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咸鱼第60天】
待一切安置妥当,颜易霖入了太玄门,辛禹在宗门府邸之外静候入场,赵右桉走回摄影机前,发现沈京延搬了一张小马扎坐在大监前,她问:“沈老师,是来看幽涟与无焚拍戏的吗?”
沈京延点点头:“是啊,我想看看小颜和小禹第一次拍摄对手戏,应该会挺有意思。”
他今日上下午都没有戏,晚上才有,而且是拍与魔教教主的初次邂逅戏,这是重头戏,因于此,想着晚上即将要与辛禹搭戏,沈京延的心情就有些不太平静,遂是起了个大早,特地来片场观摩。
赵右桉往主演阵容扫了一眼:“南珂呢?我记得他就住你隔壁。”
沈京延摇摇头笑:“赵导,你不是不知道,小珂没戏拍的时候,就喜欢宅在酒店,看电影打游戏玩滑板,今天没他的戏,我估计他能在酒店宅上一整天。”
赵右桉听罢苦笑,叹了一声:“虽然头衔挺大,功劳还不小,但还是个小男生心性,听小叶和六爷他们说,南珂在片场经常捉弄小禹,他不来的话,这般小禹就能安生了。”
两人没聊多久,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一场屠杀戏之中。
“三,二,一,action!——”
彻夜落了一场夜雨过后,碧空如洗,晨钟敲过七声之后,太玄宗正殿的露台之上,云集了乌泱泱的一群青衣子弟,阙幽涟赫然在前排的中心位置,她着一身松绿白襟青莲碧纹劲装,藤黄蜀绣披帛,挽着宝髻,足着一双云头雪靴。
她标致的面容上,薄薄贴着两枚耀眼的云纹钿,此则太玄宗内门子弟身份尊贵的象征,在人群之中,阙幽涟年纪最轻,皮囊和骨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匀亭净植,袅娜娉婷,款款如云出岫,端的像是一幅水墨倾洒而就的画中花仙。
阙幽涟是内门剑尊的徒弟,不论是功法还是剑法,都是全宗门的子弟之中最好的,因此,被钦定认命为少宗主,负责外宗所有子弟的习武功课。
打从魔道出世消息传来,屠魔剑谱遭窃,此则一折泄了火的诏书,顷刻之间,烧遍了全宗门上下,太玄宗人心惶惶,弥足畏惧魔教教主会来杀害他们。门派的宗主,亦即是阙幽涟的父亲,开始今日预备要调遣外门的弟子习武学剑,以御外魔侵扰。
今日是阙幽涟成为少宗主的第十日,她负手立在桐雀台上,负剑而立,学着宗主的威严模样,俯视台下熙熙攘攘的师弟师妹,每走至一个人身前,她会佯作严肃地看他比剑,再逐一指出纰漏处。
宗主夫妇一直将阙幽涟保护得非常好,她虽然知晓自己要担当起全宗族的使命,但每次的任务不是习剑,便是督工,和和美美,这般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日子,让她一度以为,魔星现世、魔教横行的劫难,离她还非常遥远,她可以当一辈子躲在父母的荫蔽之下,当个无忧无虑的少宗主。
这一日,整齐有序的斗剑声之中,忽地,山外那头,传来一阵波诡云谲的篪声,起伏转调,近乎婴孩哭嚎一般,篪声幽怨苍凉,漠冷古朴,如泣如诉,声浪由远及近,由轻渐深,如一只摧枯拉朽的魔掌,撕扯着铜雀台上所有人的心脏。
众人听罢,一些内力薄弱的子弟,听着听着竟是心中生悲,陡然弃了掌中的长剑,跪倒了地面上!
阙幽涟听此笛声,心中大愕:“这是《□□花》!花无焚竟然来了?!”
传闻,花无焚每逢洗劫某个门派之前,必会用篪吹奏一首《□□花》,《□□花》乃是陈后主所作,意为不详之曲、亡国之音,一人若是闻之,那是花无焚将取其项上人头之兆——若是整个宗门听着此曲,那么,即意味着花无焚将血洗全宗门!
阙幽涟生平遭逢这般劫变,一时之间僵滞在了原地,铜雀台下的子弟们都乱成了一锅粥,大片恐惧的议论声,充溢在沉郁的氛围里,人人吵吵嚷嚷纷纷闹闹,脸上都写满了明显的惶色。
当然也有不畏惧的小牛犊,一位小师弟朝阙幽涟抱剑道:“少宗主,这个女魔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日日学武习剑,不正是为着今日么?现下,且看我去取这贼秃的项上人头,替大宋子民除去这个祸害!”
阙幽涟自然要阻止这一株愣头青,花无焚是什么人?她可是厉害绝伦的邪魔,武功独步天下,要对付她,肯定要宗主和师叔他们合力才能抵挡得了,像阙幽涟和这一群连江湖都没见识过的门派子弟,可能连花无焚的身都进不了!
这般莽莽撞撞地上前去单挑,无异于是送死!
但阙幽涟晚了一步,大家没能摁住这个冲动的小师弟,他已经仗着一身轻功,飞出了太玄宗,几个凌厉的起落,朝着山那头奔去。
魔星降临太玄门的惶惶氛围,已经铺张完备。
赵右桉忙摁住耳麦,吩咐摄制组急忙切镜头,把镜头切换到了辛禹那端。
花无焚正斜靠在远山之上的一株花树间,腰悬青冥长剑,戴着红甲护腕的纤纤素手之中,执着一管湘妃竹质地的红纹系带竹篪,篪有七孔,红唇抚在篪孔之中,一阵阵悲切声声,匀吐而出。
一孔洞开乾坤,一音震彻天地,及至悲声吹响之时,她便是天地,万物之主宰。
花无焚苦候了七年,蛰伏了七年,饮辱了七年,这七年,她日日夜夜背负着家族血仇,时常被梦魇压得无法喘息。
明明这个人世,欠她一个交代,可他们却遵循一个蒙昧的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世人眼中,她是人间世的异端,人人得而诛之。
宁教天下人误她,她势必血洗这个该杀千刀的天下!
在她眼中,这个太玄宗,就如断了蟹鳌的肥蟹。
现在正好,来了一个年幼的青衣子弟,来送人头。
花无焚妩媚地放下了竹篪,轻掀红睫,以手支颐,淡静地看着来人,一枚落红飞花,悄然落在了她掌心处,她捻起薄如纸翼的花瓣,端视片刻,倏然横腕甩袖,那花瓣已是消弭了踪影。
下一刻,那花瓣揉搓如凛冽的一飞细针,不偏不倚扎穿了小师弟的喉管,他整个人如被拆线了偶人,僵立在了原地,花瓣贯穿了他的喉管,从他后颈穿了出来,连枝带叶,扎在了身后一株树后的桩上。
不多时,小师弟成了一具枯瘦的人皮,被花无焚漫不经心的一甩手,凭空抛在了铜雀台的中心,这是一出活生生的挑衅,惊憾了太玄宗上下所有人。
如同抛下了一记重磅炸-药,铜雀台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容色各异,有面露胆怯的,有惶惧的,但更多人,是用一种蔑冷又仇视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俯瞰一个腌臜的臭虫。
花无焚视线横扫千军,目光落在了阙幽涟身上,她眸底凛冽,自高空之中降了下来,落在了阙幽涟一丈开外的位置。
阙幽涟冷冷地凝视着这个杀气腾腾的红衣邪魔,她摁住长剑道:“花无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太玄宗,还妄杀我门子弟!你眼中根本没有天道,你这般作为,必会遭致天谴!”
花无焚勾玩着鬓边的发丝,一步一步走向了她,眼神平静,“天谴么?你的父母弑害了我的父母,屠害了我的族人,七年以来,我遭遇风横雨骤,遭遇过家破人亡,而你,享受一个娇娇少宗主的待遇,你又知晓些什么?我现在要你父母替我族人偿命,又何错之有?就算是要遭天谴,也是你们太玄宗!”
“你!”阙幽链急得星眸深凝,她自然不相信花无焚所述之言。
她深深坚信地说:“我爹我娘是世间的正道,不论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的,他们不可能会弑害你的族人,你肯定是在信口雌黄,在离间我与爹娘之间的关系,你可真的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你这个女魔,就该被天诛地灭!”
花无焚冷冽地笑,看着阙幽链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真执著的稚子,同时,又觉得她可悲至极。
“你所谓的天道,就是你爹娘的规训戒律,很好,现在我会亲自杀了他们,那么,我就是这个世间的天道,我的怒火,就是天谴。”
这口吻不可谓不狂妄,字字句句都是杀机。
赵右桉看着摄影机的画面,二人对峙的氛围逐渐剑拔弩张起来,这是屠门的前奏。
沈京延原本平分着注意力,看颜易霖和辛禹搭戏,但看着看着,从花无焚降落在了阙幽涟的那一刻,他的注意力情不自禁地被花无焚吸引而去。
剧本上写着,花无焚初见阙幽涟时,情绪要有井喷之感,要传达出滔天的愤恨,但辛禹明显对初见仇敌之女有另外一层解读。
弑父弑母的仇人,是太玄门的宗主,而不是身为子女的阙幽涟,遂于此,花无焚这肩上负荷的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不是指向阙幽涟的,而是她的父母。也许她也清算得很彻底,如果她与阙幽涟两个人调换了身份和地位,阙幽涟难保不会成为畴昔的花无焚,花无焚也难保不称为今日的阙幽涟。
一个是末路狂花,一个是温室白花,都是如花似玉的青葱年纪,因遭际的迥异与无常的命运,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人生。
花无焚这一抹平静的恨意之下,更有对女子命运的体己,辛禹用这种心境演绎出来,很是贴合人物的心境和身世,也将角色诠释得更为丰满与充盈。
不仅是沈京延思量到了这个层面,赵右桉也斟酌了这一层演绎,辛禹作为演员,对一个角色的共情能力是让人出乎意料的,大家一直认为她只要给出及格分的演技就足矣,现在她的演绎近乎满分,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镜头里,花无焚微微偏了首,四下传来了微响,太玄宗的宗主、宗主夫人,以及各大支系的师叔师伯们,一层一层,自四面八方,急速包围了她。
一位师叔不敢对她轻举妄动,吩咐一些大弟子将提前锻造好的伏魔锁,缚在铜雀台的八方,并且仗剑而出,峻肃地直视着花无焚:
“你这女贼秃,倘若让我们知晓七年前,你这条漏网之鱼还活着,我们一定不会留下你的性命,让你祸害人世!今日,我就先暂代老宗主替天行道,收服你这个邪魔!”
花无焚淡淡地笑着:“何为替天行道?你们屠害我族人,只为勃勃野心一己之利狗苟蝇营,又可曾问过天道,感到悔过?而今,我只不过要血债血偿,你们倒是拿天道来问责我,你们凡人,当真是虚伪又荒唐!”
那个师叔被花无焚驳击得有几分面红耳赤,但也毫无愧怍之意,高昂着下颔:“鲛族不过是下九流的畜生,我们取你们族人性命,问献君主,这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幸,你们死了又有何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们这般羸弱,被我们绞杀,说明你们本就该绝!”
花无焚绣袂之下的纤纤素手,缓缓紧了一紧,但又缓缓松开。
这一群狗苟蝇营的凡夫俗子,犯下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咎,却丝毫没有任何愧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底。
这群正派站在道德和种族的制高点上,自诩优越,冠冕堂皇犯下杀戒,觉得杀戒是对那些下等种族的褒奖与恩赐。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那岂不是与你所说的天道相悖?倘若世间以强弱,论贵贱尊卑,那天道就是华袍里的一堆虱子,与犬豕无异。”
花无焚口中皆是锋芒毕露的狂言,“那今日,我就昭告你们一句,从今日开始,我就是天道,今日太玄门,不消多时,将要成死人堆了,这是我对你们这等宵小之徒的天谴!”
不光是那个师叔,就连阙老宗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在目无尊法的花无焚面前,他纵使身居高位,是高高在上的武林宗主,落在她眼中,却是同无权无势的刍狗一般。花无焚修习魔功,已然成了火候,眼下她血洗太玄宗,并非什么小儿妄言,而是活生生的铁血实情。
旧日欠下的人命,今日势必要偿还,阙老宗主不再逃避,他马上揪住了阙幽涟,抓着了她以后,纵身一跃,将她破空抛掷了太玄宗外一里地外的山道上,命她快逃!
花无焚看了阙幽涟一眼,阙幽涟也在看着她,在这一个对视之中,花无焚收逐渐敛了脸上的笑意,瓷白冷凝的神色,浸在了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神态变得面无表情。
阙幽涟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惧意,颤瑟的惶恐如一柄锋锐的剑,完完整整贯穿了她。
这一刹那,是一切戮杀的开端。
全片场所有人,也都被辛禹的神态和眼神,给震慑住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们敛声屏气,张力感实在是太强烈了,他们明明是在棚外,是在镜头的背后,可是,在冥冥之中,少女成了一个隐形的黑洞漩涡,将所有人都拽入了戏里。
阙幽涟被父亲扔在活路上,她回首看过去,发现花无焚已然大开了杀戒,她身上的戾气如最深渊狱的恶之花,伺机而发,铜雀台四处皆是招眼的血色小花,摇摇摆摆,跌跌荡荡,见人就杀,乱劈乱砍,成了索命的兽,手起剑落,皆是一条人命的陨灭。
厮杀之时,每当一个人倒下了,她就揄扬的笑起来,像个获得赏糖的小姑娘,眉眼弯弯,但这个笑色,藏着几分暴戾的狰狞,屠戮给她带来了增倍的快感,她手中的剑快到停不下来。
少时,全军覆没,徒剩下阙老宗主,尚在苟延残喘,这已然是强弩之末。
花无焚手执长剑,踏过众人的尸首,将阙老宗主自颅首的顶部,至胸前一削,剑法太快如惊电,阙老宗主竟是避不及,一条浅浅的血线晃落了下来,血溅当场,他的身体如开了窍的瓢瓜一般,以中轴线的位置,撕裂成了均匀的两瓣,朝左右两侧瘫倒了下去,只余一具血稠稠的白骨矗立在原地。
联袂共同对付花无焚的八个人,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半个时辰前,还充溢和着和乐气氛的太玄宗,即刻,变成了人间地狱,铜雀台尸骨遍地,血流千里,午间的钟声响了,她回过眸去,视线落在了沉钟钟壁处。
那处筑造了一座宏敞的祖庙,祖庙供奉的,并不是佛像,而是一尊庄严矜贵的、受所有人供奉的定北战神像,仔细端视而去,这一位战神乃是当朝的七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武功高强,乃是大宋的定北王侯,是除暴安良的战神,受万民爱戴。
花无焚回视皇子像,抿唇不语,披坚执锐的肃穆战神像,赫然倒映在她薄红的瞳仁之中,她是极恶的恶煞邪魔,而那一尊纯善的皇廷殿下,是极善的人间正道,两番视线交错而过,她注意到了溅在他锁子甲上的淋漓鲜血,她回忆起了七年前与他的一场对视,一面之缘。
花无焚徐缓伸出手,揩掉了溅在了战胜石雕上的血,抹在绛唇上,一时间,唇色如烈火般,艳丽无比。
半晌,她娇慵的笑开。
“定北战神,七皇子殿下——赵宥叙,原来你藏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蘸血的指腹,女子的模样妖冶又蒙昧。
这一幕被赶回来的阙幽涟看到了。
七皇子是阙幽涟心头的白月光,是她认来的皇兄,但花无焚,居然舔掉了皇子像上的血污,这个十恶不赦的女魔,这,这是要做什么?!
竟敢亵渎战神像!
阙幽涟双腿软了一截,她几乎在这一刻意识到,花无焚屠害了她全家,还要渎她的神。
下一息,花无焚的眼神忽然变黯了一重,身影微僵,左掌捂住了右胳膊,倏然朝地面吐了一口污血。
适才与阙老宗主等八人交战,他们将那一道伏魔锁紧紧捆在了她身上,伏魔锁上沾有剧毒与伏魔神力,趁着她不备,侵肌入骨,准备索取她的内力与魔功,虽说她不消什么气力崩毁了此物,但功力相抵必会反噬。
眼下,花无焚身居伏魔剧毒,身体小幅度地颤了一下,阖上了眼睛,为今之计,是要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太玄宗与前朝的镇远司马将军韩忠有染,韩忠手握虎符与兵权,如果让韩忠知晓她屠了全玄宗,势必会领私兵来讨伐她,而她今下内力大乱,元气大伤,委实不再交战!
镜头定格在了花无焚看向战神像的眼神,她视线平静,但眸底蕴蓄着风浪。
藏在她身后的阙幽涟,也在看着战神像,这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被魔教教主惦记了去。
两个女人同时看着一个男人。
预示着,这三个人未来必有牵连与羁绊。
花无焚陡然撑起了身子,朝外走去,身后的太玄宗,陡然化为了一片熊熊火海。
大火烧了整整三分钟,此后消防队伍受到了指令,赶来把大火给迅速扑灭了。
“咔!——”赵右桉按捺不住亢奋之意,这一幕一镜过了,全场所有主创人员都舒了一口气,忙对群演和消防队伍说了声辛禹。
辛禹伫立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戏,她执剑的手,血是热的,身体是热的,沦为屠宰场的铜雀台,气氛也格外的热,这是身体上的直观感受,极为的强烈。花无焚成功杀了一位弑父仇人,明明,她该感到愉悦才是的,感到泄愤以后的快感。
可是……她却未感到,一丝雪耻之后的悦然。
纵使成功复仇,她也不开心。
看到了战神像,她心中那一份复杂的不悦之情,益发浓烈了。
好像是,心内旧有的秩序,正在失控一样。
听到过镜的声音,辛禹支棱起了身体,敛却了一身戾气与杀伐之气,转过身去,先是对身后的颜易霖淡淡笑了笑:“颜老师,承让了。”
颜易霖在这一场戏里,跟辛禹是势均力敌的水准,但有几秒钟的瞬间,她是被辛禹的眼神和神态征服了的,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进步非常大,演技也越来越扎实了,说明对这个反派角色下了不少功夫。
颜易霖对辛禹旧有的轻蔑与藐视,逐渐消弭殆尽,取而代之地是一丝连她也未曾觉察到的赏识。
沈京延走到辛禹近前:“无焚,你这场戏演得很出彩,下一场戏是我跟你的,我开始有点压力了哈哈。”
辛禹:“沈老师过誉了,晚上的对手戏,还请您多多带我才是。”
好话谁都爱听,沈京延弯了弯眼睛,很轻很轻地拍了拍辛禹的肩膊:“好,晚上片场见。”
辛禹在休息室里卸妆休息了一个中午,小棠本来打算给她订一份艇仔粥,但不知为何,可能受角色自身的影响,辛禹心中还是处于小小的亢奋里,中午只喝了小半杯咖啡。
晚上也是一场重头戏,是花无焚与战神皇子赵宥叙,二人的初次邂逅。花无焚很多次重头戏,都在夜间,这与她身份与脾性有关,喜欢昼伏夜出。这般一个桀骜又肆媚的魔教教主,屠了太玄宗,但也有江边湿鞋的时刻,她身中伏魔剧毒,内功被完全锁住,彻底变成了孱弱的云姣,这是她命途第一个跌落的转捩点。
她本想连夜回到云天观,暂避风波,但阙幽涟没有放过她,连夜画了人像、拟了一份罪状,通过急脚递,传信给了将军府,觅求外援。
将军府,镇远将军韩忠实获信以后,即刻使用雷霆手段,连夜派出一百位死士追杀她。
在追杀的路途上,适逢月圆之夜,她身负重伤,遇到了寻到屠魔剑谱下落的赵宥叙。
发生在追杀之中的邂逅戏,桥段是很幻美的,场景是外景,设置在市井的栋宇屋脊之上,是极高的地方,花无焚需要施展轻功,飞檐穿壁,趁夜疾走,躲避追杀氛围险峻又寂寥。
追杀的环境,意象繁多丰沛,诸如深夜的月光,夜行衣,战神的斗笠,教主的帷帽,热气腾腾烟火气,贩夫走卒,更夫敲锣,繁华碧树,飘空花灯,不胜枚举。
傍晚六点,临至开戏前,辛禹换下了束金大红衣袍,换上了云姣身上的粉白青黛束妆,妆容也从性感邪媚,淡化成了温和纤细的质感。
置景组和美术师搭景需要清场,群演也要各自换装,塑造一副大宋夜肆之中的烟火场景。
国亡了,朝廷流放,各大门派陷入水深火热的纷争,但百姓们仍是自己过活自己的,什么君主来管治他们,似乎都是一个样。
整个亡宋,都陷入镇远将军韩忠实的统治之下,乱中里,谁手握兵权,谁能调遣更多的兵将士卒,谁就能称王。那个所谓的战神,所谓的七皇子殿下,他手上兵力不到一千,对比韩忠实的十万大军,简直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赵宥叙不仅要找到屠魔剑谱,更要规避来自韩忠实的暗杀。这位谋反的将军,已经将他列为了通缉大犯,通缉画像贴满了城门与大街小巷,无数黎民百姓看到了战神像,更是看到了那丰厚的酬金,但凡能提供赵宥叙的下落与线索,即可获得黄金万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战神不再是战神了,已经沦落为人人喊打的在逃要犯。
辛禹回溯完前情提要,且看沈京延的打扮,是低调素雅的玄色束带锦裘,腰悬一柄月明长剑,面容峻肃,腰间系有一枚剔透的蓝田玉珏,战神的风仪便有了。
“诶,小珂,你怎么来了?”沈京延朝着辛禹身后的方向看过去,“不是在酒店继续宅么?”
辛禹微怔,也顺着沈京延的话,朝后看过去。
易南珂正坐在大监背后的软皮沙发上,港风牛仔外套搭配浅灰色毛衣,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半靠着,嘴上叼着一根吸管,拧开了一瓶可乐,“刺啦”一声拔罐声起,气泡涌出来,他将吸管扔进开口里,咬着吸管小啜了一口。
易南珂看着辛禹,辛禹淡淡回视他。
易南珂勾眉,口吻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师傅要邂逅男主角,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盯紧一点,免得她跟男主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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