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星猎人的帮助下,我终于摆脱了那充斥我视野的红色与紧抓我不放的失控感,他扶我站起来,耐心地问:“感觉好些了吗?你刚刚看上去……挺糟糕的。”
——对了,刚才出现的视觉误差是怎么回事……
我刚想开口告诉火星猎人这件事,就见一旁的康纳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我自知不妙,不由得闭上嘴,小心地转向他。
“你会热视线?”他还隔着好几步就大声问。
“嗯……是的。”
“为什么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这回事!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从来不用!”
一走近了,康纳就伸手攥住了我胸口的衣服。
——诶,你质疑可以,有怨气可以,但干嘛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
我强忍着不再用出热视线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捏下去,偏偏头示意他看向乱成一团的战场:“因为我控制不了它!你看看我都干了什么——”
“我看到你大获全胜!”康纳怒吼着甩开了我的手。“毒藤女的藤蔓、小丑的笑气……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你到底有多少超人的能力!你为什么不干脆叫什么——超女算了!”
“因为我不是什么‘超女’!”这个陌生的名字刺痛了我,我气得伸出手点住了他衣服胸口那个“s”,吼了回去。“我可不像你,因为有着超人的一部分就紧紧追随他!我——我想做我自己啊!”
康纳被我的话噎住了,他面容扭曲,看上去十分气恼,一时间又想不出如何反驳,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用拳头砸过来了。
火星猎人插到我们中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开口调停,我赶在他之前发话:“抱歉!我太……我太激动了,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今天有任务总结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有的话我现在就回正义山!”
“……任务总结晚点做也可以。”火星猎人眨眨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等到需要你来报道时,我们会通知你的。”
火星猎人一说完,我就逃也似的蹿上高空,飞离了身下的湿地。由于我并不清楚这里的具体方位,我不得不飞到很高的地方,直到接近大气层,呼吸变得有些费力,才通过大陆的形状辨认出自己该往哪儿去。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家,绕到小巷子里,从虚掩着的窗户钻进我的卧室。自打刚刚从训练的那处设施回到家里后,我就再也没锁过窗户,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能偷偷出入自家。
——爸爸应该在家,楼下有他看电视的声音,但我没听到其他声音,妈妈可能出门了。
确认了家里的情况,我换掉制服,“嘭”地躺倒在床上,盯着通讯器看了半晌。
——要收起来,还是放在床头?
我既不想错过通讯,又不敢面对康纳,想了半天后,我还是把通讯器扔到了床头柜上,毕竟不管我把它收到哪儿,都能听到它发出的哪怕最细微的声音。
静下来后,我感觉身边的一切都离我远去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隔绝于世界之外,为我搭建起一片安全区。我把脑袋埋进枕头,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好别再满脑袋都是刚才的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我保持着怠惰的躺姿,伸手够到通讯器,不情不愿地查看消息。
——啊,是任务报告,卡尔德发给我的。他还说既然我已经回家,就不用去参加总结了。
我松了一口气,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套上外套,跳出窗户,绕向家的前门,准备让爸爸知道,我回来了。至于留在正义山的书包,等明早康纳他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去取吧。
……
超人的速度能用来补作业真是太好了。
周一早上,当我把作业本交上去时,满脑袋都是这些琐碎的庆幸。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天使用了大量的超人能力,我的感官从那时起就一直都保持在一种很敏锐的状态,就连晚上睡觉时都会被屋外马路上车子开过的声音惊醒。来到人声喧嚣的学校后,这份敏锐的感觉更加令人痛苦了,我无法阻止自己去聆听各种各样的人在同时说的各种各样的话,也不由自主地分神去注意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学校里其他华人用中文交谈的声音最容易捕捉到,其次好辨认的就是詹美的声音,她那张扬自信的语气仿佛一块吸铁石,尽管我平时宁愿去扫楼梯都不愿意去听她说的话,但现在我却被她很好辨认的声音牢牢吸住,她与朋友讨论化妆品、衣服、啦啦队与男孩的话语源源不断地传到我耳中。
——该死的,停下啊。
我残念地两手捂住耳朵,试图在脑海里默背圆周率,却无济于事。上午最后一节课一下课,我就趁着大家都去吃饭的空档冲进二楼一间不常有人用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堵住水池塞,让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在池子里积蓄,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冰冷的水温让我一个激灵,一瞬间竟真的摆脱了那些噪音,我放空思想,妄想自己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不用担心学校里任何事的地方……比如说……亚特兰蒂斯?
“——张?!”
——是不是有人叫我?
我条件反射地猛一抬头,感觉头顶磕到了什么。等我用袖子擦干眼睛时,才发现整个水龙头都被我撞弯了,水正咕噜咕噜地不停涌出来,而卫生间门口站着的,正是皱着眉头、半张着嘴的詹美,她的目光落到水龙头上,手中拿着的化妆包滑落在地。
“啊……对不起!我会赔的!”我连忙挡在她与水池之间,希望她能认为自己看错了。詹美显然被吓到了,她没说话,甚至没反抗,就被我推出了卫生间。我捡起化妆包塞到她手里,说了句“稍等一下,我马上出去”后,就用力拍上门,把她关在了外面。
——接下来怎么办?
我把水龙头按回到一个勉强让它不再冒水的位置,随后紧靠着墙蹲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又混乱。
——一般人这种时候会怎么做?……等等,一般人最起码不可能撞坏水龙头又毫发无伤吧?
我颤抖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氪石小刀,举到头顶。
——造出个伤口来吧。
我从来没在视野之外的地方动过刀子,更何况是脑袋这么重要的地方,尽管身为钢铁之躯,但我还是满心恐惧。要知道,等到对受伤的恐惧盖过被詹美发现不对劲的恐惧,我动手的勇气肯定就没了,于是,我赶在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咬牙把刀划了下去。
清晰的疼痛袭来,手指摸到了一片湿热,我能感受到液体打湿头发,滚落到鬓角,心里暗叫不好,可能割得有点深了。
不过拜疼痛所赐,我感觉自己稍微冷静一点了。我放下手,望着氪石小刀上的血渍,陷入了沉默。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该做英雄吗?连自己的生命健康都无法保障,有什么资格去拯救别人呢?
这时,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我注意到它们在逐渐接近学校的方向,不禁又把注意力投向学校里的声音。刚刚的事情明明已经成功地让我屏蔽了周围的噪音,但现在我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再次去聆听了。
不听不知道,这一凝神去听,我吓了一跳。在这个超级罪犯横行的世界里,恐怖袭击本来是在电视上很常见的事情,但我从来没想到,今天我的学校居然与这档子事扯上了关系。
我听到一个男声在时笑时吼,听到警察与他交谈的声音,听到老师组织学生疏散的声音,听到詹美在敲门和叫嚷的声音。从他们的话语中,我差不多能知道,一个反社会的罪犯携带炸弹闯进了学校,他挟持了几名学生,正在牵制赶来的警方。
我运用红外感应能力打量四周,在操场上寻找到了罪犯的身影。
——怎么办,要去阻止吗?可制服放在家里。
一边满心担忧,我一边从窗口迅速蹿出去,以人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到了教学楼顶。这里视野开阔,我可以轻松瞄准罪犯的后背。
——要交给警察吗?我真的能在隐藏身份的同时解决罪犯吗?如果是超人的话会怎么做?如果是小队里的其他人……他们会怎么做?
我不甘地攥紧拳头,却感觉像是有沙子贴在掌心,磨着我的皮肤。我疑惑地摊开手掌,看到有细沙似的绿色小颗粒沾在血迹上。
——对了……是氪石元素吧。
我看着细碎的氪石颗粒,有点愣神。它明明是可以让康纳、甚至是超人都失去能力变成普通人的神奇元素,但我却不会受它的辐射影响,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这确实是我不同于超人的证明。
——那么,我该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一昧地想着超人他们。
挟持着学生的罪犯开始向教学楼方向移动了,我撞开天台的门跑回教学楼里,一边用红外视觉确认他的位置,一边跑到了罪犯正在去往的那扇门上方的二楼窗口。由于室内的学生在老师组织的疏散下已经转移到体育馆去了,所以没有人在这里阻止我。
趁罪犯还离门有一段距离,我轻轻打开窗户,然后缩到窗台下方,不让他发现这里有人。
经过红外视觉的扫描,我能得知这个罪犯就是普通人体格,一击就能让他丧失行动力,所以我不一定要暴露超级能力。既然有人觉得中国人就该会武功,那我就武功一个给你们看看。
眼看着罪犯来到了门口,暂停在了窗户的正下方,我立刻翻身跳出去,以正常自由落体的速度冲向他,用胳膊肘在他后颈上重重一击。
“呜诶……”
罪犯双眼圆睁,抓着学生的手随之松开,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很好,我没有听到炸弹被引爆的声音,看样子他的炸弹是有开关的,他还没来得及按下。接下来的事交给警察也没问题。
我顾不上擦冷汗,假装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尖叫一声就推开身后的教学楼门,以逃跑的架势跑进了楼里。尽管我觉得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学生不小心到从楼上摔下来,但我的演技只能支持自己做成这样了。
很快,罪犯被警察控制、带走了,学校宣布今天提前放学。本来老师要求所有人都要联系家长并叫监护人来接我们离校的,但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再遇上什么危险,便在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时没有把情况说得过于严重,告诉他们我自己回去也没问题。
——校门口人这么多,我告诉老师我的家长在其中也可以吧……
我向门口张望着,正思索着明天用不用交作业的问题,突然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
“希恩,我送你回家吧?”
——是火星猎人的声音。
我惊诧地扫视人群,却又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老师的身边传来。
“——你好,我是张小姐监护人的朋友,请问我可以接她走吗?”
我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穿着正装的深色皮肤秃头男人,他朝我笑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过去。
“琼……琼恩先生?”我不能确定地问。
“正是。”化作人类的火星猎人微微一点头,张开嘴用让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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