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公公不想与她纠缠,转身就走,皇后瘫倒在地,狼狈不堪地伏在地上,大皇子没了以后,连个像样的丧仪都没有,虽不说是曝尸荒野,但不得入葬皇陵,死后也不是皇家成员。
这和死后被贬为庶人有何区别,她身为母亲,更不能为儿子在宫里焚上一柱香,不得公开吊唁缅怀,这一生,她太苦了,她对海漠天的恨意到达了极致。
曹景早就暗自尾随而来,就坐在屋顶冷眼听着底下的动静,女人压抑的哭声响起时,他内心毫无波动,这黑锅,海漠天背定了。
皇后身在皇宫,平时不出来,是谁想到过继这个主意的?
曹景耐着性子等着,终于一柱香时间后,有人匆忙赶来,有宫女先进来报信,皇后挥退所有人,等到这人进来的时候,佛堂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来人看到皇后脸上的泪痕就知道没有成事,颇是失望道:“他没有见你?”
“没有,青平出事前他就不怎么见我,更不要说现在,你出的主意根本行不通。”
曹景咂舌,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的皇后,现在像没事人一样,哪有刚才凄凄惨惨的样子?
要是阮公公在这里,看到这样的皇后,不知道能有几分诧异,这人前人后完全两个样,要说悲凄,提到大皇子时的哀伤不像是假的,但要说死去活来,不像。
曹景见过许多皇宫内院里的龌龊事,现在突然有种隐隐的感觉,他不再像刚才那般散漫。
来人的声音听得不太熟悉,但耳熟,能在皇宫里这么肆意进出,深夜闯进皇后的佛堂,身份定然不低,再然后,曹景就听到这男人失望道:“他居然如此狠心。”
“青平再不能干,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现在说杀就杀,一点余地也没有留。”
“这事倒怨不得他,青平居然瞒着你做了那些事,还持续了好几年,他年纪也不小了,一直做不了太子,顶着大皇子的名头遭受着大家的鄙夷,他心里怎么好过。”
“可是陛下也没有立别的皇子为太子,只要他沉住气,说不定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男人似乎对她的天真不以为然,反而一下子坐在她身侧的软垫上,若有所思道:“陛下自从受伤后就有些古怪,大概是心虚的。”
皇后冷笑道:“那黄金甲本来就是他编的谎话,用来骗了多少人,现在被揭开,他当然睡不着觉,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就像是验证大家的猜测——他在心虚。”
“不说这些了,青平出事,你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但不能就此放弃,远儿的管教一直是我在负责,能力才干都在,你若顺利过继他,也是皇后的儿子,剩下的事我来办。”
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这男人的衣袖:“你就不怕引来他的怀疑吗?”
“怕,可我等不及了,我这个年纪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如果不豪赌一把,临终的时候都不甘心合眼,远儿是我们的骨血,让我们的骨血登上那位置,不好吗?”
纵然是曹景,听到这话也高高地扬起眉毛,堂堂的皇后居然与人私通,生下孩子不说,还在大皇子死了以后试图将其过继,变成名义上的皇子,最终是要染指那高位?
曹景听了半天男人的声音,越来越熟悉,最终将这声音与一张脸对应上,原来是右相!
北漠依旧保持着左右相的规制,以右为尊,这右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皇后与右相,北漠皇帝这顶绿帽子戴的规格倒是不低,只是孩子都出来这么久了,海漠天居然毫不知情,可见这皇后的存在感有多弱,才让她能顺利生下私生子。
听起来这孩子是由右相一手带大,从小就是按照储君的待遇培养,现在未立太子,皇后与海漠天的亲生儿子又没了,正是最佳时机。
“今日之事不成,明日你便去上朝的必经之路上哭诉,哭诉自己孤苦无依,请求过练一个孩子,只要起个头就好,至于如何顺利认下远儿,由我来安排。”
右相梁道远说得头头是道,皇后却冷笑道:“你藏在后面运筹帷幄,这种丢脸的事却让我去做,你可知我今日在那里跪了多久,又是如何回来的?”
“你且忍忍,等我们成功,你便是尊贵无双的太后,将来的皇后都要被你压一头,现在吃的苦,总有找回来的一天,海漠天算个什么东西,这江山也是他偷来的。”
“这地方原本是十二曜与北关的,他窃来后变成自己的,用的还是前朝的那一套,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东西,他既然能成,我为何不能成,还有,他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曹景侧耳听下去,正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听到这梁道远说道:“他给蒙兀族人平权便罢了,就当是为了平息民间的流言,况且这么些年了,这些下等族民也溅不起水花。”
“他最近调遣的官员大有文章,提拔的全是些立场中立之人,仔细瞧的话,全是当初反对压制蒙兀族的人,对了,他们当年怎么说来着,说这样不地道,百姓岂能差别对待。”
“当年惹得陛下不满,一个个在官场上灰头土脸,现在好了,还是同一个陛下,这些人却步步享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陛下属于二皇子,要替二皇子铺路?”
二皇子的母亲就是当初十二曜其中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当年娶她是情势所逼,为了平息蒙兀族人的怨气,好方便自己坐稳位置,后来坐稳了,又将这一族压制得动弹不得。
二皇子和他的母妃就沦为弃子,原本这个孩子也不可能出生,是那位妃子动了手脚才成功生产,再加上海漠天刚愎自用,觉得这个孩子掀不起水花,这才放他一条生路。
曹景还以为这人会说出什么不一般的言论,结果也不过如此!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被扯到了夺嫡之事。
“怎么可能,他是晕了头不成,老三最有可能。”皇后愤然道:“你没看朝臣是怎么站队的,不都站到那边去了,这次青平出事,就没人帮他说话,反倒求着快点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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