布包裹着。

    侍卫们纷纷帮他,一起找还有用的东西,零零碎碎也拼出一个包袱来。

    “十三?”一位发花白的老伯背着一大捆干柴,步履蹒跚地走向相邻的一处茅屋,看一眼跪在废墟中的孩子,神情有些诧异。

    一位侍卫主动上前问:“老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屋子烧了?”

    老伯指着农妇的尸体,唏嘘道:“唉,十三的阿娘被杀那天,我在家里看着呢,就是那帮杀人犯,趁人走后烧的。”

    “他们真是无法无天!”侍卫亲历昨天的刺杀,一想起来就生气。

    老伯放下柴火,慢慢走到陈十三身旁,“不过十三啊,你也别太难过,太子殿下为你娘在坟山上建了衣冠冢,还打算收你为义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不要当义子!我永远是我阿爹阿娘的孩子!”陈十三突然站起身,神色悲愤。

    “你还小……”老伯皱起眉,欲言又止。

    只有稚子和傻子,才会以为这天底下最重要的是情。

    陈十三要是跟了太子,以后有权有势,谁敢对他不好?相比较而言,父母亲情、兄弟情义,都不是最紧要的。

    侍卫问:“老伯,是哪座坟山?待会儿我们要去看看。”

    老伯回忆片刻,道:“城西那座最大的。”

    陈十三把放银钱的包裹扎好,吸了吸鼻子,嗡声道:“我不要去找什么衣冠冢,我要把我阿娘和阿爹葬在一起。”

    父亲的墓在坊外最近的小山上。

    母亲的墓也该在那里。

    陈十三亲自背起母亲的尸首,两边侍卫跟着他,看他一步步将自己母亲背上马车。

    侍卫们陪他去那座小坟山,帮他买了副棺材,一起把农妇尸首埋入地底。

    侍卫回想老伯说的话,觉得那衣冠冢出现得有点蹊跷。

    “我怎么觉得,应该去那个衣冠冢看看。”

    “等回府之后禀报国公爷吧!”

    这陈家少年很明显不想去看别人为他娘建的衣冠冢。

    不过,当他们一行人回到府中之时,林泽已经知道了衣冠冢的事。

    林泽、徐大夫和徐瑞稷坐在正堂,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之前,没人想明白陆家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杀人,现在,他们大概能猜出了。

    他们居然是为了让太子笼络人心。

    秦忠一案民意鼎沸,农妇死了,而太子这时候为其立衣冠冢、欲收陈十三为义子,这些举动必然讨得到民心。

    林泽派人去那衣冠冢附近打探过,那座坟山已是人山人海,京里的说书先生们都在传这件事,人人称颂太子仁厚爱民。

    徐大夫听闻此事,在林泽面前连连哀叹:“人心险恶。”

    “这下可糟了,人们不知道太子和陆家有勾结,还以为太子多好呢!”

    徐瑞稷虽然不了解太子,但他足够敏锐,昨天出的事,今天一早就立好了衣冠冢,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分明就是两方串通好的!

    想到这,徐瑞稷不免有些替自己担忧。

    他答应为三皇子做太子身边的内应谋臣,一旦要是露馅……

    林泽手指轻叩椅上扶手,沉思片刻,抬眸时目光如炬,道:“我倒不这么想。是非曲直不可能由他们一手遮天,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他们做这种事又非天衣无缝,现在声名鹊起,以后他们会摔得更惨。”

    徐大夫眉毛一挑,看向他:“你这是有主意了?”

    “既然陆家心甘情愿为太子做恶人,那不妨就让他们背上这恶名。”林泽微微垂眸。

    对于陆家,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二叔当年的死与他们有关。

    他们或许早就为太子做事了。

    徐大夫皱眉,啧了一声,迟疑道:“可是……陆家毕竟是……”

    除皇室外,实力最强的天下第一世家。

    林泽冷笑:“那也敌不过民意。”

    *

    午后,林泽和沈音着盛装华服,走至国公府门前,欲启程进宫。

    “紧张吗?”

    沈音莞尔一笑:“有你陪着,我紧张什么?”

    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去见皇后,将昨日遇刺的事说出来而已。

    林泽嘴角抿起一抹淡笑:“我只能陪你进宫,不能陪你见皇后。”

    说着,扶她进马车内,自己跨马而上。

    凤仪宫。

    王皇后素来简朴,不过所居宫殿还是金砖玉瓦、雕梁画栋。

    内殿庭院栽着两棵迎春花,花朵零落无数,沈音随宫人走到此处,竟觉得这宫里有些落寞。

    她对后宫的事了解不多,不过从子嗣来看,王皇后算不上得宠。

    按规矩,沈音要见皇后,必须得先递帖子,约定好时日。

    不过,王皇后曾颁布过一道懿旨,各官宦家眷如有急事要见她,可不必递帖。

    沈音跟在宫人身后,踏入内殿。

    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渐渐入眼。

    “你就是宁国公的夫人?”

    “参见皇后娘娘。”沈音恭敬地行礼。

    王皇后听说她有要事相禀,便直接道:“不必多礼,你此来所谓何事?”

    她知道行宇与宁国公相交甚密,但她从不参与这些,想不通宁国公的夫人来找她做什么。

    沈音起身抬眸,迎上王皇后那双困惑的眼神。

    王皇后生着一张圆脸,一双杏眼,天生福相,看上去和蔼可亲。

    沈音酝酿片刻,眼泪一滴滴落下,如梨花带雨,“求娘娘为臣妇做主。”

    王皇后微微蹙眉:“怎么了?”

    沈音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上的伤,哭诉道:“娘娘,这伤……是二驸马所为,昨日若不是我夫君及时赶到,只怕我已命丧黄泉。”

    王皇后看到长长的血口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昨日?”

    她久居深宫,鲜少留意宫外的事,听沈音细细道来之后,怎么也不愿相信二驸马居然会做这种事。

    王皇后思虑片刻,疑惑道:“那……你为何不去找刑部?二驸马虽是宗亲,但他亦是官员,你找本宫有何用?”

    “在刑部报案有用吗,若有用,那位农妇怎会断了腿、丧了命!”沈音上前一步,从清亮的眼里,一滴泪划过脸颊,“再者,夫君与臣妇皆是为太子办事,陆家如此为难我们,不就是在为难太子?”

    沈音以袖拭去泪珠,声音带着哭腔:“圣上和太子爱民如子,陆家身为钟鼎世家却残杀百姓,娘娘身为一国之母,难道还能视而不见吗?”

    与此同时,林泽在皇帝寝宫,同样诉说此事。

    他还提到过,自己一怒之下割毁了陆晁的发髻,若圣上疑他所言有假,去二公主府一查便知。

    皇帝在殿中徘徊,眉头紧锁。

    他倒不是怀疑林泽说谎,而是担心这事是真的!

    陆家杀个无名无姓的平民也就罢了,偏偏杀了秦忠案的原告,这事落在百姓口中,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再加上,那个陆晁还差点杀了朝廷命官的夫人,这事注定小不了。

    半晌后,皇帝微微眯眼,扶着林泽的手臂,安抚道:“爱卿别急,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皇帝思来想去,突然觉得若是此时惩罚一下陆晁,也并非坏事。

    正好,倒可以借此契机,敲打一下陆家。

    这天下,毕竟姓赵。

    “臣多谢陛下。”

    林泽俯首告退。

    *

    数日后。

    皇帝以口谕召陆晁和陆渊山入宫。

    茶楼二楼,有人端着茶盏,站在窗前俯视陆家的人马,半开玩笑道:“要不让那小孩答应太子吧,这样徐瑞稷和林泽也多个帮手。”

    赵行川睨他一眼,“你不是更合适?”

    裴贤瞪大眼睛看向他,指着自己,“我去当太子的义子?那让月儿怎么称呼太子?”

    赵行川默不作声盯着他,而后无奈摇头。

    裴贤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林泽此计,对陆家是难,可太子那边,依旧是没什么损失啊。”

    “文举的考官们正在阅卷。”赵行川平淡道。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一些答卷必定会被动手脚,不然又怎么塞人进去呢。

    可怜那些人寒窗苦读,却注定要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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