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一起入掖庭的沈家奴仆当中。

    男仆役都做了小监,有的熬下来了,有的没几天就死了,只剩下三个还活着的,杨嫔都安排在自己身边。

    女仆役虽不受那酷刑,可日日夜夜不停地干粗活,也还是有几个没熬住的。

    更别谈有的丫鬟生得好,被四皇子要了去,最终死相难堪的。

    杨嫔思及此,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许是那一年的苦,伤了她的身体,她得宠小半年来,至今肚子没有动静。

    杨嫔声音沙哑:“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从掖庭的苦力变成凤仪宫的粗使婢子,我今日差点做那事,也是怕失宠,我失宠一日,那些兄弟姐妹就要多熬一日。”

    沈音光是听她转述,就已经心疼得眼泪直掉,甚至不知该怎么安抚她,只能哽咽道:“是沈家连累你们了。”

    杨嫔抹了抹眼泪,笑道:“不说这些了,我过得再不好,也不能去害别人。”

    沈音拿出手帕,替她把眼泪擦干净,“待沈家沉冤得雪,我一定想办法接你们出来,让你们过好日子。”

    杨嫔缓缓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微顿。

    姑娘在为沈家的冤情努力,可见姑娘是真的长大了,有担当了……

    杨嫔问:“老爷夫人他们还好吗?”

    沈音道:“他们性命无忧。”

    杨嫔眼神一暗,附耳过去,悄悄说了一个秘密:“我原担心皇上突然要南巡,是因在江南发现了老爷夫人的下落。一打听才知,原来……”

    太子骗皇帝南巡,用的借口居然是江南有仙人懂长生之道。

    沈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才让皇帝一心想要去江南一趟。

    其实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希望皇帝南巡,那样的话,万一皇帝发现她家人躲在南方,对家人来说,肯定又是一段风起云涌的日子。

    不过她相信林泽,他这么谋划,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杨嫔压低声音,叮嘱沈音:“姑娘,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以防万一,如若你一路上被太子他们陷害,可以此为由,让皇上疑心太子。”

    沈音心中了然。

    太子骗皇帝江南有长生不老的仙人,那他肯定做戏做全套,会安排一个假仙人去哄骗皇帝。

    万一太子想对沈家有行动,这就是太子一党他们的把柄,皇帝最不喜欢被人欺骗,尤其骗他的人还是他的嫡长子。

    “多谢你告诉我。”沈音向杨嫔福了福身。

    杨嫔忙道使不得。

    沈音笑:“你现在是娘娘了。”

    “该是我谢你才是,若不是你阻止我,我现在恐怕……已经被皇后带走了。”杨嫔想到今天的事,仍有些后怕。

    “杨儿姐,保重。”沈音轻声道。

    风扬起她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眸。

    杨嫔鼻子一酸,颔首道:“您也保重。”

    杨嫔先走,沈音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莫名生出一股强大的动力来——她一定要为家人平冤,让所有受此牵连的人恢复原来的日子,一定。

    不一会儿,林泽找到她。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音的头饰、手饰,都没有了。

    “回家说。”关于遇到杨嫔的事,沈音没想过要隐瞒他。

    皇宫门外,停着一辆陆家的马车。

    今日出去的每一位大臣,都十分好奇这是陆家的谁来了。

    上次小郡主的满月宴,陆家可以说是几乎办砸了,从那之后,陆家就没怎么做高调的事。

    跟一直被传行刺过皇帝的王家一样,一出坏事,整个家族都变得安静起来。

    那今日,陆家的马车何故出现于此,就耐人寻味了。

    赵行川经过之时,也想不通陆家要做什么,便派李副将去,“前去问问,是陆家哪位,好打声招呼。。”

    李副将下马走过去,却被车夫拦住。

    “陆家三娘,见过三殿下。”车厢里没人,人是从不远处的店铺中走来的。

    只见少女一身月白石榴裙,面相温柔,虽纤瘦,脸上却没什么棱角,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双明眸深深看着赵行川。

    近距离看他的机会,可真不多。

    然而在赵行川的眼里,这样的眼神实在有点莫名。

    赵行川想了想,回望一眼大开的宫门,道:“你要进宫的话,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这会儿有很多人马出宫。各位娘娘们刚看完比赛,也在休息。”

    陆三娘的脸不自觉地烧起来,爹爹叫他进宫见娘娘,她才不要呢!

    她回过神,刚好看见三皇子放下马车帘子,准备要走。

    她急忙出声:“敢问殿下,马球赛是赢了输了?”

    “输了。”

    陆三娘紧张得满脸通红:“我听说后天的马射……您也会参加?”

    那辆马车里没了动静,正当陆三娘以为三皇子不会再理会她时,他却从马车上下来,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陆三娘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赵行川打量她一眼,半开玩笑地问她:“你是为你的哥哥来打探敌情的不成?”

    陆晁也将参赛。

    可陆三娘全然忘记了这回事。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连道不是。

    看她这样,实在不像是被陆渊山派来的。

    三皇子试探道:“常往我四弟府里跑的,就是你?”

    陆三娘一梗。

    她一点也不想承认,可惜事实如此,她就是常去看望四皇子。

    她低着头,声音如蚊:“那是我爹爹的意思,我也不想的。”

    赵行川负手而立,“确实不该选他,他这个人性情冷淡,谁选谁倒霉。”

    “那……选您呢?”

    陆三娘下意识脱口而出之后,立马改口,“啊我是说,为什么没有人选您?”

    “那样可能会更倒霉吧。”赵行川若有所思,却又一笑,“姑娘还是不要为不可能的事烦恼了。”

    陆三娘双眼发涩,竟上前走出一步。

    这个距离近得有些诡异,赵行川不禁缓缓退开一步,俯身微倾:“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姑娘了。”

    陆三娘嗓音微哑,犹豫道:“三殿下,我……”

    我想选你啊!

    “这里进进出出人多。”赵行川留下这一句后,不再犹豫,立即重回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陆三娘愣愣地站在原地,风好像有点大,吹得她不停掉眼泪。

    马车跑远了。

    李副将:“殿下,那个陆姑娘她是不是……”

    “情窦初开而已,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是陆家女。”赵行川淡淡道。

    那姑娘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她目光里的钟情那么显而易见,他当然看得出来。

    只是,陆渊山养出的女儿居然这么单纯,谁能想到呢?

    临近骑射比赛,将军们到演武场切磋武艺,实在正常不过。

    但在场外的看之中,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可是件稀奇事。

    将军们身骑棕色骏马,个个快如闪电,约摸在箭靶的百步外划着一道线,骑到这,他们纷纷弯弓引箭。

    一支支箭打在箭靶上,箭羽直颤。

    陆三娘被这场比赛深深地吸引,目不转睛远远看着箭靶上的箭,久久未回神。

    刚才第一个射中靶心的,是三皇子!

    谪仙公子又变成箭术高超的将军,如此英姿勃勃的男子,焉能让她移得开眼?

    比赛一结束,将军们摘下头盔,互相赞扬。

    陆三娘竖起耳朵努力听——

    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三皇子赢了。

    也是,三皇子每箭都能射中靶心,骑马又快,理所当然是他赢了。

    “恭喜殿下。”陆三娘绕着演武场,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冲他莞尔一笑。

    赵行川回以微笑,道:“多谢陆姑娘。”

    陆三娘一直盯着他看,她发现,一身武人打扮的三皇子,居然有一种和京里的贵公子们不一样的气质。

    她痴痴地问:“殿下会经常来演武场吗?”

    赵行川想了想,道:“偶尔。”

    他通常一年里只会在京城待几个月,再加上切磋武艺只是闲暇之余做的事,这么一算,只能是偶尔。

    少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但眼见三皇子居然有耐心和她说话,又立即眼前一亮。

    “您真好看……啊不,骑射真好看。”

    赵行川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笑意渐深。

    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大概……会是整个陆家里最容易被利用的人了吧。

    赵行川沉默良久,眼眸微抬,“陆姑娘也好看。”

    少女心花怒放,正欲再聊些什么的,这时,陆晁不知从演武场哪个方向冒来了出来。

    他狐疑地目光打量着陆三娘:“三妹,你怎么也在这演武场?”

    他虽得老爷子器重,可嫡庶之别一直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因此他和嫡出的几个兄弟姐妹们关系一般,他走近一看,才敢确认来演武场的不是四娘五娘,而是三娘。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三娘在几个小娘子里最得宠,父亲还有意要把三娘配给四皇子。

    陆三娘是偷溜出来的,撞见陆晁的第一反应是心虚想跑,“这么巧,大哥也来看骑射?妹妹想起还有些事,就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跑。

    跑时,她还不忘回眸看三皇子一眼,满是依依不舍的意味。

    陆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眼里划过一抹算计。

    “三殿下,你我切磋一下如何?”

    陆晁转身朝赵行川看去,却发现他早已走远。

    赵行川闻声,回头看他,扬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你?算了吧姐夫。”

    “比起兵法战术我自认为不如殿下,但骑射可未必……”

    然而赵行川闻若未闻,只是回到演武场内,继续与其他武人比试。

    陆晁脸色一变,尴尬地站了会儿,最后只好离开。

    场内,众人歇息时,李副将皱着眉对赵行川道:“殿下,陆姑娘近日来得过于频繁了,您可千万记得,她是陆家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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