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咸鱼第94天】
辛禹跳下七次凌空劈叉,十四圈单足高速连转速的事情,很快风靡了整个雅望舞团。
有人在现场拍了一段辛禹跳芭蕾的小视频,发布到了雅望高中的bbs校园论坛上,在学园网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很多人都认识辛禹,其中不少人还是她的忠实剧迷、歌迷,没想到她会亲自来自己就读的学校,天降的幸福实在是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大家平时不上课的时候,全都一溜跑到了小礼堂三楼,去看辛禹学舞,将练功房外面的楼梯围了个水泄不通,气氛极是暄腾。
她提前进组的这一段时间,有三家上星卫视主动与云霄传媒签约了《风起梦梁》的播放版权,继暑期档首映播出以后,现在迎来了第二轮、第三轮的播出热潮,有三家电视台同期播放这一部武侠电视剧,收视率持续量增,情势很是火爆,国民度持续走高。
花无焚和暮渊师徒的cp热度也一直在涨,字母站上发起了不少二次剪辑的热门活动,师徒cp再一次重归公众的视线,不论是重刷电视剧的人,还是在多轮播出之后,才看到了这一部剧的观众,大家对这一对cp简直意难平到了极点,加之这一段时间,两位蒸煮都没动静,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寂寞,很多为爱发电的人,开始搓了搓剪辑的小手,义无反顾无粮自产,前世的孽缘,要在今生今世来弥补。
辛禹和易南珂拍戏三四个月,两人幕后花絮很多,两人各自出演或主演的影视剧、广告大片也成为了剪辑的素材,国民再创作的热度极高。
准备上戏的时候,寇子深看了一番自己的妆造,对自己的人物出场造型有些不太满意,妆造师对他说:“深哥,要不你找个满意的案例给我看下,我按照你给我的样板给您修改。”
寇子深:“成,我记得我以前演了些民国电视剧,有些造型还不错的,我找给你。”
他放下剧本,吩咐助理拿来手机,打开了字母站,刚要点开搜索引擎,不经意间,看到了主站首页推送的视频。
1f:【是「破镜重圆」的感jio:花暮师徒现代双向奔赴,双向视角,甜度超标,南有嘉鱼女孩不看的话我会伤心的ok?】
2f:【「花暮师徒|辛禹x易南珂」没有一个字说爱却处处是爱,师徒现代偶像剧可以这样拍!没有一箱胰岛素别点进来!!】
3f:【磕教主和徒弟的集美们真是有福啦!爆肝一周剪出了南有嘉鱼的he向结局!这个cp绝地锁死,yyds!】
寇子深和煦的眸子,须臾,蘸染了一分冷燥之色,他这端时间一直在持续关注辛禹的影视作品,小破站就经常推送她的各种作品剪创作品,本来在慨叹大数据的便利,但他没想到有一天,官方居然会给他推送——辛禹跟其他男艺人的磕糖混剪。
其实,寇子深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推送视频,被禁足的这三个月,他每天都在看推送,有一次辛禹跟晏世清合拍了睡霓床垫广告,那一晚上,寇子深收到了推送,全是各种双人cp向的视频,寇子深看了两三条就嫉妒得怒火攻心。
不就是两个人逢场作戏躺在一起,有什么好磕的?
这些粉丝真是闲得慌!
如果让他来跟辛禹拍广告,保证比晏世清拍得更好!
寇子深心中攒着郁气,失眠了一整晚,他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将自己所看到的世说新语cp向视频,一律点击『我不想看/不感兴趣』。
从此往后,当他再打开小破站的视频,收到的推送只剩下了只与辛禹一个人的有关,她单人领奖cut,走红毯单人cut,鲛人舞cut,花无焚单人cut,幽伶单人cut,雅各钟表广告单人cut,等等。
辛禹是他要重新追回的女孩。
寇子深一直以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只有小叔,还有晏世清,没想到,现在突然杀出来一个易南珂。
寇子深面无表情地滑动了几下主页,发现主页大半部分的推送视频都是南有嘉鱼的cp视频,这没来由有些刺眼,寇子深越是刷,越是看下去,就越烦躁,即将抵达暴躁的阈值。
弹幕上都在说磕疯了,这无疑触怒了寇子深的神经突触,他突然把手机扔到了化妆桌面上,几乎是砸的力道,一些东西从化妆桌上掉落在地面,这动静有些大,妆造师吓了一跳,不敢多问,只是道:“深哥,你,你没事吧……”
寇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理智回笼,说了抱歉,他重新拿起了手机。
他扫了主页一眼,心底掠过酸意,将这些视频都点击了『不喜欢』的拉踩键,再去找自己的想要的造型视频案例。
搜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人磕他跟辛禹的cp吗?
好歹他跟辛禹三年前合作过《君心》,虽然她那时不是主演番位,但好歹都是郎才女貌,难道粉丝不懂拉郎配吗?
寇子深还真的去搜了一下,结果就搜到了一堆他粉丝怒骂辛禹登月碰瓷、捆绑炒作的视频,这些视频都是三年前剪的,但凡提到两人并列在一起,关键词都仅限于《君心》演技对照组、女方炒作云云,全网没有人会磕他们。
其中,点击量最高的一个视频,是一个叫『一生爱深』的阿婆主,她制作了一个吐槽鬼畜向视频,叫做『《君心》里,被嫌弃的阿椿的一生』,阿椿是辛禹饰演的女配角色,这位阿婆主分别从辛禹的颜值、台词、服装、演技、爱情线等几个防线,吐槽辛禹是如何把阿椿一步一步演绎拉胯的,寇子深皱着眉看了一回,熬着看完十二分钟,他发现这个阿婆主简直是过于恶意了,从头到尾都没摆事实讲道理,偏见还特别大,用词格外粗俗,可在弹幕上,大家都在拍手叫好,这让寇子深更加难以忍受。
他看着有些心肌梗塞,三年前他若是看到这个视频,可能会无动于衷,但现在看到,他觉得太荒唐滑稽了。
视频里的内容,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恶意。
他记得,当时辛禹拍摄这部戏的时候,她是很努力地去拍,可能拍得效果难以强差人意,但她至少努力过了,但粉丝都不买账,剧组不会关心一个女三的生死,她被谁攻击、被谁辱骂,对于主演人员而言,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他身为主演,自然更不会。
现在回看过去,寇子深觉得自己非常混账,为什么要纵容自己的粉丝去肆意抹杀一个女演员的尊严。
他默默把这个三年前制作的视频举报了。
自己喜欢辛禹是真的,想要追求她的心也是诚挚的,趁着两人关系缓和回春了,他应该多努力一下!
千万别让旁人捷足先登!
这几天,每逢拍戏的空暇处,寇子深都逮着时间,争分夺秒给辛禹发信息,但辛禹基本没有回复,就算是回复,也是在深夜了,差不多已经成了失联人口。
辛禹的确很忙碌。
白天是繁忙的芭蕾舞课程学习,殷胜男在电影里拢共跳了四支舞,俄国的《天鹅湖》,弗拉明戈的《卡门》,印度的《舞姬》,法国的《希尔维亚》,电影里的重头戏是《舞姬》《希尔维亚》,郝灏对她这两场戏的要求,是格外严苛与挑剔,因此,辛禹丝毫不能宽松,白天的时候基本都泡在了练功房里。
白天在学校练舞,晚上,她则要去游乐场体验打工生活,顺便磨砺一下自己的三流粤语。
游乐场是在雅望中学以南一处城中村里,在北疆最热闹的大十字路口以西的地方,每逢周末以及节假日,会有很多家长带着小孩来玩,来剧组的第二周,辛禹跟游乐场的负责人见了一面。
她分到了一个小青龙的布偶套装,头上有两个犄角,肉嘟嘟的脸上有三块紫色斑点,尾巴上有四个钝钝的脊,背后有一对黄色翅膀,造型看似特别萌。
小青龙是千禧年很受欢迎的动画角色,但因为近年以来电视行业不景气,一些动画频道已经停播了,那些动漫角色也随之湮灭在了夕阳产业的遗墟里,没想到北疆的人虽日夜忙碌不停,但性子还是守旧,保留了很多地方已经绝版的动画角色。
辛禹在更衣室里换上了小青龙套装,忽然觉得把千禧年的人文情怀与岁月记忆,都一起穿在了身上,厚重感好强,
她所负责的区域是在一座旱冰溜冰场和一座旋转木马,给两个娱乐场所的顾客指路,并兜售冰激凌车的各类特色饮品和糕点。
这是殷胜男翘课来到游乐场里,所负责的工作内容。
易南珂和谭姐他们也会在附近,不过,他们是来嗨玩的,她是来工作的。冰激凌车的老板为人热忱,先给她示范了常规的指路、点单、递物、找零等操作,等客人来的时候,他做了两三单生意,辛禹看得很仔细,也听得很仔细,第五单生意以后,老板让辛禹自行上手。
这时,一位拎着两双旱冰鞋的父女走近前来,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女儿,用粤语说:“龙龙,我要一杯椰子汁!”
辛禹用圆滚滚的肚子与小女孩的脸脸,轻轻贴了一下,做了个ok的手势,在柜台前利落的下单,不一会儿,出单口的师傅将做好的椰子汁递出来,辛禹打包好,递给了小女孩,哪知道,小女孩仅是喝了一口,萌软的小脸拧成一团:“这哪里是椰子汁,龙龙骗我!”
说着,随手将果汁扔掉,瓶身砸在了石板地上,汁水一咕噜撒在地面上。
男人忙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好生哄了一番,拎起那个被洒了半杯的果汁,看了一下标签,指着辛禹道:“你有冇搞错啊,乖女要的不是椰子汁,而是椰子汁,椰、子、汁!你看看给我搞了乜嘢!”
在辛禹的粤语词库里,男人前一个『椰子汁』,与后一个『椰子汁』,发音完全相同,但她知道自己理解的椰子汁,绝不是男人所说的『椰子汁』,遭此突发情况,她怔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
鉴于小青龙是决不能说话的,她只能一连三鞠躬,以表最诚挚的歉意,极快地拿出一张儿童果水菜单,递给小女孩,很柔和地摸了摸她的发辫,让她亲自甄选。
小女孩这才消停下来,指着上面的一个绿莹莹的爆款杯饮,辛禹躬身凑前一看,才发现,这是柚子汁。
她恍然了悟。
椰子汁和柚子汁的粤语发音,都以y开头作声母,ou和ie两个韵母,很多人都喜欢连在一起念,致使吃音会很严重,所以它们之间的读音实在太相似了,刚刚小女孩说柚子汁时,辛禹就误听成了椰子汁。
辛禹重新开了单,小女孩看到了新的一杯柚子汁,这才破涕为笑,一边啜吸管一边牵着男人的手走了,辛禹站在原地,朝他们的背影挥了挥手。
又应付了三十来单,到了十分钟休息时间,辛禹走到了冰激凌车后面的榆钱树下,趁着夜色里四下没有游客,把头套悄悄摘了下来,结果听到身后有人call她:“龙~龙~,我也要杯椰子汁。”
辛禹紧急把头套戴好,赶回冰激凌车一看,发现是剧组的主演人员们,刚刚的声音是jas倪的。
谭姐、钟叔、jas倪都在,只戴着帽子,但没有戴口罩,他们的面容烧融在了月色里,显得格外温和明善。
他们是来帮她的,说她粤语还不熟练,没人的时候,就装作游客和她对练,有人的时候,就帮忙打下手。
一直到凌晨的时候,冰激凌车才即将收档,辛禹问大家食不食ice-crea她请客,大家都说要,谭姐思忖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你也要请小珂噢。”
辛禹抄单的动作微顿,只听谭姐道:“其实是小珂请咱们来的,说你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太通,需要磨练,他本打算来帮你,但你这一阵子好像嫌弃他嫌弃得不行,我们就姑且代他来了咯。”
辛禹看着谭姐,神色似是在确认些什么,但谭姐容色正经,不似玩笑话,片晌,辛禹垂下了眸。
打从有了谭姐、钟叔、jas倪的帮助,她的工作干得更为熟稔与顺手,待人接物方面更加行云流水,就连粤语的学习进度,也是突飞猛进。
辛禹拿手机给这个家伙打了个电话,须臾,对方才姗姗接通。
辛禹听到电话里的背景音是喧嚣的敲打声,遂是问道:“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了一阵低哑的笑音:“你猜啊,现在这个时间点,在剧本里,高以安先生在做什么?”
钟叔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忙插话道:“小珂,你他妈装什么深沉,你不就是去自行车店给小禹安置了一辆单车吗?”
辛禹回看了钟叔一眼,面露惑色:“买单车?”
“是啊,你这段时间天不亮就徒步去上学,长时间走路对舞者的脚不友好,小珂跟郝导申请经费,郝导考虑到你前期演戏的时候也会用到单车,爽快批了经费下来,今晚小珂就去车店了。”
不知为何,辛禹心里感到发虚。
“话说回来,你会踩单车吗?”谭姐问。
辛禹心中虚气更强烈了,摸了摸鼻梁,说:“我可以努力学的。”
她比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
大家都用看史前生物的眼神看着她,“天哪,小禹你该不会没骑过单车?”
辛禹两只手的食指悬在胸腔,食指互相点了点,她前世骑过鬃马,坐过四轮马车,今世坐过四轮轿车、火车、飞机,骑过机车,也坐过自行车后座,海陆空都经历了一回,但事实证明,尽管她可以上天入地,并不代表可以征服一辆二轮车。
辛禹本想向原主汲取一下经验值,然而,原主高中是住宿的,凭借一张万能学生ic卡走天下,原主也不会骑单车。
e,这有点尴尬啊。
辛禹跟着剧组人员回到了半山别墅,隔着一段距离,在朦胧的夜色里,她看到了易南珂正在一株大槐树下,整饬一辆单车,这种单车的款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出品的国货,个头笨重,轮子特大,不能跳档换挡,身上尽是古旧的气质,因陈置得久,银白的车身早已染了一层血色的赤锈,现在这种牌子的车已经全面停产了,实打实的老古董,很符合剧本的单车设定,旧年代的北疆学生,基本都会要骑这种笨重臃肿的单车去上学。
她再去看易南珂。
青年穿着黑色运动夹克和长裤,夹克敞开,拉链低低束在了腰腹的位置,里面是一件湿透了的栅栏背心,他头上覆着一层深色发带,汗珠浸湿了发,黏成绺,贴在了发带外沿处,一些水渍,顺着他的眉骨和鼻峰顺延而下,颤巍巍地,砸在了下颔处,肌理线条格外明晰。
这一晚天气很热,车店距离山腰有好几公里,他亲自跑了那么远。
辛禹凝视了片刻,走上前去,想看清楚他具体在做什么。
他拿着一个金属质地的扳手,脚前放着一个大工具箱,工具箱摊展开来,他从里面捻出一个螺丝,给单车的前头安装的一个框篮加固,这框,估计是给她专门放书包的。
大家也围拢上来,谭姐用看国宝的眼神,看着易南珂,话辞里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小珂,你居然会搞单车?”
jas倪道:“你想不到吧,小珂家可是开汽修产业店的,他还会修车,我刚到剧组那一会儿,特斯拉的车前箱坏了个零件,我打不着火,小珂看了下,居然给我修好了,这仔太厉害了。”
其他人也用刮目相待的眼神看着他,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辛禹也看着易南珂,没料到他可以这么多能,回溯了原书,易南珂是藤校毕业,读得正是汽修设计,他并非科班演员出身,因为读大学那一会儿,易父希望他可以继承家业,大学期间,易南珂接触过很多名车的设计稿,精谙车体器件的运作原理,所以,论修车这些手工活儿,可是他的专业领域。
嗯,一位被演绎事业耽搁的汽修大佬。
易南珂搞好了车筐,堪堪站起身来,拿起前襟,漫不经心地擦了下颔的汗珠,修长的手指松开了扳手,掸了一下车铃,在一片悠长清脆的铃声里,他偏头看向辛禹,话语浸染了榆钱花香和夜露潮气,“殷胜男同学,来试一试这辆车合不合脚。”
辛禹踯躅了一下,大家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她默了一下,才试探性地上前,双手扶稳住了车把,易南珂适时退开了一些距离,看着她慢慢地把身体挪了挪,坐在了皮质坐垫上。易南珂将坐垫的高度调到了适当的距离,刚好是她可以双脚完全着地的高度。
只不过,辛禹坐在车垫上,像是一只圆墩墩的河豚,左脚稳稳撑住地面,接着小心翼翼伸出右脚,踩住了右踏板,完成这些前奏动作,然后,她就没有下一步了。
易南珂觉察出了少女的异态,双手揣着工装裤的裤兜,歪着脑袋看她,拖腔带调的:“第一次骑啊?”
树下有萤火飘过,青年的邃眸眸底,倒映着微亮的茫色,话语含着浅笑,吊儿郎当地,像是在笑她,像是在隐微地丈量着什么。
辛禹觉得第一次骑单车并不可耻,淡淡地嗯了一声:“麻烦高以安先生尽早兑现售后服务,我才能给你五星好评。”
易南珂微忪,眯了眯眼睛,“售后服务?”
“高以安先生是一位细心入微的人,安置了自行车以后,如果骑主车技不精通的话,您应该会教一教?”
易南珂听罢,被气笑了,似乎觉得有那么一丝道理,“也是。”
他走到附近的水龙头下面,先将手掌腹地的油漆洗干净,往空气甩了几下手,最后,走到了她身后,两只劲韧结实的手托住了她车把的中间位置,车头往空荡荡的山坡上一挪,那处人影廖然,适合练车。不过,他忽然之间的俯近,胸膛离她的后背处有三两厘米的距离,独属于青年的榄菊和蔷薇气息,让辛禹慢慢地屏住了呼吸,心率也渐渐地凝住了,易南珂的力气很劲烈,一只手臂一拽,就轻轻松松地拽动了她和单车。
其他人都站在树下的凉荫里看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秋虫的喈喈叫声,三两流萤,贴着空气发出震荡的频率,以及车轮滚碾过水泥地面而出的窸窣声,两个人原本并不明显的呼吸声,也在骤然之间,变得格外清晰,一起一落,恍若沉沉浮浮的月下潮汐。
“双手摸稳车把手,视线平视前方,踩住踏板,沿着缓坡骑下去。”
这个时候,她听到易南珂低声说。
她很清晰地感知到,他摁住了她身后的后车座,把握住了自行车的平衡,让她的身体平悬在车座上空。他的嗓音,沉得如磨砂一般,就像是有一簇静电,悄然磨过她的耳蜗神经,在非常安谧的气氛里,只有她一个人听到,他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俨似在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高以安和殷胜男,他带着她走出了舒适圈,一步一步引导着,带领着她,往一个陌生的圈子里走近,敲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用手掌压了一下车座:“三,二,一,骑吧。”
辛禹一下子心跳了一下,右腿的腿脖子施了一下力,脚不偏不倚地踩住了踏板,伴随着滚动的车轮声,滚链由缓变快,最后以均匀的速度转动牵扯着车体的内外器件,载着辛禹朝前骑行。
她感觉全身的中心,都系在了易南珂扶稳车座的那一双手上,只要他扶稳了,她就能沿着缓坡,一径地骑下去。
辛禹一边骑,一边会侧头,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就是看他有没有扶稳住她。
“老看我做什么?”夜色里,易南珂上挑的眸子,忍俊不禁地弯了一下,“我脸上又没路可走。”
辛禹被调侃了一番,有些小小的窘,瞬即把头转了回去,同时也抑制住了想要回头看他的念头。
刚开始骑车,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好,车头总是歪歪扭扭的,倘或车头是支笔,她觉得大概是在鬼画符,这一份感觉,也像是稚子学写字,笔划总是不成方圆的,需要一位非常耐心的老师,有容错空间,手把手教她,一回又一回将横折撇捺写端正。
起初,会磕磕绊绊地跌跤,但因为穿上了护膝,也无伤大雅,他把她拉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土,说重新练习。
意识到易南珂松开了车后座的时候,辛禹的心有些发抖,紧紧抓住车把手,感觉自己像是在高空走钢丝,慢慢地,她逐渐骑快了些,夜里的风声在她耳屏边呼啸而过,哗啦哗啦,自行车的滚链咿呀咿呀地转动着,如同熨帖细致的针脚,把她、自行车,还有身后看着她骑远的青年绣在一处,风的脉搏,随同她的心一起同频共振。
辛禹的心开始飘了,沿着缓坡的下方径直骑了下去,平衡感越来越好,但好景不长,没骑几米,她看到路中央出现了遛着两头狗狗的妈妈桑,妈妈桑穿着金丝睡衣,看到有人骑车下坡,没有丝毫让身的趋势,安静地站在原地,放着小箱子,等着爱犬叉开腿,把耙耙一点一点拉完。
这一刻辛禹的脑袋有些空茫,她会骑车了,但这条下坡路就这么窄,要是她转弯绕行的话,很可能把车开到山田里去,可她也不会刹车。
现在因为过于紧张,她脑海里根本没有刹车这个选项。
毕竟易南珂没有教她刹车!
这一辆失控的自行车,随着下坡所带来的重力加速度,越来越迫近妈妈桑和拉耙耙的狗狗,辛禹心脏一直在狂跳,额庭渗出了虚汗,但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估计那位妈妈桑也有些懵,她以为这位骑车小姑娘会适时把车停下来,那两头狗狗,本来在享受新陈代谢的过程,岁月很静好,现在发现有个二轮生物朝着它们冲撞过来了,它们一时大愕,受了惊,耙耙一下子卡住了。
树下,谭姐愕讶,刚想吩咐钟叔或者jas倪下去援助,但三个人发现,易南珂峻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坡上。
坡下,一人一车,和一人二狗即将发生大祸,辛禹听到那位妈妈桑花容失色,红唇吐出一句颤抖的粤语:“……阴公啊!”
辛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现一股巨大而劲烈的力道自身后贴近了她,有人一手揽住了她的背部,一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在一片晃荡的光影里,辛禹听到了车身坠地的闷响,好像是那一辆自行车被掀倒在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她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是浓烈而短瞬的眩晕感,身体被易南珂的温热躯体护住了,身下是芊绵柔软的草丛,草丛很凉,挂着很多凉薄的漉漉水露,硌得她有些痒,衬得青年的胳膊和掌心格外灼烫,她眼睫颤着,眼前是倒扣的夜空,浑圆而完整,很多萤火虫从树罅间低低地路过,绿色光影穿过自行车尚在晃动的滚轮,无声地点缀在了四遭,甚至有些落在她衣襟上。
远处传来了狗叫声,还有妈妈桑的忧心之声:“你们、你们还安好吧?”
辛禹急的转头去看易南珂,视线拨开了重重草丛,寻到了易南珂的面容,却不想,他也正好看着她,眼神吸纳了夜露和流萤的光色和气息,有一些涌动的气息。
“我感觉这售后服务,有点风险啊,差点让你酿成交通事故。”
辛禹愧怍不已,鼻头翕动:“我承认有错,但你也有错,你没有教我刹车,所以,我才会超速行驶。”
易南珂双手举至肩上:“我有错,就不让你五星好评了,同理,你超速行驶,要不要给你开个罚单,给个教训?”
辛禹雾漉漉的眼眸直视着他,因为自己理亏,所以声音很软:“开什么罚单?”
易南珂狭了狭眸眸,端视她良久,欲言又止,视线黯沉,最后撇开了眼神,起身道:“不用开了,我也超速了。”
他的心脏也跳得很快,一声又一声,震彻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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